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哲早已换好一身低调的黑色行装,下了马车,快速隐入到街市中。 主仆二人扮作赶路的商旅,顺利出了城门,继而朝天牢的方向飞快跃去。 蒋伯辉被单独关押在天牢的一间囚室里,不晓世事、与世隔绝,除了被审问的时间,其余时候他面对的只有墙壁。 楚哲进入天牢后,又经过了一处狭窄的地下通道,这才到达了蒋伯辉的囚室外。 因陆鹏飞特意安排过,狱卒打开囚室门后便自动退下了。 楚哲趋身而入,朝囚室中坐在草席上的男子拱了拱拳:“在下楚哲,特意来拜见蒋大人。” 室内光线昏暗,四处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草席上的蒋伯辉更是形容狼狈,身上血迹斑斑,衣衫褴褛,脸上也是胡子拉碴,一看便知遭了不少罪。 他闻言抬起头来,朝身形高大的楚哲看了看,好似没看清,凌乱的发丝挡了他的视线,他又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将耷在额际的几缕发丝拨开,哑着嗓子问了句:“楚大学士?” “在下正是。” 蒋伯辉终于反应过来,从嘴里挤出一丝冷笑:“皇上派你来劝鄙人认罪的?” 楚哲赶忙否认:“非也,是在下自己想来的。”他说着上前几步,以手支地,继而席地而坐,近距离与蒋伯辉面对面。 “在朝中谁人不知,心思玲珑的楚大学士不亚于皇上喉舌,若非为皇上奔走,又怎会到此等污臭晦气之地来。” “蒋大人,如今案件已判,皇上又何必再花心思让在下来劝,岂不是多此一举?” 蒋伯辉眯着眼看了看楚哲:“鄙人在朝中多年,虽并无多大建树,却也看清了五花八门的手段与心机,各人求各利,本也无可厚非,不过,鄙人想事先说一声,不管楚大学士今日意图何在,鄙人断然不会着任何人的道,否则,鄙人也不会折了这双腿。”他说着拍了拍自己早被酷刑弄断的腿。 楚哲见蒋伯辉对他提防,便不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蒋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已私底下查探过伯爵府命案,那朱元香乃是死于喉头风,真正的凶手是她身边的侍女,而并非伯爵府的赵天磊。” 蒋伯辉闻言神情一震。 楚哲继续道:“这侍女也是被人胁迫,现已失踪,而在下也完全有理由怀疑,胁迫侍女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陷害大理寺各官员之人,如今除了蒋大人被关在京中,其余官员皆被流放边疆,若是蒋大人也不能据实以告,在下实在不知从何处着力来给各位翻案。” 蒋伯辉探究地盯着楚哲,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楚大学士乃天子近臣,身负皇恩,为何要做这些?” 楚哲微微一笑,“蒋大人也曾是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又为何要去调查先帝朝的废太子一案?” 蒋伯辉:“……”
第53章 示好 蒋伯辉透过昏暗的光线再次看了眼楚哲, 终于放下心头的戒备,伏身而拜:“鄙人代受冤的大理寺官员多谢楚大学士伸出援手。” 楚哲赶忙起身去扶, “蒋大人客气了。” 蒋伯辉坐稳后将一双断腿往草席里拢了拢, 沉声开口:“古人云,成者王败者寇,这世道也向来如此, 一个人不管其手段如何卑劣心机如何下作,只要他攫取了权势,过往的一切便可由黑变白, 无人敢责难;而一个人不管其心性如何良善举止如何端正,只要他失了势, 他便成为众人眼中的贼寇,有口难辩人人喊打, 鄙人看不惯这些, 偏就想与这不公平的世道斗一斗,让黑的回到黑的位置上, 让白的重见天日。” 他说得掷地有声义愤填膺, 哪怕折了双腿, 也丝毫不减弱他浑身凛然的气势,以及眉眼里那股宁折不弯的劲儿。 那股劲儿,楚哲曾在姜欣然的脸上见到过。 “蒋大人好气魄,只是在下不解,蒋大人口中‘黑的’与‘白的’究竟是指什么?”楚哲顿了顿, 将声音压得更低:“若是指……坐在威仪殿里的主子,这势必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而这也不是楚某愿意看到的。” 蒋伯辉虽形容狼狈, 目光却格外清朗而明亮, “楚大学士尽管放心,如今大局已定国泰民安,鄙人即没有改朝换代的宏愿,更没有那个本事,不过是想凭己之力揪出几个躲在皇权背后的鼠虫而已。” 楚哲心头一松:“如此在下便放心了,在下愿全力以赴,助蒋大人得偿所愿。” 蒋伯辉微微颔首:“楚大学士有什么话尽管问吧,鄙人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哲警惕地朝囚室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敢问蒋大人,埋于孟大人府中的那个锦盒,你知否?” “我自然是知晓的。”蒋伯辉低声一叹:“那些都是宫中秘辛,若不是我趁着职务之便,怕是也难以弄到。” “那可都是前太子与李光磊大将军之间的通信,也是前太子私铸兵器私制龙袍的铁证,蒋大人弄到这些,可有什么打算?” “证据可疑。”蒋伯辉咬了咬牙:“虽从信件来看,那上面确实是二人的字迹无疑,但字里行间的语气与行文习惯全然不似二人,再说了,前太子宋承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按当时情形,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他何故要蠢到私铸兵器私制龙袍?而李大将军更是刚正不阿行事磊落,更不会傻到怂恿太子去做此等谋逆之事。” 楚哲略一思量:“既然证据可疑,那破绽也就在那些证据里?” “没错,只是年代久远,再加之鄙人无能,一直没找出其中破绽,也多亏了孟喻之,自鄙人出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将证据藏匿,以免被人销毁。” “如此,在下便心中有数了。” 