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沈蜜儿发觉叶澄仍跟在她身后,她拧了拧秀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向了他,有些不悦道:“你跟着我作什么呀?” 叶澄见沈蜜儿讲话都中气不足了,她的言语刚说出口就像要飘散在风中一样,他实在担心沈蜜儿人也要像纸片一样被风吹跑。 他于心不忍道:“我担心你!与你一同去。” 沈蜜儿不想跟叶澄有多牵扯,无奈她赶了几次,叶澄都跟只小狗一样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她实在拗不过他,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馆前,沈蜜儿将叶澄甩在身后,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叶澄本也想跟进去,突然后背伸出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拖进了街角的暗巷。 叶澄一惊,看清了来人,瞳孔圆睁了一瞬,很快自认倒霉。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他人都躲到小溪村了,居然还能被催债的给找着,一来还来俩。 他们叶家在容城做生意,不成想遇上了货船沉江,流年不利,不仅一路赔本,还添了不少债主,这些年他的父母一直在试图扭转局面,但最终还是不尽人意,叶澄的父亲自缢,母亲受不了打击,重病之后也去世了。 小少爷叶澄为了填家里的窟窿,无奈只能去赌庄碰碰运气,他自认赌运颇佳,刚开始在赌庄赢了不少的钱,家里欠下的窟窿也填上了大半,但凡是赌局,总有输的时候,叶澄输的次数渐渐多过了赢的次数,欠下的银子也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滚多。 “兄弟,你欠咱们赌庄的钱都拖了多久了,”赌庄催债的男子身材魁梧,他抢在另外一个催债人之前,抵着叶澄的脖子,将他按到潮湿的墙壁上,凶神恶煞地问道:“到底能不能还上?” 见叶澄支支吾吾的,那人不耐烦地用冰凉的刀刃拍了拍叶澄的俊脸,“给个准话。” “能还上,能还上。” 眼见刀都架到脖子上来了,叶澄哆哆嗦嗦,从衣兜里掏出绸庄的地契,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赌庄催债男子手里。 那男子见了地契,眼睛一亮,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将地契展开一看,露出惊讶的神色:“行啊,你小子发达了。” 他也没管这地契是叶澄从哪弄来的,他大力拍了拍叶澄的肩膀,把地契往自己兜里一塞,厉声道:“这次先饶过你,余下欠的钱,你自己掂量着办。” 叶澄送走了赌庄催债的,自家生意讨债的债主还在呢,眼瞧着他们有三个人,人多势众的,还是在巷子里,叶澄料想这次就算逃也逃不掉了,只得将碎银子塞到为首的那小个子络腮胡男人的手里,“这位大哥再通融通融,容我几天周转,小弟一定能凑到钱的。” 那络腮胡男人见叶澄将地契交给了别人,早就见叶澄不爽了,他将那把碎银砸到叶澄脸上,骂道:“你爹欠了我家主人那老多钱,谁瞧得上这点银子?” “你方才给地契给得那般痛快,怎么,到小爷这儿就是通融通融,柿子挑软的捏是吧?” “通融通融…”络腮胡冷笑一声,“想得倒是挺美,我通融你,收不上帐,主家怪罪下来,倒霉的就是小爷我!”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叶澄,这细胳膊细腿的,怕是卖去当徭役干苦力也赚不了多少钱。 很快,络腮胡眼珠子一转,舔了舔嘴角,道:“你要说通融,那也有通融的办法。” “您给指条明路。”叶澄见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面露喜色。 络腮胡男人阴森森地问道:“方才同你走在一起的那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见叶澄面露茫然之色,他附到叶澄耳边说了几句。 从叶澄出现时他就注意到了,叶澄身边的那小娘子长得实在是漂亮,干他们这行的这么多年,他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瞧着那小娘子年岁不大,再放个几年那定然堪称绝色,这样的美人,在叶澄身边也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样的绝色小美人儿,再养个几年,若是教养得当卖进高门大户当小老婆,他们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再不济,卖去窑子里,那也是能被争相抢破头的。 只见叶澄听了摇首变色道:“不成!” “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啊,”络腮胡男人听了,笑得不怀好意,“那更好办了。” 沈蜜儿从医馆大夫那儿听了和孙大夫差不多的说辞,她虽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还是禁不住觉得前路一片晦暗。 谁知她刚踏出医馆,就觉胳膊一痛,被人强行拖拽着要往道路一旁的阴暗巷子里去,沈蜜儿下意识地使劲挣扎起来,眼角瞥到叶澄站在帮着一起绑她的人一旁,眼眶红红的捏着拳头,足下生了根似的什么也不做,她心下一沉,明白过来。 怒气、恐惧与求生的欲望充斥着沈蜜儿的心头,她发着抖,眼看自己就要被人腾空抱起来拖进巷子旁的马车,她张嘴狠狠咬了一口钳制着她的人的手腕,瞅着那人吃痛松手的间隙,撒丫子就往道上跑。 小镇道路的不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枣红骏马上的青年男子衣着华贵,就连束发带子上都镶了珠玉,但他沉稳的气质却将这通身的锦绣压下,丝毫不显轻浮之色。 