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也说了,他们起码要部署一个晚上,只有确保万无一失,一击即中,他们才会动手。” 萧烛年本就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就像明川所说,知己知彼才是大战的第一要务,即便自己已然占了上风,他也要防着别人是否留有后手。 “你那批人马不是用来对付皇上的么,打一个明川还用得准备?” 萧烛年偏头,余光扫向身后的尹郁欢,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因为她没有说错,他的确偷偷养了一队人马用来对付皇上,或者说是以防日后起兵造反的。 他能查出她郁家的身份,她同样也会探到他的底。两相牵制,方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他偷养军队的事情倘若败露,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而尹郁欢郁家遗子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她的处境多半也是岌岌可危。众人皆知郁家灭门的背后必有大势力加持,加上她郁家百年基业余下的传承很大可能就掌握在这唯一传人的手中,她的身份倘若暴露,必会引来一波无止境的追杀。 尹郁欢知道他的军队也并不奇怪。毕竟她已经查出齐之等人的存在,而齐之三人正是专门用来训练这批人马的。只是她只知表象,不知深意罢了。 他确实想要坐上那尊皇位,但他并不是为了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想亲手杀了他敬爱的父皇,来祭奠他母妃已故的亡灵…… “我知道广陵城鱼龙混杂,但也只带了一小波人偷偷跟着,他们不能暴露行踪,也不能公然挑起争端,他们必须进行缜密的决策部署,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和把柄。” “行,你怎么说都有理。” 外面已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呼啸而过,道道水帘倾盆泄下,不时还伴着滚滚惊雷,隆隆震响。硕大的雨滴砸在铁窗上,又飞溅进暗牢的地面。原本潮湿的牢房,此刻更是寒凉异常。 一个相似的雨夜,面前一个狼狈的女人,正披头散发的倒在地上,她□□,奄奄一息,遍体的伤痕预示着她即将终结的悲剧。身后,一双邪恶的魔爪将一把短刃放在一个男孩手中,那双盛满罪恶的利爪紧紧握着男孩的双手,只听那具可怖的面容下,不断低吼着:杀了她,杀了她! 尹郁欢早已伴着雨声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间,她隐隐感到身侧似有异动,她蒙蒙地睁开眼,“萧烛年?” 轻声唤了一句却不见应答。她只得蹲身移到他面前,查看他的情况。 只见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得很深,颤抖的身体好似疾风中瑟瑟的孤叶,摇摇欲坠。 她分辨不出他究竟是被夜雨浸得受了寒气,还是被噩梦魇住迷了心智。 “萧烛年。”尹郁欢又叫了一声,依旧没得到回应。 她伸出手,手背覆上他浸满汗珠的额头,想要探探他皮肤的温度。不想,在她们体温相接的一刻,萧烛年浑身猛地一僵,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触碰。 “不要,别碰我!”他猝然睁开眼,从那片鬼域中逃离。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紧绷的神经渐渐复平。 “你怎么了?”尹郁欢手臂交叠搭在膝盖上,疑惑发问。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沉稳被脆弱取代,无助吞噬了他的从容。 萧烛年的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湿,窗外冷风一吹,寒气顿时侵入骨髓。 “嗯?没,没什么。”他声音虚得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上,提着一口气却使不上力来。 他强硬着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却被尹郁欢一个抬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回了地上。 “你这叫没什么,我都怕你站不稳把我给砸了。”她的口吻听起来容不得半分质疑,“你就消停在这坐着,别在齐安来之前给我找麻烦。” 她的言语对于萧烛年而言并不算什么强烈的威慑,但他讨厌这种无力的悬殊感,即便对方无意挑起战火,他依旧好似被扼住了咽喉。 “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语气冷漠到近乎骇人的地步,可尹郁欢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人可在我手里,大可以试试反抗的代价。” 萧烛年被堵得一愣,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没来由得烦躁和委屈,“尹郁欢,你威胁我?” 尹郁欢却没再理会他的零星碎语,她继续着刚才没做完的动作,又将手背搭上他的额头,并没感受到想象中的滚热,她又抵住自己额头,交替反复了几次:奇怪,这也没病啊。 此刻的萧烛年还是有些排斥旁人的接触,可他也没再作声,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尹郁欢的一举一动,没有再躲,也无处可躲。 ◎最新评论: 第16章 灯火会 ◎你的不就是我的,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啊◎ 与此同时,在明府外面埋伏的人马就着夜色闯进府门,杀了明家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明面上是萧烛年散落在外的随行亲卫里应外合将犯案之人悉数捉拿归案,背地里那一群暗卫出动的痕迹早已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明府门前。齐安正揣着剑站在屋檐之下,檐角还不时滴落着残存的雨水。 “你怎么还在这儿,王爷不是早回去了。”地上的积水悄然荡出几圈涟漪,一道强风倏地刮过,屋顶转而垂下一道人影。 齐安显然习惯了来人的神出鬼没,不过面对一张倒吊的人脸,他还是免不住后退了一步,“齐之,你就不能稳重一点,会吓死人的。” “你不是还没死么?”他歪了歪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疑惑。“再说了,稳重有什么用,你这么稳这么重,王爷不还是不要你了。” 之前号称过寸步不离的齐安,此刻必是据理力争,“王爷那是不放心王妃,才非要跟着一起回去的,这不是担心明家会有余党,特意留我这儿看着。” “哦,那王爷已经有王妃了,不就是不要你了。” 齐之总是有本事用那张纯善的脸,捅最狠的刀子。齐安多年来深受其害,却依旧屡战屡败。 “齐之,你能不能哪来的滚回哪去。” “气急败坏了不是,就这还敢跟人吹是寸步不离,骗子。” 就在齐安的剑柄已经挥到半空的时候,齐之早就一个翻身,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为了扫清明家和官府的余党,齐安昨晚几乎带人折腾了一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好多百姓都被吵醒了,都没等到晨起的日出,明家和广陵官府的罪行已经传到了满城皆知的地步,现下流言四起,管他是太后还是皇上,明川总归是在劫难逃了。 许是明家的一夜衰亡实在大快人心,今日的街市比起以往似乎格外热闹。 笙歌鼎沸,华灯初上,各家酒馆几乎都堆满了往来的宾客,不时就会传出碰杯行令的欢笑,街铺小贩的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道中还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让人止不住尖叫。 就在这一片喧哗声中,尹郁欢倒是独树一帜。她坐在马车里,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点着头,如果她身前能有个枕头,保证她下一秒就能躺在上面睡着了。 萧烛年看她险些就能砸到地上的样子,当即,就伸腿给了她一脚。 尹郁欢被踹得一激灵,原本的气定神闲一扫而空,瞪起眼睛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你有病啊。” 萧烛年立马坐远了几分,距离刚好把控在她伸手也抽不到自己的地方,“我是看你要摔了,好心提醒你一下。”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计较。”尹郁欢似乎心情不错,握紧的拳头缓了缓就松开了,“今晚是灯火会,广陵每逢喜事必会举办的盛会,要不要下车看看?” 萧烛年点头表示应答。 他顺阶走到车下,又伸手去扶尹郁欢,“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晚上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密会情人了,不然怎么每天都困成这样?” 尹郁欢也不用他扶,抬手就把人扒拉到一边,“我这是孤枕难眠,相思愁的好吧。谁跟王爷似的,左拥右抱,人生巅峰,我还不只能独守空房,望彻天明啊。” “对,都怪我。”萧烛年无言以对,只得俯首称臣。 两人穿梭于往来的人潮,看着火树银花,听着戏曲小调。半大的孩童正带着鬼神的面具嬉笑玩闹,卖糖葫芦的商贩不得不举起草靶子踉跄避让。街边各式的花灯流光溢彩,夜空繁星就与这点点灯光遥相呼应。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在这难得的欢愉中,只享这一时欣光。 萧烛年就跟在尹郁欢身后顺着人流前行,看她不时握着一柄彩灯出神,转身又驻足在一家剪纸摊前。最终,她挤进了一圈围观民众中,欣赏起了耍猴表演。 “喜欢这个?” 萧烛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裹挟着似春风的和煦,飘过尹郁欢的耳畔。 她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萧烛年看着两人间的距离,一脸疑惑。这也没到人挤人的地步,他们并没有贴身站着,况且他们尚处在交错的位置,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深感尹郁欢又在无理取闹,决心败败她的兴致。 “你看那猴子脚踝处的,被训的时候肯定受了很多苦吧。观赏这种表演,本身就是助长人们对动物的伤害。” 尹郁欢斜了他一眼,也直觉他在无事生非。她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我来看它们正是为了让它们的主人更好的对待他们啊。” “你这是什么逻辑?” 尹郁欢背手从萧烛年的钱袋中翻出一块碎银,随手投进接赏钱的托盘里。“我给了钱,它们的主人就会觉得它们尚有用武之地,自然就会好好照顾它们。所以我来看表演,就是在给小猴子送温暖,送祝福呀。” “就算是给,貌似也是我给的钱吧。”他低头看了眼被尹郁欢重新系好的钱袋,不禁怀疑她之前是不是靠偷窃发家的。 “你的不就是我的,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啊。”尹郁欢可是半点都不心虚,她就不信堂堂宁王殿下还能找她还账? 萧烛年的确不会找她算账,但是猴子会啊。表演到了中途,那猴子不知怎得就踩翻了托盘,惹得人群一阵骚乱。尹郁欢正准备脱出人群,不巧就被滚落在脚边的碎银垫了一下,本来她也不至于摔倒,谁知她还没站稳,就被一个大汉撞了她个踉跄。 一只坚实的手臂划过她的腰侧将人挡入怀中,隔绝了外物的躁动,只余下悸动的心跳。 尹郁欢藏在萧烛年的庇护下,抬头就能顶到他的下巴,她慢慢从侧站直身体,透过他的肩膀露出那双清亮的魅眼,她的额角无意扫到的萧烛年的唇边,留下一阵酥麻的触感。 就在她不易察觉的角度,萧烛年的眼睛弯了弯,或许那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吧。 尹郁欢瞧着周边的人群已然安定下来,她慢慢从他的怀抱中抽离,碰了碰他的手臂,“走吧,我想去前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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