家常的称呼?要多家常?苏月问:“叫名字么?权珩?权大?还是至正?” 他说:“朕的名字不能随便叫,连名带姓,让朕想起那个缺德的武都侯。小字也不能叫,你又不是我阿爹。还有权大……这是什么称呼,难道朕是杀猪的吗?” 所以看见了吧,这人有多麻烦,什么都不能叫,那到底该怎么称呼他? “你说吧。”苏月如今连“您”都不愿意说了,心下觉得权大最顺口。 那人支支吾吾,终于仗着她看不清他的脸,提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建议,“叫爱郎吧。” 苏月险些崴倒,晚间吃的饭几乎都要吐出来了,惊悚地说不,“我死都不会这么叫的,你不想让我活命了,我知道,你想害死我。” 他很委屈,“好些人都是这么称呼的,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不行?” 苏月说我绝不,“我还要脸,还要在这世上活下去,你敢这么坑害我,我与你不共戴天!” 罢了罢了,都不共戴天,还怎么生儿育女。 他是个善于退让的人,叹息道:“听你的意思吧,你觉得怎么称呼才显得既庄重,又不疏远?” 苏月说:“就唤大郎,让我想起四年前被我阿爹婉拒的那位郎君,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却连媳妇都讨不上。” 还好没点灯,看不见对面那人阴沉的脸,只听他抱怨:“辜苏月,朕发现你当真很猖狂,老提以前的事做什么,朕现在当皇帝了。” “好好好。”她安抚不迭,“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了。那就叫大郎吧,很是庄重,也很亲切。” 皇帝嘟嘟囔囔,“太后才这么唤朕……” “陛下。”她好心地提供了参考。 果然他很快就作出了选择,“还是叫大郎吧。” 苏月转过身,翘起兰花指一指窗外,“更深露重啊大郎,回宫去吧,带上你的梯子。” 他愈发迟迟了,以前分别就有说不出的留恋,这回要定亲了,更加留恋得理直气壮。 “苏月……”他叫得很缠绵,“朕再坐一会儿。” 苏月浑身鸡皮疙瘩乱窜,“耽搁得太晚有损龙体康健,回去吧,批一会儿奏疏,再让国用给你煮碗参汤。” 几乎是连拖带骗地,把他弄到了门前,还不敢立时开门,怕官舍外有人经过,遇见了不好看。 她探出脑袋,左右观望,确定没人了才把他拽出来。他甚为不解,“你贼头贼脑干什么,朕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半夜三更从房里出来个男子,凭你是谁都不成体统。况且这里是西隔城,内敬坊的所在,里外全是女郎。”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自重!” 皇帝没办法,被她押送到了小门前,两手扒住门扉问:“你何时来看朕?朕这两日有些忙,朝中有议案,西南又有地动,恐怕没有时间过来。” 苏月想了想道:“我这两日也忙,等手上的事一放下,立时就去瞧你。好了,别站在这里了,快回去吧,我要锁门了。” 他无可奈何,惆怅地叹了口气,脑子一抽就是一个想法,“那朕再亲亲你吧。” 结果显而易见,苏月推了他一把,在他恋恋不舍的凝视下,反手锁上了门。 耳朵贴在门板上听,想看他有没有离开,却是半天没听见声响,她知道,他还站在那里。 “走吧。”她又催促,“你不走,我可走了。” 门外的人徘徊了片刻,这才慢慢离开。苏月听着脚步声去远,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英明神武万人敬仰的皇帝陛下,想娶亲的时候也和常人一样粘缠。 人送走了,她终于可以洗洗睡了。今天太忙碌,骨头要散架,所以一挨着床板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又要预备霜降那日的乐工选拔,呈报上来的名册里,苏云的名字赫然在目。与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三十八人,这是梨园设立以来,头一回有乐师主动想入园。可见梨园的名声终于变得正向,再也不会有人将它与前朝的教坊相提并论了。 大家聚在一起商讨考核的曲目,苏月转头问园内宰:“朱娘子回来了吗?” 内宰说没有,“通行的令牌还没还回来,护送的人也不曾见到。” 苏月便没放在心上,想必青崖病得严重,颜在暂且撂不下吧。 可是等到将要傍晚,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忽然有些不安了。心里一直悬着,也集中不了精神再忙别的,便让人套好马车,急急赶往了乐府。
第59章 乐府与梨园虽然同属太常寺, 但因为职能不同,官衙所在的位置也相隔较远。 沿着护城河一路往南,经过道道官署, 须得走上两炷香时间, 才能抵达协律坊。苏月之前没有来过这里, 到了乐府大门前,放眼看, 占地比圆璧城小了一大半。还是因为乐府以谱曲为主,各色乐师并不作表演之用, 都是专用作试曲的。从上到下人数总共大约只有百来人, 但府衙的规格很高,光是门楼排场,就比梨园要高出许多。 当然乐府的规矩也森严, 门上有专人把守, 见了来人便拦阻, 要名刺,让自报家门。 苏月拱了拱手, “梨园辜苏月,前来拜会乐监嬴大人。” 梨园使辜大娘子的名气,如今还有人不知道吗?守门的一听, 棺材板似的脸立刻绽开了热情的笑, 点头哈腰招呼, “原来是大娘子来了,恕卑下无礼了,实在是规矩如山, 请大娘子见谅。”边说边双手奉还了名牌,“大娘子快请进, 卑下立刻叫人给大娘子引路。” 