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听到前面的喧嚣声,将整个路都挡住了。俞锦年尝试着从别的商铺门口挤过去,可是道路不宽敞,而人稍稍有点多,实在挤不过去,只好与秋雨两个站在一旁,看着前面的纷争。 只见一个长得好看还带着些英气的少女,叉着腰不满的指着面前的监市:“人家阿婆这样大的年岁,你们不管不顾,上来就将她的摊贩掀翻,你们还是人吗?” 原来是个卖菜的阿婆在这里摆摊,被监市查处。 听那监吏无奈的解释:“姑娘,我们可没有上来就掀她的摊子,这里是不允许摆摊的……” “人家一个六旬老人,带着孙儿艰难度日,还要被你们这群人给刁难。” 少女语气铿锵,旁边的百姓也纷纷出声,替这可怜的卖菜阿婆说话。 “就是,人家占了多大的地儿?用得着这样么?” “说来说去,不就是没给银子嘛。这阿婆卖菜不过为了糊口,可恨这些监吏,拿着朝廷的俸银不干正事,偷鸡摸狗的事情不管,只会刁难老百姓。” “唉,你们瞧,这小儿生得这样瘦弱,实在是可怜。” …… 有人撑腰,那个衣服上打满补丁的阿婆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菜……我的菜……这是我一早,去菜园子里摘的菜,现下可怎么办啊,没有这些菜,豆丁儿今天连吃的都没有啊……” “都是你们这群人弄的!”少女听到这里,义愤填膺的指着那几个监市,伸手将阿婆扶起来,“阿婆你不必担心,今天的菜,我买了!” 阿婆眼泪婆娑,拉着少女的手说:“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啊,他们那些人太坏了,我只是糊口罢了。我在哪里,他们都要赶,见了他们我就得跑,可惜我年纪大了,背着菜,带着孙儿,实在是跑不动哇。” 熙攘纷乱的场景,俞锦年目光沉沉,盯着那个阿婆看了好几眼,又去看那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孩子被周围的老百姓扶起来,磨蹭着往后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得亏秋雨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小心些。” 孩子看了眼秋雨,磨蹭着像是害怕的模样,紧紧拉住秋雨的衣袖。而秋雨心软,觉得这孩子太过可怜,便蹲下来,在他的背上轻轻安抚。 也就是这时候,俞锦年走过去,伸手便将孩子的手捏住,沉声道:“胆子不小!” 那孩子惊慌失措,抬头看着俞锦年,“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自是惊动了人群里的人,阿婆急急忙忙跑过来。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俞锦年冷冷的看着她:“惯偷?” “你胡说八道……我……我们是卖菜的。”阿婆眼神闪躲,揪住孩子的手,“豆丁才七岁,懂什么?瞧着你这人穿得不错,怎么乱说呢?” 少女也挤过来,见了俞锦年一愣:“你是……” 俞锦年没有理会她,对那几个监市说:“烦请几位大人替我报官吧,这位老人借着买菜的名义,教唆孩童偷东西。而且,这孩子不是她的孙儿。” “什么?不是……” “这怎么看出来的?这人莫不是胡说的吧?” “也不像,这女子长得这样好看,穿着也不俗,好端端的怎么会对着平平无奇的祖孙俩胡说呢。” 少女有些不服气,犹豫打量着俞锦年,鼓着嘴说:“你凭什么说她是小偷,又凭什么说这孩子不是她孙儿?” “现在是什么季节?”俞锦年问。 “春季……有关系吗?” 俞锦年扯起孩子的袖子,让那少女看:“姑娘你穿着薄袄,身披大氅才不冷。你可瞧看到这个孩子,只着两身单衣?” “那是因为……”少女刚想说,是因他们家贫,无钱制衣。可又看到卖菜的阿婆身上穿着的薄袄,虽然打满了补丁,可也能看出来,这薄袄暖和,在这样的天气里足以御寒。 若当真是祖孙,听得这阿婆语气里疼爱孙子,怎可能自己有衣裳,却不给孙儿穿暖和了?一般的祖母,便是自己挨饿受冻,也不舍得让孙儿受一点寒的。 再看看那小孩鼻头冻得通红,脸颊都皲裂的模样。少女对俞锦年的话,信服了几分。 俞锦年又道:“还有,方才我路过这里的时候,并未看到监市欺负人。这里摆摊的人,不止她一个,怎么不见监市欺凌其他人?” 少女顿了顿,她怎么知道?她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监市们欺负这阿婆。 “大周律法,监市的责任就是整顿市场,若人人都能在这里摆摊,那凭什么要花大价钱来租赁商铺?而且,便如人出门要收整打理一样,街市也是需要如此的。否则,到处凌乱的摊贩,百姓们要买东西,怕是连脚都下不了。摊贩之间为了地方的好坏,抢占争吵,又由谁来管?” “我观监市们已经很好了,趁着这会儿来逛商铺的百姓不多,由着他们摆了这么久的摊子。而且也给了足够的时辰,让摊主们可以及时逃走,为何这对祖孙坚持不走?”
