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着,便逗趣起来:“我倒不知母亲为何要说三姐是个柔到像水的,明明比大姐还要顽。” 谢絮因微微昂首,颇有股傲感:“那是我从前惯会装模作样,你只知她说我柔,可不知她还有说过我顽劣的时候。”待反应过来女子是在打趣自己,妇人也像是寻回了从前十几岁的模样,嬉闹道,“好呀五姐,倒说起我来了,又是哪个八岁的小奶团子偷偷看些邪书,央求我别去告状的?” 从前还小,那是什么书都敢拿来瞧,甭管正书偏书,反是能瞧的,可增长见识的,便没有撒手的。 妇人口中的邪书,即是范氏不让她们瞧的史书之类。 宝因无辜眨眼:“我也不知,那是谢五姐央求的三姐,又不是我谢宝因,三姐莫不是记错了。” 谢絮因哦了声:“等母亲醒了,便知错没错了。” 宝因故作埋怨的皱眉,使起了儿时的手段,亲昵搂住三姐的手臂,摇晃了下:“都十几载了,三姐便忘了罢。” 明明都不必再怕了,可只有如此,她们才能短暂忘忧。 谢絮因伸手点了点女子眉心,很快视线又被远处吸引了去,只见院外走来一人,径直去找了谢珍果,她小声询问:“这是十姐院里的?生得倒是一副好皮相。” 宝因也有些惊奇。 竟是柳斐。 等人走后,谢絮因喊来十姐问过,才知道是去年柳斐不小心被府里的男主子看见了,便被范氏一顿惩戒,她看着心疼,就要来了自己院里。 刚才是来送镯子的,别人都有自己的事忙,不肯跑这一趟,柳斐也只是范氏还在昏迷,才敢壮着胆子来。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宝因和谢絮因进了屋内,做着针线打发时日。 谢珍果仍还带着林圆韫在院中玩,累了便趴在假山前的春凳上睡起来,正昏昏欲睡时,倏地被一声“二姐”给惊醒。 声音来自里间。 - 范氏气血攻心不醒后,只觉恍恍惚惚,脑子混沌了好几日,不知时日年月,更不知身处何处。 浑浑噩噩至今,忽听院中一阵笑声。 她才发觉自己在西棠院的正屋里,循着声音,挑起帘子,便见海棠树结满了果子,两个孩童有站有坐,仰着头在看最小的那个踩在凳子上去摘果子。 那是她的孩子。 自己也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 坐着的那个是...若因。 “二姐。” “二姐。” 喊到第三声时,妇人卯足了劲,一口气也因此顺了过来,使得她猛然醒转,想起了一切。 她的二姐死了。 宝因和谢絮因听到这儿的声音,先后进来,走到病榻旁,急切俯身喊人:“母亲。” 范氏双目仍带着些病中的浑浊,睁眼看到另外的女儿,还是撑出了个笑来,看见她们抹眼泪,也不像从前那般会斥责是在哭孝,反有了为母的和蔼,刚强被融成了水:“我这不是挺过来了,难为你们这么有孝心了,尤其是五姐,林府事那么多,又有了。三姐也是,从上月就陪了我这么久。” 说完,眼珠子使劲往床前其他地方瞥去,似乎是还在找什么人,后来实在没找到,便吩咐侍女来扶自己起来。 妇人才在罗汉榻上坐好,谢珍果也牵着林圆韫进来了。 她不再急躁,而是规规矩矩的立在榻前:“母亲。” 范氏应了声,又看向那个睁着圆圆眼睛在好奇张望自个的外孙女,露出慈颜:“兕姐儿都长这么大了,这是不认识外祖母了?” 宝因几步走过去,抚摸着发顶,温柔与孩子说道:“这是外祖母,阿娘的母亲,阿兕最爱的那个巧板,便是外祖母送的。” 林圆韫有些怕生的抓住母亲的腿,但还是听话的学语喊了声外祖母,虽说得有些含糊。 范氏听起来却高兴,尤其是经过文哥儿的事,随后怕孩子在有病气的屋中待久了,会被吓到,忙叫乳母带出去。 没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待帘子被挑起,看到的是将近不惑之年的大姐谢兰因。 她进到屋中,扫视了圈,而后怒瞥宝因,更是愤愤的盯着那腹部好一会儿,直到妇人一声咳嗽,马上收回视线,走过去。 年岁都比她小的宝因、谢絮因都退到了一旁去。 本以为这位大姐是被府上的事绊住了脚,急忙赶来是担心母亲,谁知开口便是诉苦:“卢怀春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连我这个正室的脸面都开始不顾,日日留宿那几个妾室的屋中,孩子一个一个的生,我当年抱到膝下养的外室子,也越发入不了他的眼,竟嫌弃是外室生的,只怕再过不久,我如今的地位也要不稳了。” 宝因闻言,心头一惊,而后一叹,平静的看向榻上妇人。 谢絮因也是撇过头去,没眼再看,亲生母亲昏迷醒来,不先过问身子,反还说这些话。 范氏眼中原先因为儿孙而有的一点的柔和,渐渐消散:“大姐来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刚从病中醒来,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这是妇人在给最后的机会,提点她,自个生了病,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身为妇人的头个孩子,谢兰因算是最受娇惯的一个,无人争抢,范氏也还没管家,有精力和时日相处,更是远不像管教后面那几个般严厉,所以眼下听到这话,她也不怎么怕,再加上又有更恼怒的事在心中,听不出言外之意,直接说道:“要是母亲和大人当年同意那件事,我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说不定我的儿子也比兕姐儿小不了几岁。” 