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执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女人又在欺负自己,还没眨回去的泪便再度涌了出来。 “坏人……坏人,快放开我!” “谢安执,玩儿赖对朕没有用。”说着,她又拉着他的手臂,在上面咬了不少羞人的痕迹,让谢安执的哭声越发凄厉起来。 “小狗才咬人,你跟小狗一样坏!”他一边哭骂一边在她身下扭动着挣扎,却不防她手张开呈爪状,狠狠地在他手臂上又划了一道抓痕。 “朕还能扮小猫挠你,惊不惊喜?” 似乎意识到挣扎并没有用,一路都在闹凶的谢安执终于服了软,软乎乎道:“你放了我好不好?我的母亲是丞相大人,我们家有好多好多钱,只要你放过我,这些钱都可以给你的。” “母亲?”钟楚泠俯下身,在他耳侧低语道,“方才那个打你的就是你母亲呀!你的母亲因为你是男孩子,将谢家都出卖给了你的妻主,因此还连累了你的妹妹,她恨不得杀了你呢!” “你胡说!”谢安执赤红着双眼,吼出声,“我母亲最爱我和父亲了,她只是太忙了,等我长大了能够替她分担公务,她就有时间来疼我和父亲了!刚才那个女人那么凶,她才不是我母亲!” 钟楚泠看他气到浑身发抖,愣了愣,而后缓缓笑开:“怪不得,你学书学到拼命的地步,对你那个谢家也一股子愚孝的味儿。你父亲,骗你骗得好苦啊……”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钟楚泠好整以暇地抚了抚身上褶皱,提了一把躺在凳上哭得汹涌的谢安执,看好戏般出言提醒:“到了,快下来见见疼你疼得像眼珠子似的姥爷罢。” 谢安执自凳上坐起,瑟瑟发抖地不让她碰。 “朕耐心有限,但谅在你昨夜服侍得好,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是装的,现在立刻给朕恢复正常,朕马上让马车返程回宫,自此之后你还是朕的笼中雀,朕好生宠着惯着你。但若你还执意装下去,朕一定会拉你进去,让谢太君看看他的心肝儿现在成了一副什么鬼样子……而且你最好装得巧装得妙,若是让朕发现端倪,朕会把你带回去用镣铐锁起来,让你过得生不如死,像街边的死老鼠一样烂掉,朕说到做到。” “坏人……”谢安执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好像真的不理解自己一觉醒来为什么要被这个疯女人针对,似乎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你真想让你姥爷看到你这幅样子?”钟楚泠额角愈发疼痛,“你不怕他年纪大了受不了?” 谢安执不理,依旧捂着脸哭着。 被他哭得脑袋疼,钟楚泠径自掀开车帘跳下去,伸手将车里哭着的谢安执用蛮力拽了出来。 “好,那朕就带你进去。” 谢安执一面嚎啕哭着,一面被她拉扯,跌跌撞撞地被她拖拽向前走,中间还不慎被台阶绊倒,掉了一只鞋子。 但钟楚泠现在决计是没什么闲心等他坐起来缓缓的,她拉起趴在台阶上的谢安执,继续疾步走着。 现在的谢安执很狼狈,掉了一只鞋子,膝盖还隐隐作痛,似乎是磕破了皮,还黏黏腻腻地淌着血。手上身上灰扑扑脏兮兮的,脸也哭成了小花猫。 被他哭得心烦意乱,钟楚泠忍无可忍转回身,将他掼在了地上,任由他越哭越大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不就是身边都是陌生人吗?不就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吗?不就是摔了一跤磕破点皮吗?谢安执,拜你所赐。十岁的朕人生地不熟地走街串巷叫卖葱油饼,被混混打,被泼夫骂,被野狗咬,一日所得铜板被抢走,连摊子里的饼都被一哄而上的乞丐分吃干净。那时候朕哭有人管吗?朕哭有人哄吗?他们会因为朕哭就不打朕不骂朕不咬朕不抢朕不趁朕之危吗?” 她俯身抓住谢安执的衣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比你苦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因为谢氏而骨肉分离的家庭有多少吗?你有什么脸哭?你打算让谁哄你这锦衣玉食不见人间苦难的大少爷! “楚宁多年艰辛,就为这一纸功名,因你们世家而尽付尘土。你们夺了她的前程,还要赶尽杀绝害她殒命。朕问你谢安执,你向梁家通风报信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想维护皇权艰辛的朕,还是你们那高不可攀的世家尊严!” 钟楚泠一口气说完,深深地吸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不可能放过你们,绝不可能。 “不然,朕这么多年的屈辱、这么多年的伪装、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到底都算什么?” 她拂袖离去,瘫软在地上的谢安执缓缓爬起,茫然地环顾四周,但他还没来得及在自己记忆里的“家”里多走几步,就又被钟楚泠的人“请”回了马车上。 谢安执掀帘爬上马车的时候,钟楚泠也在掉眼泪,见他上来,仓皇别过脸擦了擦,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一眼也不看谢安执。 被她凶了一顿,谢安执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上,抛却身上的凌乱,他此时的安静,总算是有了点大家族出来的孩子的模样。 “其实你也是个孩子嘛!”谢安执别别扭扭地说道。 “滚。”钟楚泠冷冷地从唇里挤出这个字,依旧不肯看他。 “如果你没有经历那些的话,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谢安执,你再说这些话,朕就又要觉得你是在装疯卖傻了。” 谢安执扁扁嘴,嗫喏道:“我是在安慰你。” 他顿了顿,又说道:“父亲第一次教我爬树,是因为我发现雌鸟许久没有回来了,就同父亲一起,将巢穴拿了下来,将小鸟养大。那时父亲说,没有鸟妈妈喂养的小鸟会死掉,而没有人疼爱的孩子会很可怜……你如果没人疼的话,就对我好一点,我疼你呀……” “谢安执,你若是还学不会闭嘴,回去朕拿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 “我的父亲不见了,我也是没人疼的小孩了,为什么我们不互相取暖呢?”谢安执鼓起勇气扯了扯钟楚泠的衣袖,被她不耐烦地挥开。 “谢安执,朕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但你给朕记住。不是所有的垂爱都值得令人感恩戴德、铭记于心。你在朕最需要你的时候放开了朕的手,还在痴心妄想着什么救赎戏码?迟来的补偿够偿还多年以前你自己亲自欠下的债吗?你自以为妥帖的关爱够弥补那些年朕所受的欺凌与羞辱吗?” 她怒目而视,眼底却分明蓄满了泪。 “关于曾经的事朕不想再提,你欠的债,朕会慢慢讨。别在这里假惺惺,真令人作呕。” 十八岁的少年松开了十岁女孩的手,而在八年之后,十八岁的少女大仇得报,此身萧索,风雪般孤寂。 有时候并不能太过埋怨命运弄人,只是人生如棋,执棋者若一步走错,此后步步必因此而所受牵连。当执棋者发现哪一步不对而想回头更改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找不到当年错因了。 或许他不该出于保护钟楚泠和向谢家证明自己的目的而着人拐走钟楚泠;或许他当初应该留一个心眼,防止谢家背着自己向钟楚泠动手;又或许他当年根本就不该理会急于求学的小姑娘,这样谢贵君也不会将她视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可事态发展至此,他怪不得命运,他只能怪自己。 ---- 苦命的小情侣,呜呜。
第96章 戏猫 说完,钟楚泠便满心烦乱地别过头,支颐看着车窗外,任是谢安执闹出什么动静来她也不理睬。 突然,一道异样的声音在安静的马车中响了起来。 “咕噜。” 谢安执面色绯红捂住肚子,难为情地看了一眼钟楚泠。 “我饿了。”他眨眨眼,眼睫悬着的泪应声而落。 “饿便饿着。”钟楚泠没好气地说道。 “呜……”谢安执呜咽一声,但又不敢闹,委委屈屈地捂着肚子在一边瑟缩,谁看了都要添几分爱怜。 车外传来熟悉的叫卖声,钟楚泠犹豫了一下,还是扬声吩咐停车,遣人去买了两张葱油饼来。 她将一张葱油饼递给谢安执,一张自己折了两下径自吃了起来,谢安执也没犹豫,忙不迭接过葱油饼,小口小口咬着吃。 钟楚泠冷不防开口道:“你家里人不是嫌这东西脏,不合你们贵族的胃?” 谢安执对葱油饼放下成见是他们两个圆房后,五岁的谢安执应当没放下吧? 她说话时,谢安执恰好撕咬下一块饼叼在嘴里,听她这么说,无辜的猫眼看向她,也不嚼,许是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演不下去了?”钟楚泠倾身过来,嘴角悬着嘲弄的笑,声音低沉。 谢安执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最终还是肚腹的饥饿打败了他对钟楚泠的恐惧,横下心嚼嚼嚼,将嘴塞得好像小松鼠一样。 钟楚泠目光一滞,周身逼死人的威压尽数消却,她想到了当初饿久了狼吞虎咽的自己。 人饿了的时候,是什么食物也不挑的。放到谢安执身上来看,也算不得什么疑点。 思绪间,谢安执已经吞下了口中的饼,见钟楚泠没什么反应,又连忙啃了一口在嘴里,生怕钟楚泠反应过来后就不让他吃了。 “谢安执,如果你清醒过来,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羞恼得想要死掉?”钟楚泠嘲讽道。 经历这一路的折腾,谢安执被青萝挽得一丝不苟的发已经微微散开,额角碎发乱糟糟的,还有几缕长发挣脱发冠的束缚溜了出来,正随微风漂动。而他身上崭新的衣也因在地上滚了一圈儿而变得灰扑扑的,膝盖摔破淌出的血液在裤子上洇出暗红色的痕迹,连随从为他重新穿上的鞋子都沾上了流下来的血。 钟楚泠目光移到他吃饼的嘴上,又看了看他油滋滋的手,突然想起归宁那日,他对她吃饼的嫌弃。 “好脏。”她满心恶意地说道。 谢安执此时正好吃完最后一口饼,半举着油兮兮的手,听到她这话,有怒不敢言,委屈地等着她给自己帕子擦手。 钟楚泠慢条斯理吃完自己的那个,从袖子里抽出手帕,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然后视若无睹地将帕子塞了回去,将谢安执无视到底。 “你好脏,不要碰朕。”她眯着眼,报复似地说道。 谢安执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忍无可忍,埋怨道:“你不给我帕子,我自然是脏的,这怎能怪我呢?” “谁让你自己没有帕子呢?”钟楚泠满不在乎地说道。 谢安执愣了愣,下意识晃了晃手袖,察觉到异样后,果真抖出一条手帕来。 谁说他没有,他真的有诶! 钟楚泠一脸难言地别过头,倒是没想到青萝这般无微不至。 谢安执美美地擦干净了手,又蹭了蹭嘴巴,感觉自己又是清清爽爽的小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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