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孙莹莹教的。” 谢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气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莹莹…… 乍听孙莹莹的名字从谢忱口中说出,沈蜜儿顿住了。 当时沈安的病不能拖,沈蜜儿离开岷州时走得很仓促,只来得及把家里蚕房中的小蚕留给了绸庄的钱阿嬷,把大黄托付给了莹莹。 沈蜜儿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不知道莹莹现在怎么样了? 孙莹莹她醉心医术,以后肯定会继承她父亲孙大夫的医馆,继续行医救人,莹莹在医术方面,说不定能有比她父亲更高的造诣。沈蜜儿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沈蜜儿下意识回头望过去,就见到谢忱在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的。 沈蜜儿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脸上不自禁的微笑,也愣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 也许是小溪村和孙莹莹的缘故,两人之间那种别扭的气氛似乎在一点点软和下来。 不论因为什么缘故,她与谢忱共同分享过一段小小的,相同的回忆——这是一件不争且难以回避的事实。 沈蜜儿回想起来了,之前她第一次来癸水,孙莹莹被沈安请到她家中,莹莹临走前似乎是恰好在屋外遇上了谢忱。 当时莹莹把谢忱当做她的未婚夫看待,还对着谢忱嘱咐了一些话。 至于莹莹话中的内容…… 沈蜜儿当时完全不知道莹莹对谢忱说了些什么,现在才多少有些回过味来,耳根下意识地有些发烫。 “别再生气了。” 谢忱向她低低道。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长指轻轻收拢,包住了她的掌心。 她与他掌心相扣,连同沈蜜儿腕上的那只圆润玉镯一起,严丝合缝地紧贴着。 谢忱的嗓音清冷低沉,缓缓地流淌进她的耳畔,两人掌心相贴处的温度似乎变作烫到有些灼人的程度。 沈蜜儿闭了闭眼,她想,当谢忱耐下性子来哄人的时候,应当鲜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分明他只是拉了下她的手,却让她莫名感到一阵阵心悸,这让沈蜜儿不得不小心地控制好她自己的心跳。 好在谢忱很快松开了她的手,“你不舒服,我让人早点送你回寝殿休息。” …… 沈蜜儿心中大概知晓,天子领兵出征在即,朝堂之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光是看谢忱桌案上的那些堆叠的奏疏和公文,就不难猜到他肯定不会留她在这太久。 尽管如此,听了谢忱的话,沈蜜儿仍是极大地松了一口气,几乎是从文华殿落荒而逃。 她怕再晚一点,就真的会被谢忱引诱深陷,然后将一颗心也交付进去。 毕竟现在也只有她自己的真心,是她唯一能够自己控制的东西了。 两日后,谢忱前往洛阳抽调兵力,然后向东进军。 那日寅时初刻,沈蜜儿卧在榻上,就听见军阵与马蹄行过宫门时磅礴的隆隆声响。 在谢忱的要求和布置下,她还是住进了东宫。 东宫的一切随她取用,不过沈蜜儿待得最多的地方还是谢忱在东宫的藏书库。 藏书库里的籍册浩如烟海,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除开君臣孝义,治乱兴衰与兵法这类的书册,谢忱的书库里居然还藏有许多有关于经商与农牧生产之类的书籍。 沈蜜儿心情复杂。 大晋的纸张珍贵,这个书库里的大部分的书册,或许是出身寒门的子弟穷极一生都接触不到的。 不过她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两个月里,不断有利好的消息从外面传到长安。 灵州王在大晋西北几州积威深重,当时灵州王起兵与四皇子勾结反叛时,相邻几州几乎不敢有多余的抵抗就打开了城门。 随着谢忱的继位,天子派兵平叛,又集结各州郡的兵力,多数迫于灵州王淫威而投降反叛的州郡再次归正。 在这期间,谢忱只寄回过一封书信,他在信中的口吻平常,所说的内容与传回长安的消息都大致相同。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谢忱在书信的末尾提到,等回到长安以后,他想问她一件事,想要听沈蜜儿亲口回答。 谢忱的手书落笔纵横,棱角分明,与他表面上的淡然从容形成鲜明反差。 沈蜜儿隐隐有些预感,很快把书信折好收起,掩耳盗铃般不再去看。 这一天,谢忱的皇姊琅华长公主进东宫看望她。 在此以前,沈蜜儿与琅华长公主接触的次数寥寥无几。 胞弟是皇帝,然而谢琅华的外表看上去却并不像是一个热衷追逐权力的人。也是受了谢忱的托付,这段时间琅华进宫来去的频率才多了些。 谢琅华的长相明艳而大气,眉眼间不含谢忱的凌厉,反而有种超乎寻常的瑰丽与成熟。 面对谢琅华,沈蜜儿总会时不时地感到自己的幼稚。 长公主也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倒也不会虚伪地拉着她说些有的没的,前几次来东宫都是点到为止地坐一会就走了,也没有让还不太相熟的两人陷入太过于尴尬的境地。 来去的次数多了,沈蜜儿与她也熟了一些,这次谢琅华在东宫多坐了一会。 宫人为长公主奉上茶水,琅华的目光却落在了沈蜜儿的手腕上。 翡翠玉镯通透滴翠,沈蜜儿肌肤白皙,很衬她。 谢琅华垂目瞧了一眼,了然地笑了笑,她开口道: “这是母后的镯子。” 沈蜜儿也顺着琅华的目光低头看过去。 沈蜜儿难免有些许的局促,这是先皇后的首饰,按理那也应该是留给琅华的,却被谢忱送予了她。 只是后来她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把镯子成功摘下来,应当也有摘下来的方法,但这翡翠镯子太贵重,还是谢忱和琅华的母后留下的,沈蜜儿担心弄坏镯子,就没有强行去把它摘下。 对面的琅华看了她一眼,轻笑道: “不必这样,这只镯子本就是母后留给谢忱的未来妻子的。”
