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嵘被这话一堵,也知道拐弯抹角那一套对卫驰没用,其实今日前来,除了妹妹婉怡的事情外,他还有其他事情想问。见卫驰丝毫不给他路走,他便只能换一条路了。 “且先不论去不去的事情,”叶嵘说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想向你求证。” 知道对方不会应声,叶嵘继续道:“先前和你有过婚约的那位,沈家沈鸢,如今同你,是何关系?” 卫驰倒没想到叶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只乜他一眼,神色如常:“外头可是有什么闲言碎语?” 叶嵘双目圆瞪,卫驰会如此回答,便是认了的意思。 否则,以卫驰的性子,只会直接否认,就像方才他一口回绝他“不去”一样,干脆利落。 叶嵘的眉心拧在一处,这是今日他劝慰婉怡时,她亲口对自己言说之事。叶嵘原以为她是魔怔之下的胡言乱语,没想叶婉怡却言辞凿凿,甚至直言,那日卫驰腰间所系的香囊,就是出自沈鸢之手。 叶嵘被这一番话吓得不轻,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亲自前来问清此事。 没想竟得到如此回应。 “我原以为是婉怡那厮失心疯了,胡言乱语,没想竟还真有此事?”叶嵘诧异道,“看不出你竟会同沈家沈鸢有所牵扯。” “我知你对婉怡无意,我与父亲也从未想过强求。只是以你我交情,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沈家如今可是个麻烦。” “你可别惹火上身。” 卫驰侧头,冷觑他一眼。他不过是见她可怜,好心暂留,远不到叶嵘所说的那般情深义重。 “我同沈鸢,并非你话中所言关系,”卫驰寒着嗓音,“不过还是多谢叶兄今日的一番言语,你也给叶婉怡带个话,先前西市之事,到此为止,往后别再做出手伤人的事情了。” 卫驰说完话后,未做停留,只转身迈入将军府大门中。 什么西市?什么出手伤人?这事怎么越说越复杂了? 劝解之言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叶嵘并不觉得如卫驰这般冷心冷性之人会对任何一个女子格外上心,可他方才几句话,分明是在袒护那沈家女。 有句话叫欲盖弥彰,叶嵘看着卫驰离去的背影,没再上前,只无奈摇了摇头,看来婉怡的亲事,真该提上日程了。 ** 沈鸢半倚在床榻上,随手翻一本趣闻杂记。高热虽退,但风寒却未好全,午后刚睡醒时,听到银杏报来的消息,精神还算不错,此刻天黑下来,难免觉得四肢酸软,困倦无力。 可心中惦记着未完之事,无法安心入睡,只强撑精神在房中静静等待。 “银杏,眼下什么时辰了?”沈鸢开口问道。 “回姑娘的话,戌时三刻。” “主院的灯可亮了?”沈鸢又问。 银杏就知道姑娘想问的是这个,她早打探过了,今日卫将军天未黑透就已回府。卫将军鲜少这么早回府,银杏原以为他是惦记姑娘病情,方才如此,心中还为姑娘欣喜了好一会儿。没想卫将军自入了主院之后,便一步都没踏出,直到现在。 银杏心中自是记着姑娘午后的吩咐,一直没敢说,这会儿又听姑娘问起,只能如实道:“亮了,酉时未到的时候,就亮了。” 沈鸢心中一紧,原以为他对自己生了些许怜惜和好感,今日会主动前来,没想却还是料错了。 沈鸢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觉得愈发琢磨不透这个男人了。原以为他块冷心冷性的石头,他却主动帮父亲寻了太医入狱治病,但当她以为他对自己起了些好感,想要“乘胜追击”的时候,他却又停驻了步子,好似对自己又疏远了。 沈鸢将手中手册阖上,既是琢磨不透,那便只能用自己高热刚退的心,再次去捂热他了。 …… 暮色渐沉,天边光亮逐渐散去,退作灰黑一片,院中灯火陆续亮起。 卫驰鲜少这么早回到府上,今日也说不上是为何,总之一路纵马疾驰,就在天未黑时,赶了回来。步入将军府大门后,原打算去毓舒院一趟,然脚步迈开的一瞬,脑中回想起方才门外叶嵘的那一番话,不免又停顿了下。 今早他已派人回府,让福伯将话传给她了,眼下去或不去,根本无关紧要,左右她关心得是狱中她父亲的病情,而非其他。叶嵘所言有理,沈家是个麻烦,他何必去蹚那趟浑水? 心绪渐定,卫驰一如往常般用饭沐浴更衣,而后去书房处理未完公务。 戌时三刻,外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听声音便知来得是名女子,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心中生出些期待,不过很快就又消退下去。她尚在病中,不会是她。 “奴婢见过将军。” 房门开着,卫驰循声看去,站在门外的是沈鸢的贴身婢女。 “何事?”卫驰淡淡道。 “姑娘病得厉害,又不肯喝药,奴婢无法,斗胆来寻将军,求将军想想办法。”银杏按着路上想好的说辞,徐徐道出。 “你是她的贴身婢女,却来寻我说她病得厉害?”卫驰看向门外,目光冷冽,他身上本就有股威压之势,此刻沉着脸低声说话,一下便将银杏吓住了。 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原本想好的说辞转头忘却,银杏不知姑娘平日都是如何同大将军相处的,姑娘原本弱质纤纤的形象一下在她心中亲切起来。 “病了便找大夫,寻我何用?”卫驰又道。 