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倾帆’预设终程是桃花岛,南海四季温暖如春,桃花常开不败……”穆洛衡的目光仿佛一潭死水,看着远山重影渐渐空洞起来,“我想租借尉迟府地下暗商网,替我从桃花岛运批货。” 尉迟洧强迫自己咽下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硬着头皮道:“地下暗商网属非法营私,我们早就停运了。” “不租也成,我买了。” “什么?!” “你们尉迟家的生意是不能追本溯源的,我买了这暗商网正好替你解了心腹大患,百利而无一害的生意,为何要犹豫?” “……” “好,我……我和你做这笔生意。”
第61章 鸿门中秋宴·肆 无所事事了几天,程莠在静养和喂马的虚度光阴里迎来了中秋佳节。 这天一早,程莠懒洋洋地趴在柜台后面替郭为钧看店。一大清早着实没什么人来这小破酒楼,程莠就把自己缩在柜台下面一边在脑子里面过刀法,一边拨弄着算盘。 其实看店也用不着程莠,只是程莠找郭为钧有点事,正巧郭为钧忙着调货没工夫搭理她,她只能在这等着三爷回来了再说。 “为什么‘金丝’的第十一式总是会断啊,武不出全式最后一式也接不上,到底哪出问题了……‘游’吗……阿娘是怎么说的来着……金丝,金丝,金……丝……丝啊……” “掌柜的,掌柜的……姑娘!” “哎!哎哎!”程莠一个激灵,赶忙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不,不是,小人是来送东西的,”柜台前站着一个穿着布衣短衫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方漆盒,对着程莠道,“数日前有位客人在我们店里定下了这个礼盒,要我们于中秋这日送到南巷酒楼的程莠姑娘手里,不知这位程莠姑娘可在这里?” 程莠狐疑地看着这个人,又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方形漆盒,而后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衫,道:“我就是。” 那个人愣了一下,随后把方形漆盒小心地放在了台面上,对程莠道:“那程姑娘您收好,小人就先告辞了。” 见他要走,程莠忙叫住他问道:“等等,我想问问这是谁送的啊?” 那人歉意一笑,道:“这……小人就不知了,小人只负责送货,余下的东家不曾告诉小人,小人也不好打听。” 程莠略显失望地点点头,倒也没为难他,道了谢让他走了。 程莠将方形漆盒抱到柜台下,坐下来对着方形漆盒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也没想出来到底是谁送的,谁会这么有心给她准备中秋贺礼呢? 没错,程莠合理猜测这是有人送给她的中秋贺礼,不因别的,只因她收礼的这天是中秋,就是这么简单。 合理吗?这很合理。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个啥啊……”程莠用指尖挑开了丝带,怀着一丝小小的期待打开了方形漆盒的盖子。 程莠看着漆盒里的东西微微发怔——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金丝鸾凤云锦裙。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看到这件衣裙的那一瞬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怦怦的心跳声惹得她眼眶发热,心口好像被微暖的春风裹挟住了,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程莠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她将衣裙抖落开来,长长的裙摆宛若闭合的花苞遽然绽开了花蕊,摇曳生姿,云锦绸缎丝滑,手感细腻,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温润。 金丝缕线穿行缠绕,暗绣勾出的鸾凤繁纹游弋在裙摆与广袖之间,华而不奢,隐隐透着股清贵气,而领口与袖口处以极简的笔触绣上了莠草,灵动俏皮又不失稳重。青碧绶带系以双层酢浆草结垂在腰际,随着裙摆悠悠晃荡…… 程莠将金丝鸾凤云锦裙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绪,定睛看向漆盒底部,那里还放着一只双响镯,在她看不见的银镯内侧,是一个人亲手雕琢的一颗狗尾巴草。 程莠好奇地将双响镯套到右腕上,清脆的叮当声轻轻回荡在耳边,萦绕在心间。 坦荡的官道上,一白一黑两匹骏马疾驰飞奔,哒哒的马蹄声扬起阵阵烟尘,转眼便被长风卷到了天边。 忽然,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猛地冲了出来,毅然决然地展开双臂,一副视死如归地拦在了路中间! 程莠悚然一惊,马疾驰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已经完全躲避不开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在狗尾巴即将把那人撞飞的瞬间,她一把绕紧缰绳,那力度几乎要把她自己的手掌勒断,她顾不得心疼狗尾巴,狠狠地勒住了马噘子。 长声嘶鸣,直直地刺穿了云霄。 狗尾巴的前蹄高高地尥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骤停让正匹马几乎直立腾起,伴着令人心颤的马嘶声,程莠整个人随着马匹几近悬在半空中,她竭尽全力夹紧马腹,把缰绳死死地勒进了掌心里,才没被直接甩飞出去! 她的身影在艳阳下英姿飒爽,激起的烟尘弥散在浮光里勾勒出她坚毅挺拔的豪情万丈,猎猎翻飞的衣袍将她的眉眼衬得愈发疏狂。 