第54章 灼热夏风吹拂过黄河南岸,叛军主帐内却是阴云笼罩。 “四皇子,当初是您执意先攻打邗州,当真好主意。”灵州王麾下将领面色沉沉,直白开口。 “现下王爷的大部兵力都被晋军拖住,”他语气不善,“若河阳一战再无转机,末将自会禀明王爷,将兵力尽数撤走。” 灵州王部下向帐内几人放过狠话,毫不犹豫地掀帘出了营帐。 四皇子谢恒回头看了眼营帐出口,神情阴郁。 谢恒从不觉得自己先前做出的决策有什么不对。 邗州地处江淮,只要攻下邗州,截断通济渠,就能立即切断通往长安的粮食供给。等到了那时,谢忱再高傲,还不是得跪下来求他? 只是天不遂人愿,原先支持他的邗州太守被人暗中杀害,邗州提前增强布防,又疏浚加固护城河,这桩桩件件,一定是他们之中有人在暗处走漏了风声! 谢恒几乎恨得咬牙切齿,现下形式紧迫,容不得他再去思考更多。 若不是谢忱当初在行宫先发制人,陷他于不义之地,他何至如此狼狈逃窜,匆忙开战? 这一切都是因为谢忱!都是谢忱逼他的。 河阳三镇,他一定要拿下,谢忱座下的皇位,他也要夺过来。 他握紧拳头,谢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抽调兵力……谢恒阴冷眼底忽的绽出一束光芒,他看向面前的两个阿史那,扬起声线道: “谢忱他必定是从洛阳调的兵!” 趁现在谢忱出外亲征,洛阳空虚,只要派一小撮人取道洛阳,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长安…… 谢恒牵了牵嘴角,一个绝妙的计划正在他脑海中浮现。 谢忱他再怎么高高在上,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是人就会七情六欲,有弱点,有软肋。 光是想到让他那高贵的兄长低下头颅,俯身向他认错的样子,就已经让谢恒兴奋地颤抖起来了。 从小到大,他已经受够了谢忱的轻蔑。 除开自己的母族不如谢忱的那般显贵,谢恒自认一点都不比谢忱差在哪儿,他决不会一直输给谢忱! 谢恒对面的阿史那努尔听过他的计划,神情诧异过后,似乎陷入短暂的思索。 努尔还没说什么,突厥王女忽然不赞成地开口道: “这样恐怕行不通。” 王女图兰瞥了一眼谢恒,又转向努尔,用突厥话语速极快道: 「回撤吧,努尔,再陪他这样胡闹下去,我们突厥的士兵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晋朝的新皇帝承诺过,我族归附后,会拨出水草丰饶之地供我族继续游牧。」 努尔原本尚未表态,听完图兰的话,他神情一变,接着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图兰几眼。 他语气粗鲁,嗤道:“女人懂什么?” …… 沈蜜儿脸颊发烫。 如果她没有听岔的话,她甚至从琅华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揶揄。 被琅华长公主当面开玩笑,这让沈蜜儿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长公主,”沈蜜儿犹豫了一下,她语带歉疚地开口道:“其实我跟谢忱,还没……” “你不用有所抱歉。”谢琅华看向手边的茶盏,垂眸道: “谢忱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挺清楚的,他将你留在他身边的手段并不光彩。” “他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留在他的身边,其实是委屈你了,蜜儿。” 沈蜜儿愣了一下,讶异抬眼,看向眼前的琅华。 琅华也抬起视线,恰巧与沈蜜儿对视一眼,谢琅华朝她笑了笑: “如果将来谢忱能够得到你的真心,那将是他的幸运。” 谢琅华说话直白,沈蜜儿乍一听这直白到有些肉麻的言语,下意识地蜷了蜷手心,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才好。 在让人尴尬这方面,谢忱和琅华似乎是一脉相承的。 谢琅华见沈蜜儿的神情,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余光瞥向沈蜜儿手边那本书册的封皮。 “人生于世,非财无以资身。产治有恒,不商何以弘利。①”琅华开口道:“这本书里的观点,蜜儿怎么看?” 见琅华另换了个话题,沈蜜儿松了口气,她也瞧了一眼自己手边的书,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对。” 即便沈蜜儿已经无须再过成日里为了钱财忧虑的日子了,但在小溪村长大的经历已经牢牢地印在她对生活的认知里,“人活着总要有些财产傍身,再掌握一门经营之道,才不至于山穷水尽。” 谢琅华原本只是想随意换个话题,听到沈蜜儿这样的回答,她眼中掠过一抹赞同与惊喜。 她浅笑开口道:“对于金钱和利益来说是这样,其实对于权力来说也是如此。” “也并非所有的帝后都是感情深厚的,”谢琅华道:“按照谢忱的性子,等他回到长安,肯定会立你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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