第7章 俞锦年的话,让少女哑然。她有些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承认,俞锦年说的全都是对的,若她再多想想,便能明白其中定有蹊跷。 被百姓们怼得哑口无言的监吏,这下才得了空,赶紧走过来,与俞锦年和少女解释:“不错,我们监市过来,就是管理这方市场乱象的。晨起百姓较少,便有些摊贩摆摊,我们也不怎么管。但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铺子都开了门,若在阻挠别人做生意,就不太好了。每日这个时辰,我们都会过来,这里的摊贩都知道,自会按着时辰收摊走人……” “阿婆许是年纪大了……”少女下意识的,还在替阿婆分辩。 监吏忙道:“姑娘,我们平日过来,自不会上来就赶人走,总要巡视一圈让他们快走,行动慢的我们还帮着收拾。但这阿婆每次都惹事不肯走,几次被我们发现她教唆孩子偷东西,所以我们才会掀她的摊贩,迫她离开。” 如此,少女也不再说话了。倒是人群里有人还在问:“会不会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偷东西……” 俞锦年回头看一眼说话的人,是个衣饰尚可的中年妇人,瞧着便是个软善的。她轻笑一声:“日子过不下去了,便可偷东西吗?若人人如此,岂不是都乱套了?人人不必努力,无钱便去偷去抢足矣。观这老妪虽则年近六旬,依旧是个健旺的,看起来能自力更生。即便不能,大周各地设有善堂,孤寡的祖孙二人去善堂自会有人照料。” 监市们听了连连点头,那监吏感激的说:“若百姓们都如姑娘这般明事理,我们的事情就更轻松了啊。” 偏偏这话说得旁边那少女很不服气,冷哼一声:“你们行事不公,若他们是贼人,早早的便该送去官衙,何至于拖到如今。到现在,竟说是我们不明事理了?” 便是官府的人,合该各司其职,老妪祖孙二人偷东西的时候没有被抓到,便不好送官。而监市是管理街市的,也不是抓获犯人的,哪里有空一直盯着?只能报案由官衙来处置。 当然这些话,也没人去与少女争辩,俞锦年垂眸思虑,很快便抬起头:“姑娘莫要误会,大周有你这般热血之人,才能叫人感受到人间处处是真情。不然人人自危冷漠,只怕是叫人更寒了心肠。” 少女面色稍霁,挑挑眉问:“你是俞家人?是那位俞家二小姐?” 光是这一张脸,京城的贵人便无人不知。俞锦年瞧看这少女的打扮虽然清减,但面上有股子寻常百姓没有的气质,便知她也非是一般人家的女郎。 恰好衙役过来,将那祖孙带走,监市们也让百姓都疏散了。俞锦年便与少女走到一旁店铺的廊下说话。 “姑娘说得不错,我是俞家行二俞锦年,昨日方才归京,对京城贵人皆不熟悉,还望姑娘见谅,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少女虽说有些气,毕竟先前替祖孙出头,结果被俞锦年驳了面子。但她是个豁达的,拍拍俞锦年的肩膀说:“我是唐家女,名唤阿媛。你虽与你姐姐生得像,性子却全然不一,我喜欢。你既然刚刚来京,对京城不熟悉,正好我今日有空,走走走,我带你去对面茶馆说说话。” 俞锦年哑然失笑,这位唐阿媛倒是有趣得紧,瞧着是个洒脱的性子,但这样明摆着说她姐姐不好,是不是不太妥当?好在俞锦年也没有搬弄是非的毛病,只拱手道。 “抱歉,今日着实不得空,家中有人生病,我紧着抓药还得回去。改日有空,一定登门相邀。” 与唐阿媛告别,俞锦年回头看着唐阿媛活泼的背影,若有所思。淳康伯府唐家是武将,老伯爷原是祖父祖母的好友,幼时陪着祖父,还能时时见着伯爷的信件。后来祖父过世,便没什么往来。 而唐伯爷与两个儿子在外征战,一年最多也就能回来一次。她也是后来听闻,似乎两家只有祖辈交好,父辈关系并不算好。 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俞锦年记挂青嬷嬷的病情,带着秋雨转身离去。 茶馆二楼雅间靠窗,坐着三个人正在喝茶,楼下的纷争被他们尽收眼底。最靠外面的男人性子活泼,一双眼咕噜一转,瞧着俞锦年的模样,抚掌笑起来。 “咦,这个不是京城第一才女俞锦清吗?但好似又不太像,平日俞锦清装扮得那样华丽,可没有见过这般简单模样。啧啧,果真美人就是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啊。” 他对面的男人则微笑着:“不像是因为她的确不是俞锦清。” “不是吗?不对啊,我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俞锦清生得倾国倾城,我怎可能记错她的容貌。” “既然你知道俞锦清,为何不知她还有个双胎妹妹?” “双胎妹妹?我想起来了。”活泼男子点点头,“不是说那双胎妹妹养在老家吗,莫非已经来了京城?难怪我觉得不太像,俞锦清出门怎可能不戴幕篱,又怎会只领着一个丫鬟到处行走?便是模样,也未曾见俞锦清这样简单过。” “嗯,想来那位便是俞锦清的双胎妹妹俞锦年了,去年中秋宫宴,便听太后问询过一次,倒是等到过完年,才将这女儿接回来。俞家倒也沉得住气,不过,看样子这姐妹二人模样相似,性情却相差甚远。”男子说完,抬头看了眼一直在旁边坐着饮茶,不曾参与讨论的另一个友人,开口问道,“霆安,你在想什么呢。” 这男人简单长衫玉冠,并没有十分精致,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他淡淡抬眉点头:“昨日见过。” “你见过?你怎么见过的?” 晏霆安看着那已经远去的背影,回过头说:“大理寺晋王处理的那桩案子,昨日几个歹人逃窜到京郊作恶,便是拦了俞二小姐归京的车驾。这二小姐可没有面上瞧着的柔弱,竟一路狂奔,求我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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