马蹄险险地擦过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的斗篷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步子。秦怿也是急勒马匹,才将黑马迂停了下来,他拽着缰绳险些被甩下马背,黑马原地打了好几个圈才找着北地停下了脚步。 秦怿翻出了他这些年所有的修养,才忍住怒火没有破口大骂,对着那人地喝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程莠攥着缰绳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她冷冷地看着身穿斗篷的人,语气冷冽地吐出三个字:“代、清、婉。” 代清婉的脸埋在斗篷下,她垂着头缓缓放下双臂,对方才命悬一线的惊险不为所动,语气平板地道:“带我走。” 程莠勾唇一笑,慢吞吞地把缰绳从手中绕出来,俯视着代清婉神色揶揄,道:“我说过,日后若是再相见,定不会手下留情,代姐姐该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几天好活了。”代清婉抬起头,将斗篷的帽子拉下来,“不用你手下留情。” 程莠和秦怿双双皱起了眉。 代清婉脸色灰败,三道狰狞的伤疤触目惊心地横在她的脸颊上,再没有一丝风华绝代的影子,她明明才二十有四,一个女人最有风韵的年纪,她却仿佛已入暮年,满头青丝换了白发,从斗篷里散落下来,连日光都跟着黯了黯。 她好似话本里道行尽失的狐妖,带着一张凄美的脸走向垂暮,银发徐徐舞动,沧桑了流年韶华。 秦怿几次按捺住自己想要冲下马替代清婉把脉的心,欲言又止地看向程莠。 程莠淡淡道:“赵颀干的?” 代清婉缓慢地摇了摇头,力不从心地道:“小阿莠,带我走吧,求你。” 她的孤傲,她的冷艳,她的不可一世,都被残酷的现实化为的利爪撕成了碎片,她像个摇尾乞怜的可怜虫,既可笑又可悲。她拿了自己全部身家赌了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秦怿抢在程莠之前高声道:“代清婉,你想干什么?想让我们可怜你吗?” 代清婉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她用最后的清高抬起了她低到尘埃里的头颅:“你想知道十年前的真相吗?程莠,我们都被骗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 “代清婉!”秦怿厉声道,“你觉得你说的话可信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代清婉不看他,只是紧紧地盯着程莠,她道:“你想报仇吗?我想报仇。” “所以呢?”程莠歪着脑袋,忽而笑道,“你想让我现在就杀了你吗?” 代清婉深吸一口气,她站在天地间,她孑然一身。 代清婉粲然笑道:“沧海一粟,浮游命也。” 程莠眉目一冷,她拉着缰绳,马蹄哒哒向后倒去,随后她猛地甩开马鞭,扬鞭向狗尾巴的屁股抽去。 “啪!” 狗尾巴即刻像离弦的箭一般直直朝代清婉撞去! 代清婉瞳孔一缩,呼吸也跟着滞住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终是又赌输了吗…… 而预想的冲撞并没有到来,程莠陡然倾身斜挂在马背上,伸臂一捞,将代清婉整个人提到了马背上,而后双手抓住缰绳,用双臂将代清婉紧紧禁锢在身前。 “程莠!”秦怿在身后气急败坏,毫无形象地吼道。 程莠对秦怿的警告充耳不闻,策马飞驰,好像就要踏马上青云。 “别给我耍花样。” 代清婉动作迟钝地拉上斗篷的帽子,低着头按住帽沿,惨淡一笑:“谢谢。” 裕州,尉迟府。 “令仪令仪令仪,你这几日是不是一直和边姐姐在一起?”尉迟溱跟在尉迟洧身后不怀好意地问道。 尉迟洧不理会自家哥哥的聒噪,大步向大门走去。 出了大门,尉迟洧忽地停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尉迟溱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他身上。 “呀,是边姐姐,”尉迟溱看向台阶下的人,正欲打招呼却皱起了眉,“赫连廷秋?他怎么来了?还和边姐姐一起?” 尉迟溱抱起双臂,看着边灵珂身边那个珠光宝玉挂满身的少爷神色复杂,自言自语道:“太嚣张了,这是生怕打劫的错过自己吗?” 尉迟洧斜觑了尉迟溱一眼,抬步下了台阶,对边灵珂道:“边大人,走吧。” 边灵珂转过身,对尉迟兄弟招呼道:“令仪,攸宁。” 赫连廷秋也跟着转过身,对二人笑道:“大公子,二公子。” 尉迟洧只是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并不理会他,径直掠过他走到边灵珂身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叫赫连少爷好不尴尬。 尉迟溱笑着对边灵珂叫了声“边姐姐”,而后抱着双臂踱到了赫连廷秋的身边,故意用十分欠揍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扯了个假笑道:“赫连少爷太客气了,也是做过买卖的人,都是朋友,唤我们字号就行了,不然显得多生分啊。” 赫连廷秋为人世故,随机应变道:“我这不是怕攸宁兄介怀嘛。” 尉迟溱可不跟他世故,直接了当地道:“你干嘛跟着边姐姐?” “呃攸宁,”边灵珂替赫连廷秋解围道,“这些时日廷秋也帮了不少忙,银涯特意邀请了廷秋去中秋宴,路上正巧碰上了,便一道去了。” 听了边灵珂的解释,尉迟溱更不高兴了,撇嘴道:“廷秋廷秋,怎的叫的这般亲密?” 边灵珂“啊”了一声,愣道:“什么?” “没什么。”尉迟溱转头去看自家弟弟,却见他神色自若,一副“与我无关”的二五样,真叫他好一阵心塞。 尉迟洧无视尉迟溱幽怨的眼神,烂泥扶不上墙地道:“即使如此,那快走吧,若是迟了可就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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