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楚泠又梦到了刚被拐走关进那昏暗腐臭地牢的时候,好心分她馒头的余姓女孩与她一同缩进墙角,在一片死气沉沉中,叽叽喳喳说着小话。 “所以,你有一个对你很好的哥哥,教你读书学字,还带你出来玩?” 钟楚泠点点头,泪花在眼底打圈:“可是,我却因为一个糖人被拐,要是我娘亲发现我走丢,怪罪他,那该怎么办?” “你个小丫头,”余姓女孩老成地点点她的鼻尖,说道,“你自己自身难保,还担心别人呢?” “余姐姐,”钟楚泠抓住她的袖子,“你没想过要跑吗?” “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了。毕竟上一个付诸行动的——”余姓女孩目光沉静地看着一块空着的地方,喃喃道,“被当场打死,以儆效尤。” “可是我们不跑的话……”钟楚泠嗫喏道,“就只是死路一条了。” “他们抓我们目的或许并不是要我们的命,这种情况,应当就只是将我们拐来卖去其他地方做奴,杀了我们对他们没好处,只要乖乖的,总有命留着出去。” 钟楚泠听罢不再挣扎,窝在一边小口小口啃着干馒头,心底却还想着谢安执的事。 她真的很怕谢安执因为她被母皇重罚,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想要出宫,她自己听信拐子的话,她自己嘴馋糖人中了招,若因她的缘故害了谢安执,她真的要悔一辈子。 一定要逃出去。 不知是几天后,地牢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她从孩子堆里巡视半天,将依偎在余姓女孩身边的钟楚泠单手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握着匕首,也不管旁边那些孩子如何,想要直接割断钟楚泠的脖子。 “你做什么!”从牢外紧接着走进来一个瘦高的女人,见她要杀了钟楚泠,连忙开口问。 “我也不想杀她,本想留着她卖钱,可主子突然下令要她的命,我这也是没法子。” “蠢死了,反正新一批要卖去东洲,把她换进去,天高皇帝远的,那些个主子怎么会知道?再说了,她要一个女娃娃的命,无非是这娃娃家里人开罪了贵人,贵人要拿她撒气呢!你听她话宰了女娃娃,贵人是消了气,你却丢了银锭子,何苦呢?左右贵人也不会看这娃娃尸体,你就说已经弄死了,再把她赶紧卖掉,谁知道你杀了没杀?” 要动手的女人若有所思,看着瑟瑟发抖说不出话的钟楚泠,咧开嘴一笑,似乎是瞧见了真金白银躺在她手心,悠悠然收了匕首,将她放了下去。 随后,钟楚泠和余姓女孩便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赶上了一辆马车,趁着夜幕送出了城。 “泠泠,你听到了吗?我们要被卖去东洲。” 钟楚泠垂着小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别不开心,”余姓女孩捧住她的脸,声音压得极低,说道,“我爹爹就在东洲,等我们到了地方,想办法逃出去,然后找我爹爹去报官,让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逃?”钟楚泠抬起黑玉般的眼珠,怯生生问道。 “是啊,你不是想着逃吗?我们已经从那个地牢出来了,去东洲的路那么长,我们一定会寻着机会逃出来的!” 她戳了戳钟楚泠的脸蛋,开解道:“所以,不要怕是哪个大人物要害你性命,大不了我们不回京了,反正我娘已经死了,姥姥姥爷待我又不好,我们就在我爹爹这里待着好不好?” 钟楚泠因着寄人篱下的缘故,心思格外敏感,她怎会看不出是这余姐姐知晓她怕死,壮了胆子要带她逃掉?可那时的她太害怕了,当时泛着冷光的匕首抵在脖子上的寒意尚未消缺,闭上眼睛都会梦到被划破脖子、失血而亡,所以当她看到余姐姐递过来的手时,只能一边滚着泪花,一边将小手搭在了她的手心。 …… “昨夜陛下睡得不太好。”卯时宫人进来伺候她梳洗,钟楚泠正换着衣裳,谢安执幽幽转醒,撩开床帘下床,随手扯了外衣披在身上,到她身边时,眼下一片青灰。 钟楚泠有些纳闷,对着铜镜仔仔细细看了自己的气色,问道:“怎么看睡得不好的都是你吧?” 谢安执含了一口茶水,闻言似怒似嗔地斜睨她一眼,咽下水后缓缓说道:“若非陛下翻来覆去、含糊说梦话、双手乱挥、双脚乱踢,臣侍也不至于一宿都没睡着。” 钟楚泠想了想昨夜梦的内容,心知他所言不假,默了默,反应过后问他:“朕都说了什么梦话?” “听不清,”谢安执摇摇头,伸手拂开宫人,为她系上最后一个衣结,“但是陛下好像在哭。” “凤君就应该抱住朕,哄哄朕。”钟楚泠大言不惭地说道。 这句话无疑又踩了谢安执的尾巴,他轻哼一声,转头撩开床帘又钻了进去。 直到钟楚泠走后,他才裹着被子坐起来,满脑子都是昨夜的场景。 ——被闹醒的谢安执顿了顿,而后动作轻柔地拭去钟楚泠眼角泌出来的眼泪,抱住手脚乱动的她,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一面拍,一面依着记忆里父亲唱给他的童谣,生涩却温柔地尽数唱给她听。 ——“天黑黑,月明明,今夜长夏扑流萤。” ——“杨柳青,水泠泠,陌上寻春斗草赢。” ——“原是梦中行。” ---- 就要男妈妈!!!