范氏揉着头侧,最后忍耐着:“这件事,我当年就与你说得明明白白了。” 谢兰因在卢家受了委屈,只想寻个地撒火,她开始寻起所有人的错处来,哭着说:“如果不是母亲,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母亲生不了儿郎,所以我也才落得如此,我是替二姐她们几个给挡了灾煞。” 宝因眨了眨眼,手落在隆起的腹部上,护着孩子的同时,又冷眼旁观着,哪怕前面已牵涉到了她,也处之泰然。 谢絮因听了,却顿觉委屈,什么叫给她们挡了,想要出口争辩时,妇人说了话。 “你知道我昏迷了几日吗,李傅母没派小厮去跟你说?我上月生病,三姐不顾路途遥远回来侍奉我,五姐也到看过我,你去哪里了,这次我醒不来,五姐更是专门撇下林府的事务,带着兕姐儿就回来了,还一直守着我醒,便连十姐,六哥媳妇儿,哪个不是在守着,眼泪都流个不停,还有李傅母,我与她主仆一场,她还知哭我,没想到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反是个衣冠枭獍!” 范氏皱着眉头,很是头痛,深吸了好几口气,扶额怒喝:“我这次要就这么死了,我看你这时来跟谁抱怨!你心中委屈,谁心中又好过了,你以为那卢四真是因为你没生儿郎才这样的,那是他瞧你大人被罢免了司徒公,在趋利避害。我生了这么多,怎么就你最蠢。” 被骂“衣冠枭獍”如此严重的字眼,谢兰因也慌了神,伸手想要去碰妇人的手:“母亲身子无恙吧?” 范氏扬起手,想起她说是自己害得她生不了儿郎,便止不住的心悸,自喉间暴怒出句:“滚出去!” 发现气氛不对,身子较之便利的谢絮因赶紧上前拉着大姐往外面去。 宝因瞧见妇人动气的模样,捧过婆子刚煎熬好的药汤,缓步走到近前,舀起吹了吹,递过去。 她始终缄默着,这时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 范氏缓过劲来,看着眼前这个庶女,嗤笑了自己一声,到头来,亲生的最不孝。 她张嘴咽下药,叹了句:“李姨娘前些阵子与我说,她想要去林府照顾你,大概也是想了,毕竟是生下你的,我本是不应,但病这场,很多事也不那么执拗了,你待我都如此真心实意,想必心中更念生母,如今全看五姐你的意思。” 宝因垂下长睫,继续吹凉汤药给妇人喝,语气平平:“我在母亲膝下被养了十几载,早便有了母女之情,要是不来跟前孝顺,便是到死的那日,我都难以安心。至于...李姨娘。” 那些年,虽大多时候是小心翼翼,可总会有温情的时候,与府中姊妹和三个弟弟的关系也不错。 妇人待她虽亲疏有别,可待亲生女儿也是一样强势,要她们成为最出色的高门主母。 她知道,嫡母待庶女如此,已是很好。 想起往日种种和出嫁前仆妇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宝因淡然:“李姨娘想来便来吧。” 听到女子的话,范氏只觉心间舒畅,又细心嘱咐:“她到底是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去了林府后,你也别给什么好待遇,不然你姑氏几个怕要说闲话。” 宝因乖顺点头。 范氏又问:“林从安还没从西南回来?” 宝因放下碗盏,拿了块帕子给妇人:“有寄来几封家书,说大概要中秋前后才能办完那边的事。” 沾去药渍,范氏打量了下五姐,不知怎么便想起了那时赐婚刚下来,她命喜鹊先去通气,次日女子不哭不闹的来谢父母恩的事。 自己怎会看不出,五姐夜里哭过。 她叹息:“当年官家赐婚的事,你大人不是不想拒绝,也绝非是因为那点知己情,他和官家的知己情再重,还能重过他和林立庐的?只是不能拒绝,自你大父始,便渐渐没了可以反抗皇帝的底气。” 宝因愣住,猛然顺通了一切,皇帝想要插手三族的通婚,以此为探路石,看世族是否可以被撬动。 林业绥和她的婚姻便是这块石头。 把谢兰因在另一间屋子里安置好,谢絮因又领着一个侍婢进来了:“五姐,林府来找你的。” 东府的绿荭。 宝因不愿让府里的事流到外边,向范氏万福过后,让人去了外边,确定没人能听见才问:“怎么回事?” 绿荭小声:“东府那边出事了,麒哥儿好像是手臂上见了血,二太太便闹了起来,李婆子不过是问了句话,就被骂是狐假虎威,我只好来这儿请大奶奶,出府时,瞧见三太太也正赶过去。” 宝因眉头攒起:“见血?” 过去就听见杨氏在骂的绿荭满头不知所云:“我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事情严重,必须得回去瞧瞧,宝因吩咐她跟着红鸢去蟾宫院收拾东西,自己则转身回了里间,与妇人请辞:“母亲刚醒,正是需要人侍奉的时候,可府里出了些事...我恐不能再在母亲跟前尽孝。” 范氏一直在管家,自然明白其中的紧急,连忙便挥手赶人:“这些侍女婆子我也不是白养着的,快些回去吧。” 很快又喊住女子。 “打理府里便像是管一个郡,身为郡守,本都管得好好的,郡县富庶有秩序,还不起什么祸事,但你该知道有些人的户籍早已过了时限,早该驱逐,不然总要额外滋生些祸事出来。”范氏戛然而止,看向女子,“你那么聪慧,该知道的,犹豫顾忌,反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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