苏月道了谢,正要打探有没有人来探望过青崖,这守门的一嗓子吼起来:“虾儿!虾儿!”吓了苏月一跳。 可能意识到喊得太大声了,守门的尴尬一笑,“地方大,引人总是跑得见不着影子,只能靠喊。” 苏月说不碍的,一面又问:“我们梨园可曾来过一位朱娘子?现在人还在吗?” 守门的回想了下,摇头道:“梨园这两日并未有人来访,也没有姓朱的娘子。”说罢又一笑,“卑下只守白日的班,天擦黑了就换人,兴许是卑下没遇上吧!” 这时叫虾儿的少年一纵一跳从巷道里跑来,到了跟前叉手行礼。守门的便吩咐:“梨园大娘子来探访乐监,你快领着去吧。” 虾儿应了声,比手引她顺着巷道往北。乐府官员的官舍在东北角的长房,因正是下职的当口,往来的属官不少,纷纷对她侧目不已。 当然其中也有认识她的,比如那天的府乐丞,一见她就揖手,“这个时辰,大娘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公务吗?” 苏月说不是,“我来瞧瞧乐监,听说他病了。” 乐丞便上前接应,摆手把虾儿遣退了,自己亲自引她上了游廊,边走边道:“乐监就住在前头第一间房,今日刚看过大夫,病症据说好多了。” 青崖的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苏月乘着落日余晖往内看,房里的布置简单素净,一目了然。青崖披着一件罩衣,正强撑身子坐在桌前倒茶,那张精美绝伦的侧脸,看上去苍白而清瘦。 他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一见是她,十分意外,忙放下手里的茶壶,歪歪斜斜站起身,“阿姐怎么来了?” 这屋子并不大,屋里有几个人一眼便看得见,除了青崖之外别无他人。苏月有了不好的预感,匆匆道:“听说你病了,我们都很担心。我昨日没抽出空,颜在先来瞧你了,她人呢?怎么没见她?” 青崖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来的?我并未见过她啊。” 苏月心头顿时大跳起来,“昨日这个时候离开梨园,说好了来看你的,我等她到傍晚,不见她回去才来找她的。你当真没有见过她?她真的不曾来过?” 青崖说没有,面色更加苍白了,颤声说:“我这几日身体是不好,但却没有糊涂,有没有人来过我一清二楚。颜在阿姐没有来过,若不信就问乐府的门人。这里没有后门,进出全从前头走,她要是来了,门房和引路的都会知道,” 这下真是慌了手脚,从昨天到现在,整整十二个时辰,颜在就这么莫名其妙不见了,连带那个赶车护送的仆妇也消失了。 苏月心知不妙,定是出事了,青崖比她更惶恐,撑着病体往外走,用尽力气唤虾儿,“你快去问问昨日当值的人,有没有见过梨园来的小娘子。” 虾儿说是,撒腿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就折返回话,十分肯定地说没有,“前日到现在,没见梨园来过人。” 苏月心急如焚,转身边走边道,“我去召集人手,把上都翻个个儿也要找 到她。” 青崖跌跌撞撞跟上来,“我与阿姐一同去。” 他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找人了。 苏月只得先宽慰他,“你留在这里,把病养好,我得了消息就差人告诉你。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找到她,实在不行就报官,各坊院都有武侯铺,一处处问过去,总会有人见过她。” 青崖摇摇欲坠,脚下踉跄了几步,苏月忙一把搀扶住他,把他交给了乐丞,自己才疾步往乐府大门上去了。 颜在丢了,这个消息在梨园炸开了锅,乐工不能出去寻找,只能困守在园内死等。苏月去寻了缇骑,请副尉想办法张罗人手,甚至连皇帝的司隶校尉都动用了,可找了一夜,一点消息也没有。 苏月这一夜哪里睡得着,脑子里不知浮现出多少不好的念头来。颜在是和她一起入梨园的,在上都又没有亲故,更是鲜少与外人打交道。她生来腼腆,胆子小,只有梨园一个容身之处,能去哪里呢。最怕最怕就是遇见了歹人,真要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苏月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时间一点点流逝,始终毫无进展。照理说缇骑全城出动,司隶府也在排查,就算她化成了一根针,落进了砖缝里,也定能把她找出来的。但就是那么奇怪,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仿佛她是一滴水,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苏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在梨园等到次日下午,实在等不及了,又往乾阳殿去了一趟。可惜皇帝正与尚书省议政,要派遣使节出使外邦,殿里说得热火朝天,她只好在西边配殿里等着。 坐不住,便在夹角的游廊上游走,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后来没了力气,在台阶上坐下来,脑子里乱糟糟地,满心装的都是颜在。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2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