是世代簪缨之家才能养出的稳重与尊贵。 那青年男子见竟有人不要命地往马上撞,当即果断勒紧了缰绳,一声马嘶过后,男子看清了撞上来的人—— 沈向黎一眼便瞧见了沈蜜儿那双清亮的眼睛,即便神色惊慌无措,眼底也仍有倔强压不弯的火苗跃动。 源自近亲血缘之间的感应令沈向黎心神一动,他三两步下了马,将狼狈奔逃的沈蜜儿揽到身后,修长五指搭上腰间佩剑,抵出锋利剑身。 为首的那络腮胡男子被宝剑杀气腾腾的寒光一照,怵于来人气势,竟不敢上前。 沈向黎的部曲随从随之赶到,其后还跟着一架低调却华贵的马车。 十几名部曲很快将纠缠沈蜜儿的那三人团团围住,沈向黎回头看了一眼沈蜜儿,见她仍微微发着抖,他将随从递上的薄氅罩在沈蜜儿身上,疼惜地握了下她单薄的肩头,迎着沈蜜儿回神却不解的视线,他叹息般轻道: “妹妹。”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晚些奉上ovo
第23章 岷州新上任的知县顾知颂祖上出自吴郡顾氏,是出了名的清流人家,。等轮到顾知颂父亲的这一支顾家,更是与长安的荣恩侯府攀上了那么点沾亲带故的表亲关系。 沈向黎与顾知颂既是同辈人,又是表兄弟,二人自小投契,关系亲近,此番顾知颂外放岷州,沈向黎专程相送,他见顾知颂平安抵达,本也不打算多作停留,只是短暂休整过后便欲返回长安。 谁料,他却在驿馆收到了顾知颂连夜派人送来的急信。 沈向黎看完信件,立刻心急如焚地从郊外的驿馆往回赶,他生怕自己再迟一步,他的二叔母与堂妹又要如十二年前那般消失不见。 整整十二年。 荣恩侯府已经寻了这对母女十二年,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杳无音信。 族中长辈虽然面上不说,但沈向黎知晓,外头兵荒马乱,又常有流民作祟,长辈们在心中早已默认侯府流落在外的血脉或许早已罹难。 沈向黎却不信,他坚信他那个古灵精怪的二妹妹一定还在某处活得好好的。 只等着他去找到她。 也因此,沈向黎一直没有放弃在各处找寻沈蜜儿的下落,顾知颂与他走得近,自然耳濡目染地帮他多处留意侯府二房这对母女的消息,才有了顾知颂翻阅过小溪村的户籍名册后,立刻修书与他这回事。 县衙三堂的东厢书房,本是顾知颂的办公休憩之地,而现下屋内硬榻上躺着的却是昏睡中的沈蜜儿。 她和衣而卧,身上盖着的是沈向黎给她披上的大氅,便是在睡梦之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着。 沈向黎将她从奸人手中救下时,就见沈蜜儿面色苍白,眼下是掩不去的青黛,赫然是一副摇摇欲坠、强弩之末之态。沈向黎心中酸涩不已,担忧她若再受刺激,致使心神受损,当即便抬手劈了沈蜜儿的睡穴,另开了补养的汤药给她强灌了下去。 因为沈安的缘故,沈蜜儿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水米更是没进多少,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被人喂了不少汤药,原本寡白的面色也逐渐红润了不少。 见她好转,守在沈蜜儿身边的两名青年男子也安心不少,只是,都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沈蜜儿却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顾知颂不免狐疑地看向守在榻边、寸步不离的沈向黎,问道:“她怎么还未醒?” “不会是你下手太重了吧?” 沈向黎绷起一张俊脸,视线短暂地离开沈蜜儿,他回过头向聒噪的顾知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闭嘴,让她睡。” 顾知颂见素来以沉稳示人的侯府大公子沈向黎,因为他这个宝贝堂妹,居然也会露出如此少年心性的一面,顾知颂不由勾了勾唇角,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沈向黎对失而复得的沈蜜儿有多么的看重。 他肃了神情,示意沈向黎到书房外说话。 书房门外,顾知颂眼瞧着沈向黎紧绷的神情,显然是一刻也不想放任沈蜜儿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 他内心失笑,也不多绕弯子,直入主题道:“表妹对她那未婚夫叶澄情深义重,那日说什么也要来衙门找她的未婚夫,连府司西狱也敢咬牙往里进,就为了能见她未婚夫一面。” 顾知颂也不免有些唏嘘,“真是所遇非人,她未婚夫居然转头就要将她卖给债主。” “表妹对那叶澄如此情深,若是她能及时醒转倒还好,”顾知颂看向长眉紧皱的沈向黎,“若她醒来后仍执迷不悟,你可想好要如何做了?” “非人个屁,”沈向黎在长安的风评极好,向来有翩翩君子之风,难得在人前说了句粗口,他语气寒凉,“蜜儿是荣恩侯府的二小姐,以后只会在侯府的羽翼庇佑下一生顺遂。” 沈蜜儿亲堂哥既然都已经这么发话了,顾知颂挑了挑眉,心下明白了,沈向黎的言下之意,沈蜜儿在乡野间定下的这桩娃娃亲已经不算数了。 沈向黎听了顾知颂的话,心中又是一阵寒意与后怕,若是他再晚到一步,他寻了十二年的妹妹怕是就要被歹人当街掳走。 光是在脑海中设想沈蜜儿此后有可能的遭遇,沈向黎额角青筋跃动,他恨不得亲自手刃沈蜜儿的畜生未婚夫。 朦胧睡梦间,沈蜜儿耳畔隐约传来两个男子刻意压低嗓音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她的神思逐渐回转,这些日子她经历的桩桩件件事情在她脑海中不停闪现…… 沈蜜儿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环顾四周,眼前是全然陌生的环境,这让她本能地恐慌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薄氅随着她猝然起身的动作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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