蒋伯辉面上露出关切:“因牵涉此事,李大将军被活活冤死,而我等也成为阶下囚,如今楚大学士又涉身其中,还望汝注意安全,保护好自身。” “蒋大人放心,在下能应付。”他说着拱了拱拳:“此地不宜久留,在下只能先行告退,也请蒋大人多保重。” 蒋伯辉微微颔首。 从囚室出来,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冷风割人,厚厚的云层盘旋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楚哲的面色更冷,自始自终一声不吭,领着丁秋生穿过灵山一条隐蔽的山道,直往城门的方向跃去。 侯府怡安院。 姜欣然起床后如昨日般去陪老太太用了早膳,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回屋歇息。 玉儿灌了暖身壶,轻轻放于主子的小腹处,“今日姑娘的身子感觉可还好?” 姜欣然斜了她一眼:“不过是来了月事而已,我又不是纸糊的,哪能轻易就不好了。” 玉儿嘻嘻一笑:“奴婢只希望姑娘能更好,更更好,奴婢也便跟着姑娘过好日子。” “你呀。”姜欣然也温婉一笑。 主仆二人正闲聊着,忽听屋门吱呀一声,从外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扒着门的边沿脆生生唤了声:“嫂嫂。” “楚桃。”姜欣然一眼认出她,赶忙起身相迎:“快进来坐。” 楚桃这才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提了个鸟笼,里面还关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鸟儿,“嫂嫂,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你来了我便高兴,何故还要准备礼物。” “你是我的新嫂嫂,我自然是要意思意思的。”楚桃说着将手中的鸟笼举高,对着鸟儿吩咐:“快叫嫂嫂。” 那笼中的鸟儿当真开口说人话:“嫂嫂好,嫂嫂好。” 姜欣然吓了一跳,往那笼中觑了几眼:“这可是鹦鹉?” “嗯,嫂嫂识货,往后我哥没空陪你的时候,便可让它陪你解闷儿。”楚桃将鸟笼放于一旁的矮桌上,毫不客气地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连嚼边说:“说不定,它比我哥还好使。” 姜欣然被她逗得“扑哧”一笑,一边吩咐玉儿上茶水,一边调侃道:“也就你敢这么说你哥。” “这是自然。”楚桃又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在这家里,也就我能与我哥说上几句知心话,至于父亲母亲,怕是连我哥的边儿都沾不上。” 话刚落音,便见一婆子在大门外禀报:“姨娘,侯夫人来了。” 楚桃大骇,抹了一把嘴上的碎沫:“我……我得走了,千万别说我来过,不然母亲得骂死我。”说着提脚就往后门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得将鹦鹉藏到内室去,不然母亲见了会起疑。” 玉儿闻言赶紧去藏鸟,楚桃也一溜烟消失在后门处。 柳若施今日的妆扮还算收敛,上身着一袭杏色大氅,下身乃月白色洋绉银鼠皮裙,头上插了两只金色步摇,面上略施粉黛,看上去素雅,却也尽显贵气。 她款款步入怡安院内的拱门,身后还跟着一众举着托盘的婢女,浩浩荡荡的,看上去阵仗不小。 姜欣然在前厅门口朝她屈身行礼。 柳若施意味深长地觑了她一眼,继而擦过她身侧跨入前厅,屈身坐在了首位上。 玉儿赶忙布茶。 柳若施轻拂衣袖,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朝立于一侧的姜欣然微微一笑:“姨娘不用站着了,也坐下吧。” 姜欣然一眼看出这个女人隐藏在笑里的虚伪,并不想与她浪费时间客套:“侯夫人来得如此兴师动众,不知究竟有何要事?” 柳若施幽幽一叹,继而温言细语:“听姨娘这不善的语气,好似还在记恨上次惩治你之事呢。” “侯夫人误会,奴说话向来就是这般语气。” 柳若施冷冷笑了一声,轻扬下巴,自顾自地说道:“上次传唤你过来时,世子与淑娴还有婚约在身,且还是皇上下旨赐婚,我作为这后宅之主,为侯府的声誉考虑,自然是要站在淑娴一头的,这一点你也怪不得我,如今侯府与郑家已解除婚约,你又正式住进了侯府,咱们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我的心自然也要与你站一头了,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何必老是挂在心上?” 姜欣然攥紧手里的帕子,忍了忍心底的不快,镇定回道:“侯夫人的心份量过重,无须站在奴这一头,奴担不起。” “瞧你说的,让人听着,还只当是我又欺负你了。”柳若施放下茶盏,阴阳怪气道:“殊不知,你一个小辈儿已住进侯府几日,却并不曾见你给我这个婆母问过一次安、敬过一次茶,可见,往后啊,我这个婆母怕是要被你压一头去了。” 姜欣然的话里也藏着机锋,不慌不忙道,“侯夫人说笑了,侯夫人乃一家之主,且有侯爷在前头替夫人撑着,谁敢压侯夫人一头?” 柳若施不屑地瞟了一眼姜欣然,“罢了罢了,懒得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你不来孝敬我这个做婆母的,但做婆母的可不能行事失了分寸,亏了你这个小辈儿,”她说着转头看向钱嬷嬷:“将带来的见面礼都呈上来吧,虽只是个妾,却也该有妾的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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