银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差点就想转身离开,幸好脑子被寒凉夜风一吹,一下清明许多,想起方才姑娘嘱咐,忙道:“除了风寒,姑娘腕上伤势也未痊愈,瞧着比先前还要严重,轻轻一碰,便疼得不行。” 姑娘方才说过,卫将军既未在回府后主动前来,那便是他不想来,若只言风寒未愈,怕是难说动他。若他不理,便将手腕上的伤势说得重些,如此,他便会来了。 果然,言毕之后,卫驰未再开口拒绝,面色也有所缓和,片刻之后,他只撩了手中狼毫。 “去为你家姑娘寻位大夫回来。”说罢,卫驰已起身步出门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6 23:12:14~2023-02-21 20:5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他僵着,她也僵着◎ 沈鸢浅睡了一觉。 病中虚弱, 即便她想强撑精神等卫驰过来,却还是不受控制虚弱地阖了眼睑。 睡梦中,隐约听见推门声和结实的脚步声, 沈鸢本就睡不安稳,待听见脚步声停, 感觉到身旁有人, 便下意识地缓缓睁了眼。 眼一睁开, 便看见坐在榻边男人的高大身影, 烛火映照出的光影投在榻上。 见人醒了, 卫驰自然而然地挨着床延坐下,声音放轻:“没有喝药?” 盈盈烛光为她苍白容颜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身子也更加清瘦下来, 让人很难不心生怜惜。 “苦……”沈鸢张了张口,虚弱地吐出一个字来。 她的贴身婢女方才来报,说得是她喝下汤药之后又吐了出来, 这会儿到了她口中, 却只说了个“苦”字。 卫驰勾了下唇角, 也不想深究此事。 “喝了。”卫驰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瓷药碗端在手中, 是他来之前特意嘱咐厨房煎的。 “将军不喂我喝吗?”沈鸢侧头枕在软枕上, 不起身,也不接药, 只抬眼看着眼前之人。她本就生了双杏眼, 又因身在病中, 眸底似含了一汪清泉, 柔美中又添娇弱之感, 此刻明明是欲擒故纵, 却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喂。”卫驰看着她的眼,回答得简短有力。 卫驰没有主动过来,沈鸢原以为他不会轻易答应,却不想见了面,他竟如此好说话。 他既给了她台阶,她当然要下,沈鸢眨了眨眼,原想支身坐起,坐直身子好让他喂药,没想手肘撑在榻上的一瞬,才发现小臂根本使不上力,臂上一软,未支撑住,身子竟脱力栽倒下去。 这一下并非刻意,当真不知道自己竟虚弱至此。 虽不是有意为之,但这样暧昧的姿势,实在难逃投怀送抱的嫌疑。还有,此时此刻,她的小脑瓜子,不偏不倚地栽在了男人精壮结实的腿上。 脑子嗡地一下,沈鸢下意识地想要弹开,然身体的虚弱和无力感实在超过她的认知和想象,她当真是想支身坐起离开,但无奈,事与愿违。 两腿忽然绷紧,卫驰低头,声音带了几分沉:“沈鸢,你在做什么?” 四肢百骸依然是绵软无力的感觉,连带脑子也是糊的,沈鸢不敢再动,天知道她并非有意,可眼下解释的话说不出来,还有更重要的是,她该当如何挪动自己的小脑瓜子。 她说不出话来,当真说不出话来。 他僵着,她也僵着。 四周本就阒静无声,沈鸢的沉默不语将寂静放大,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床头花烛的微光将两人身影拉长,两人交缠的身影映照在床尾,更显暧昧旎漪。 沈鸢抬眼看着眼前男人,一双清澈纯然的眼就这么直直看着对方,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如同窗外刚刚飘落在地的白雪一般,洁白纯然,不带一丝杂质。 昏暗和寂静将所有感官放大,头顶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一清二楚。沈鸢心弦绷紧,当真进退两难。 脸上徒然一热,反应过来时,脸已被卫驰捧起。 “喝药。”卫驰沉着声,开口却非斥责之言。 卫驰一手拿着药碗,另一手托起她的脸,方才没动,是因为手中拿着药碗,怕药洒了,却不想她今日竟胆大至此。 他想推开她,一只手足矣。 沈鸢缓缓坐直了身子,待脸颊和男人粗粝的掌心分开之时,脑中仍如浆糊一般模糊不清,就连嘴边有药汁送至之时,都未能将她的思绪扫清。 “张嘴。”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口中不断有药汁送进,沈鸢倚在床头,背靠软枕,脑中仍旧混沌不清,但双唇却条件反射地微微轻启。药汁入口,舌腔被苦涩充斥,沈鸢下意识地细眉紧蹙,然她怯怯看了眼男人阴沉的脸色,一时没敢说话,也没敢推拒,愣是硬生生地将药汁咽下。 卫驰虽将她从腿上拎了起来,但念在她处在病中,未将人完全推开,而只是将人扶起坐好。 若说方才那一刻,他以为沈鸢的栽倒是刻意为之,而此刻看着她几分诧异几分呆滞的眼神,还有一脸乖顺得不能再乖顺得样子,便不难猜到方才当是错失,而非刻意。 许是沈鸢每回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成竹在胸的样子,今日头一次见她失误后张皇无措的样子,卫驰竟觉出几分趣味来。他本就是来探她的病情的,此刻手里又拿着药碗,卫驰扬了下唇角,不再多想,只执起瓷羹,舀了勺汤药,送至她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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