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是他们的定亲信物,谢忱一定是无意中才掉下的,或许是被纪府的人抓回去的时候,挣扎着落下的。 沈蜜儿的思绪难以抑制地飘远,如果谢忱真的葬身在纪府的火场里,死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沈蜜儿及时掐断了自己的念头,摇了摇头,方大柱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蜜儿姐,沈安他突然晕过去了——!” 屋外忽然传来刘大能焦急的声音,沈蜜儿愣了一下,也不顾起身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快步走到屋外。 刘大能见着了她,也没顾及其他,赶紧道:“我爹娘已经把他送去孙大夫的医馆了,你也快来瞧瞧他吧!” 沈蜜儿赶到医馆时,就见沈安昏迷着躺在医馆的榻上,面色白里泛着青,他紧闭双眼,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沈蜜儿望向替沈安搭完脉的孙大夫,只觉得自己喉间泛起一阵阵腥甜,她掐着自己的指尖,强忍着问道:“孙大夫,沈安的咳疾又犯了?很严重吗?” 沈安的咳疾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他自小身体就比一般孩子虚弱一些。 不过,他的咳疾自小时候治好之后,再没有犯过,不知现下是怎么回事。 孙大夫收回手,连连摇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沈蜜儿,直言道:“安儿的先天之症涉及心肺,来势凶猛。” “在老夫这里,也只能为其施针,拖延一些时日罢了。” 见沈蜜儿面如死灰,孙大夫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我在长安有位师兄。”他捋了捋胡须,道:“老夫记得这位师兄专门给长安的一户达官贵人家看过类似的病症,或许有所研究,能治安儿的病。” 治不好,只能拖着等死。 或者,准备银子去长安。 沈蜜儿眼前只有这两条道路,每条路听起来都是那般艰难。 沈安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沈蜜儿怎么能做到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等死呢? 而长安与此地相去甚远,她现在手上的银钱本就不多,即便她与沈安到得了长安,又如何能支付得了那一大笔医药费? “孙大夫,先为沈安施针吧。” 沈蜜儿看着榻上沈安青白的面色,木然道。 深夜的医馆,银白的月色照耀在沈蜜儿肩头,几乎要将她的肩膀压弯。 她坐在榻下,捂着嘴小声啜泣着。 榻上传来沈安艰难地喘气声,“姐,你别管我了。” 沈蜜儿见沈安醒了,赶紧坐起身,抹了两把眼泪,拉起沈安的手贴在脸侧,声音艰涩道:“姐姐一定会给你治病的。” “等我们到了长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般喃喃道。 月上中天,男子在沈蜜儿家的院外徘徊片刻,抬手叩响了院门。 “蜜儿妹妹,你在家吗?” 久久无人回应,男子面露疑惑之色,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身后的门被一阵风吱呀一声吹开。 院里冲出一只小黄狗,见来人是他,立刻欢喜地摇起了尾巴,兴奋地咬着他的裤脚。 “大黄,你还在啊。”男子欣喜地蹲下身,摸了摸大黄的狗头。 若是沈蜜儿在场,定然能辨认出男子的容貌,与她记忆中七岁时的叶澄长相极为相似,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男子的刚毅之色。 “你家主人呢?”男子向小黄狗问道。 小黄狗朝他汪汪两声,就见男子露出犹豫怅然的神色,有些忧虑地朝大黄道:“我与蜜儿十来年未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记恨我。” 大黄却只顾扯着它的裤脚,似是要将他往屋里拉。 男子无奈地随着大黄往屋里走了几步,念及这是女儿家的卧房,他见沈蜜儿不在家,刚想转身离去,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那一抹银色亮光吸引过去。 他快步向主屋的桌边走去,只见那张残旧的桌上,赫然放的是一张地契! 是绸庄的地契! 不止如此,地契上面还压着一袋碎银,他颤着手拿起掂量了下,约莫有二十两银子! 碎银在他手中像是生了根,他怎么也做不到将手中的银子原样放回去。 见四下无人,只有地上的小黄狗咧着嘴朝他哈气,男子咬了咬牙,向沈蜜儿暗道了一声对不住,抬手将一半的碎银倾倒了出来,装进了自己兜里。 贪欲开了口子,就再也克制不住,他复又将手伸向那张地契,叠了两下塞进衣襟里,末了抚了抚老旧木桌上的痕迹,就像那张地契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与沈蜜儿本就有亲事在身,与沈蜜儿不分彼此,更何况,他真的很需要钱。 男子心中这样为自己找借口道。 …… 清晨一早,沈蜜儿从镇上的当铺回来,她将她与谢忱的莲纹玉佩都当了,勉强能凑齐去长安的路费。 至于到了长安给沈安看病的花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蜜儿走到家门前,想要整理行囊,却在屋里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 她面色一凝,警觉地望向那人。 那男子见了她,温润的笑意从眼里流淌而出,他亲热地朝沈蜜儿招呼道: “蜜儿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他朝沈蜜儿走去,是亲近且担忧的语气:“我等了你一晚上,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沈蜜儿拧眉打量了他两眼,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浑身发凉。 “你是谁啊!” 沈蜜儿听见自己她绷紧了声线,嗓音干涩地问道。 “蜜儿,你不记得我了?” “我是叶澄啊。” 沈蜜儿浑身僵硬了一瞬,像是听到了某种宣判。 男子又走近了两步,似是想要让沈蜜儿认出他的脸。 沈蜜儿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他是叶澄,那么先前那个“叶澄”是谁?