第72章 街市 “都说了公子你别碰刻刀,这下可好,想着刻玉印送给贵卿做生辰礼,结果伤了手不说,不还是得出来买现成的?”白苏出府时仔仔细细看了自家公子手上的绑带,确认包扎好后才微微放下心,嘴里还埋怨着,结果一转头,便看到铃铛对他龇牙,很是凶残的模样。 白苏缩了缩脖子,躲到了苏渊渟身后。 苏渊渟看着像狼崽子一般的铃铛,面上春风化雨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才把她哄顺。铃铛瞪了一眼在苏渊渟身后探头的白苏,恶狠狠地撂下一句“不、骂、公子”,又吓了白苏一顿。 “好了,乖,白苏也是为了我好,并没有骂我,铃铛你莫要这般凶。” 安抚了两个仆从,苏渊渟利落地上了马车,而后白苏跟上,铃铛也坐到了赶车的地方。 “去琅环轩。” 过几日便是苏渊清和苏渊渟的生辰,兄弟二人每年这个日子便会互送礼物,相赠的无非是一些金银奇巧,都是从名器店里买来的现成货。 今年苏渊渟心血来潮,看着府里请来做玉刻的师傅干活,也跟着学了两手,心里便想着亲自刻个玉印送给兄长,谁料看起来简单的玉刻到了手里便难如登天,他只刻了两刀,一刀刻在玉上,一刀刻在手上。 白苏瞧见了叽哇乱叫,铃铛看见了当即夺过刻刀把它砸了个稀烂,苏渊渟无奈地看着两个活宝,心底绝了亲自动手的想法。 生辰礼还得备,于是刚包扎好伤口的苏渊渟便遣人赶来马车,要出去买。 “生辰宴不还有好几天吗?公子,你这刚割了手,就出来奔波,这怎么行?”上了马车,白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盯着苏渊渟的手直揪心。 “买生辰礼这事,宜早不宜迟。我方听闻琅环轩进了一批新件儿,若是晚了,便没什么好东西留赠兄长了。”苏渊渟温温和和笑着,将包裹的紧紧实实的手往袖里掩了一掩,似乎只要白苏看不见,便能免了他的担忧。 白苏说不过他,无奈叹气,还是止了话头。 去琅环轩的路程不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铃铛停马后撩开车帘,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渊渟。 苏渊渟对她炽热的目光习以为常,由白苏搀扶着下了马车,往琅环轩走去。 铃铛是想跟着的,奈何她得看着马车,只能眼巴巴目送苏渊渟进去,目光一错不错盯着门口,等待他出来。 琅环轩是京中最大的珍品阁,苏渊清还在家中的时候,最喜这里的玉佩,每十日便要来转转,购置新品。苏渊渟径自将目标定在了卖玉佩的区域,怎知转过拐角,便看到他意想不到的人。 钟楚泠低头将手里的两块玉佩分别在谢安执腰间比划,似乎在考虑哪个更配他,想了半天实在比不出来,便抬头问询:“这两块你更喜欢哪个?” “随意。”谢安执垂眸应了,眸光极清,似乎半寸情绪也无,可在苏渊渟这个方向看来,恰好能见到他的唇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目光也胶在钟楚泠的头上,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那两块玉佩。 “既如此,便都买了。”钟楚泠干笑两声,饶是心在滴血,面上也掩饰极好,看不出一点不适。 她转头吩咐百合拿去打包,抬眸便看到苏渊渟愣在原地,因着不太熟,又怕开口寒暄时他不慎唤出她真实身份,所以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了招呼。 苏渊渟回神,沉默回礼。 谢安执看到苏渊渟后,嘴角那微微翘起的弧度瞬间消失,倒不是他对苏渊渟这个人有什么意见,只是出于男人的直觉,他总觉苏渊渟看钟楚泠的眼神不甚清白。 他扯了扯钟楚泠的袖角,低声在她耳边道:“琅环轩中贵族颇多,我们买好便走罢,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酥饼么?” 钟楚泠点点头,拉着谢安执与苏渊渟错肩而过,唯有一缕香气萦绕苏渊渟鼻端。 少女身上有干净清爽的橘香,似乎是在来之前吃的几个橘使然,而谢安执身上也有淡淡的檀香。两人气味一个跳脱,一个沉稳,纠缠在一起涌入苏渊渟鼻腔,却只闻到了两种香气的缱绻。 苏渊渟垂眸叹息,无数次艳羡她与旁人的天作之合。 “公子,”白苏唤回他出的神,说道,“挑玉佩么?” 苏渊渟抬起眼睫,径自问向方才为钟谢二人打包的伙计:“方才那两位贵人挑选的玉佩,可还有存货?” 白苏在一旁低声惊呼:“公子,您不能送贵卿与……那位一样的玉佩呀!” 他的公子是被刀割了手,怎脑子也不太正常了?若是贵卿佩戴与凤君一样的饰物,凤君心里定然不舒服。再者说,若是巧合便也罢了,可方才陛下凤君可都看到他了,他再送贵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知道,”苏渊渟赶在白苏劝他前说道,“我只是买来自己戴而已,兄长的另买。” 这一批是新进的货,自然有余量。伙计殷切掏出两块花样与方才谢安执带走的一模一样的玉佩,苏渊渟只看了一眼,便让他包起来,而后为苏渊清挑选起来。 苏渊渟与白苏带着三块玉佩走出,他的脚步却在走出店门的一瞬间凝滞,看着远处在普通百姓摊子上挑选玩意儿的一对璧人又走了神。 铃铛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异样,寻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虽不知自家公子为什么看他们,但还是记住了他们的模样,待苏渊渟回神走近,开口问道:“公子,要,他们东西,我,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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