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泠抱臂缓缓陈述,而后眸光一动,说道:“你遣人去他名下产业闹事,记住,一定要将谢安执攀扯进来。” …… 昌隆酒楼是京中四大酒楼之一,因着背靠谢家,京中许多世家都要卖个面子,自家规格稍大的宴席,多半要找昌隆酒楼来承办。 被这一群名门捧着,昌隆酒楼自然是飘飘然,背地里待小工苛刻,都借着自己的权势,死死地压了下来。 可今日来闹事的一群人,分明穿得板正,让人看见只像普通客人,所以酒楼伙计没有提防。哪知他们甫一进门,便纷纷除了外衣,露出里面的丧服,哭天喊地,只差拉个白幡了。 “潘氏,你妻主的事,我们不是已经赔了钱给你们了吗?又在这闹什么东西!不怕什么都得不到吗!”酒楼掌柜赶过来,看见闹事为首者,脑袋嗡嗡作响,揪住那瘦弱的男人衣领,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潘氏的妻主孙妙是酒楼之前的小工,因着憨厚老实,总被楼里其他伙计欺负,呼来喝去做许多事。孙妙家里不算富裕,心里想着,多做事是不是能多拿工钱,便去问了掌柜,掌柜眼珠子一转,点头称是。然而当孙妙透支体力干了五个人的活,撑着疲惫的身子去讨要工钱时,却只拿到了她自己的一份工钱,诉苦无门,竟直接猝死在酒楼里。 出了人命官司,谢家自是威逼利诱,拿钱堵住了潘氏的嘴。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谁知今日这群人竟直接闹上门来。 潘氏哭得梨花带雨,凄然道:“那时我们只知当家的死在你们酒楼,当她身子不好,累垮了,可谁知是你们不把她当人看,让她一人做五人活啊!事后还装作无辜模样,拿一点点钱打发我们,还说肯拿钱出来已是尽足人道。若我们知道当家的因酒楼而死,多少钱我们也不要!” 说着,潘氏拍地哭得更是起劲:“民夫知道酒楼背靠凤君,那金枝玉叶的人儿也不管我们这些人死活,可民夫妻主死得冤枉,你们不能拿权势压人!” 掌柜额头暴起青筋,恨得牙根痒痒。 潘氏哪里是不知道,他心知肚明得很!分明是出了名的悍夫,逼着妻主赚钱养家,他妻主身子如何,受没受着累,他心里门儿清。偏生拿了钱又装傻,也不知背后傍上什么靠山,竟然连凤君也不怕! 嗯?凤君?酒楼是太卿手里的产业,跟凤君有什么关系? 身为谢家产业,就算不归凤君管,掌柜的也知道该维护那些主子的颜面,正欲开口反驳,谁料慎狱司的人及时赶到,打断了这场闹剧,将一干人等下了狱,也算明面上的止歇。 可百姓嘴里,这场风波却愈演愈烈。 其实平日里,哪个作坊、哪个铺子,出了这些纠纷,也只是饭后闲谈,偏偏那潘氏提起了凤君,于是这次的事件性质便从普通的雇佣纠纷上升成了阶级纠纷。 东乾开张圣听,百姓只要不怕世家听见了暗中报复,原则上是可以指点世家脊梁的。今日这事,听到的、看到的,不止一个人,独木难支则有口难开,可若千万人并肩站立,便没有人会怯于开口,且声响更足。 身为世家里的贵人,定然是不屑于小民小众卖命的几个银钱,此次事故罪责主要在想要省下工钱贪墨的掌柜。可百姓不管这个,他们只觉得是世家压迫,于是人人同仇敌忾,恨不得撕下那些贵族假仁假义的嘴脸。 世家想要顾惜名声,势必要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谢安执这锅背的莫名其妙,当然在民间非议略有风头的时候,便遣人通知慎狱司,要他们查封酒楼,摆出了无私姿态。 谢太卿派去栖凤殿商议的人迟了些,到栖凤殿时,慎狱司刚应下了凤令,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谢安执,不是你的酒楼你是真不心疼,想都不想直接让人查封,当真是不顾我们舅甥情分!”谢太卿亲自来了栖凤殿兴师问罪,保养得体的皮肤硬生生气出好几条皱纹。 他在京中兴风作浪的银钱大半来自于酒楼,这酒楼封了,他上哪搞钱去! “舅父与其埋怨安执不通情理,不如反思一下,昌隆酒楼为何借安执之名兴风作浪。”谢安执冷冷撂下茶具,一向温和有礼对待长辈的态度消失不见。 “谁借你之名了?昌隆酒楼背靠谢家,谁还贪你这凤君做靠山!” “安执刚听到风声的时候也是这般想法,怕是有人挑拨你我关系,特意遣人去查。怎料一查倒是惊着外甥了,舅父之前因昌隆酒楼的利润分红而和大姨母闹得不欢而散,所以这几年大姨母有意淡描谢氏与酒楼关联,酒楼盈利因此大不如前。在我入宫后,这又起了我与酒楼有关的谣言,所以那潘氏才能随口捻来攀扯我。” “民间一二传闻怎能堪听入耳!” “可就是这传闻脏了安执的名声!此传闻甚至都不必广为流传,单是叫那鳏夫听一耳朵,便险些置安执于死地!”谢安执径自站起,高挑的个字居高临下看着谢太卿,没有半分做晚辈的顺从。 “你……你!”谢太卿说不过他,拂袖离开,走时还砸了谢安执一个花瓶,吓得宫里一群小宫人团团抱紧。 听闻谢氏舅甥今日吵的那一架,钟楚泠乐得多吃了两个冻果。 “陛下实是冒险了,”百合在一旁添了炭,看到乐不可支的钟楚泠,眉眼更是无奈,“当初民间昌隆酒楼与凤君有关的谣言不过是百姓碎嘴的猜测,十人里面九个都未曾听过,若凤君因此生疑……” “他就是多疑,才会信此次风波因谣言而起。” “为何?” 钟楚泠优哉游哉空出手拿起新的冻果,咬下清甜的一口果肉,含糊道:“若他不多疑,只会把这放不入眼的谣言抛到脑后,进而死心眼地去查实打实的证据。可他多心的话,一点点小的火苗,在他眼里,都有灼天之势。