第22章 眼前的沈蜜儿露出惊愕神色,叶澄生怕她不信自己,突然福至心灵般想起了他与沈蜜儿的定亲信物—— 那块因他手头紧,不得不转手卖与他人的莲纹玉佩。 “当初我们两家定亲时,你母亲还给我们二人打造了两块玉佩,只是不巧,我的那一块不幸被我遗失……”叶澄的眼眸黯了黯,随即殷切地描述道:“那玉佩成色极好,上面还有莲纹样的图案。” 沈蜜儿只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身上仿佛灌了铅,她伸手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现下叶澄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之前谢忱身上的那些不寻常之处,便全部都有了解释。 说是失忆,想来也只是欺骗她的托辞。 沈蜜儿张了张口,才发觉唇齿间满是涩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澄瞧着沈蜜儿自见到他之后脸色就不太好,先是惨白了如花似玉的面庞,听他说完玉佩的事情后,面上又覆了一层冷汗,瞧着可怜极了。 叶澄莫名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收回了想要替沈蜜儿拭去冷汗的手,他见沈蜜儿不知怎地几乎站立不稳,便自作主张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隔着衣料接触到沈蜜儿的肌肤,叶澄神色不自然地顿了片刻,面上飞起红晕,不由想入非非。 他与沈蜜儿十来年未见,他的未婚妻如今已经出落得这么清丽动人,叶澄只觉心中像被塞入了酸涩的棉花,他从此只想好好地呵护她、怜惜她。 沈蜜儿自然没有察觉到叶澄的神情,理所当然地,她被老旧木桌上突兀出现的钱袋攫取了视线。 打开钱袋,里面约莫是十两碎银,泛着银色的光泽,与屋里周围残旧的陈设堪称格格不入。 见沈蜜儿看到钱袋也是面露疑惑的神色,叶澄心下大定,神情也松快起来,“蜜儿,这钱…我一过来就瞧见这钱摆在桌上。” 叶澄顿了顿,瞧着沈蜜儿好似已经反应过来这钱的来处,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蜜儿妹妹,这钱是谁给你的啊?” 短暂的惊讶过后,沈蜜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苦笑了一下,动作很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现下这些银钱都是沈安的救命钱。 对弟弟病情的担忧抵过了虚幻缥缈的自尊心,沈蜜儿心下一片木然,没有被激起半点被用钱打发羞辱的不忿,她连自嘲的心绪都来不及萌生,也顾不上身后叶澄的问询,抓起钱袋就往孙大夫的医馆走。 沈蜜儿将沈安这些天欠下的诊金与医药费一并结清,她与孙大夫商定,她和沈安就在这两天动身出发去长安,她又问明了孙大夫的师兄在长安的具体消息,请孙大夫拟了封信,到时一并带上。 沈蜜儿才出医馆,就见叶澄直愣愣地等在外头,她心下微讶,这才有闲心仔细瞧了几眼叶澄,眼前的叶澄生得唇红齿白,是她印象中那个笑起来总是温和灿烂的邻家哥哥没错了,叶澄的气质温文可亲,眉宇间也没有谢忱的那份凌厉,很容易就能让她回忆起童年时她与家人和叶澄一起度过的那段幸福平静的日子。 但她现下只要一见到叶澄,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谢忱的事,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面对叶澄,沈蜜儿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尽量柔和了语气,“叶澄…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叶澄闻言一愣,他向医馆的帘子里望了一眼,面露担忧,问道:“蜜儿,出什么事了,里面的人是谁?” 村子周围的人见沈蜜儿身边多了个面生的男子,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眼光。 沈蜜儿见叶澄要往医馆进,下意识地拦住了他,低声道:“那是我弟弟,沈安,大夫说他有喘症与心疾。” 她拉着叶澄往外走了几步,躲开了村里人的视线,“村里的大夫治不了安儿的病,再过几日,我会带沈安去长安求医。” 沈蜜儿抿了抿唇,道:“叶澄,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他怎么会没事?他当然有事! 见沈蜜儿丝毫没有提起他们婚约的意思,叶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重新起了个话头: “那兴许是误诊呢?” 叶澄这句话仿佛给沈蜜儿点燃了希望似的,他见沈蜜儿昂起如玉的面庞看向他,喉结滚了滚,接着道:“说不准,镇上的大夫医术高明些,能替安儿治了呢?” “蜜儿,就算要带沈安去长安,也得再多看几个大夫再下定论为好啊,长安与此地相去甚远,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万一路上颠簸反倒对安儿的病情不利呢?”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都容不过沈蜜儿反应,她本就神思不属,听完叶澄说的话,觉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叶澄见状,出主意道:“沈安病着,不方便挪地方,那就先去镇上的医馆将安儿的症候与大夫说了,说不定能有诊治之法呢?” 沈蜜儿点了点头,她声音恍惚又轻飘,“那我去一趟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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