所以百姓的碎嘴之言、潘氏咋咋呼呼的性子、昌隆酒楼东家纠纷……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让他拾得,他自己会拼凑出一个‘合理’的真相。” 钟楚泠将果肉咽下,眸光淡漠地把玩手中冻果,冷笑道:“直接送上眼的证据链条,他反而多心,还不如将本就存在的证据切碎让他自己想来得方便。” 百合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冷,她抚了抚冰凉的手腕,看向一旁拿捏冻果若玩物的帝王,紧紧地合上了唇。 “对了,这冻果当真清甜可口,送点去栖凤殿,让朕的心肝儿凤君消消火。”钟楚泠托腮,笑盈盈地看向百合。 ---- 谢安执:是被妻主算计的小哥哥一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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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童谣 时至冬末,天落薄雪。 到了晚上,钟楚泠去了栖凤殿。她解开覆雪的大氅后,便伸着冻冷的双手往谢安执怀里钻。 “前几日给你的冻果你可吃了?”钟楚泠寻着热源,黏糊糊地贴上去,比云吞还像一只猫,软软地偎在谢安执怀里。 “还没有,若你想吃,我着人取来。” “不用,朕来癸水了,痛得厉害,吃不得凉。”钟楚泠摇摇头,疲惫闭上眼睛,垫着他肩骨假寐。 “癸水……”谢安执目光落到她的小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来了癸水便还没怀孕,是急不得,但他多少还是有点失落。 舅父那里蠢蠢欲动,虽然酒楼被查,令他元气大伤,但最主要的还是谢家的态度。倘若大姨母为了谢家与舅父同盟,那就完了。 眼下不能得到有谢家血脉的龙儿,便只能祈祷钟楚泠不会先动谢家,以免将大姨母逼急。 “虽然来了癸水不能行房事,但你也不要太失望,阿狸可以亲亲朕。”钟楚泠在他怀里突兀地说道,不知何时睁了眼,还带着揶揄的笑。 “也就只有你日日想着那种事。”谢安执又羞又气,薄薄的脸皮霎时染了红晕。 “说两句又急起来了。”钟楚泠一边调笑一边将手从他怀里抽出来,软绵绵勾上他的脖颈,指尖还撩人地在他颈后画圈。 “别胡说……”谢安执无措抓紧身下被衾,难掩颤抖地说道。 粗重的鼻息喷打在钟楚泠不断靠近的耳廓上,钟楚泠剥开他的衣领,对着他细滑的肩肉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目之所及,立时出现了一道很难消却的牙印。 “好,你没急,但是小阿狸急了,怎么办?”钟楚泠意有所指地将手下滑,点了点他的小腹,问道。 “那就,”谢安执撇开目光,伸指掩唇,虚假地咳了几声,而后将目光收回,落到钟楚泠的脸上,与之对视,眼中隐隐有对月牙儿翕动,“有劳陛下。” 谢安执称她“陛下”的情况有很多,有旁人在时,一般是出于礼节,可若旁人不在,要么是被她惹到了,遂阴阳怪气,要么便是……咳,一点子乐趣。 此时此景,毫无疑问是后者。 一切事毕,谢安执周身陷在床榻上,呼吸都带着潮气,一双霜雪眸化成了水,看着明明灭灭的灯烛,整个人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 钟楚泠清洗后灭灯上了床,湿漉漉的双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也作势要睡。 “你,还没有……”谢安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欲言又止。 钟楚泠闭着眼将被子拉了拉,随口道:“哦,来癸水后没有杏欲。” 谢安执像是被自己口水呛到一般剧烈咳嗽,胸腔发震,震得她被迫睁开眼睛,坐起身一脸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不需要便算了。”谢安执窘迫转身背对她,拉被子裹住自己,从后面看去,像是一只巨大的、团成团睡觉的云吞。 “但是你可以亲亲朕。”钟楚泠掌住他的肩头,将他身子扳过来,眸底带着不清不白的笑,像一只骗无知小猫入巢穴的坏狐狸。 谢安执下意识舔唇,抓紧了被子。 钟楚泠见状,俯身凑近,问道:“考虑得怎么样?” 两人靠得属实是近了些,谢安执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带着她温度的潮气打在他脸上,他眼里的水抖了抖,而后被长睫覆上,隔绝一帘月光。 一枚轻若浮羽的吻沾上她的唇,身下青年以肘撑床,起身吻去。 吻虽香甜,但却片刻不敢久留,一触即分。 钟楚泠回过神,那人已经又变成了蜷缩成团的狸奴姿态,被子裹得更紧了些,背对着她,呼吸微颤。 钟楚泠失笑躺下,脑子里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人方才分明喘声黏糯,呼声撩人,偏偏在亲吻上纯情得要命,真是纠结复杂的矛盾体。 便如同她对这个人的感情一般,恨不得把他逼疯逼死,却又想着把他关起来,做一只矜贵的笼中金雀,笑只笑给她看,叫只叫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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