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帝顿然怔住,心中腹诽:莫非当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玉晏天当真有不臣之心,他大可以暗杀掉全部有威胁之人。继续蛰伏隐忍,直到大权在握。 惠安帝形诸于色,收了几分戾气。 反正玉晏天看不见,仍旧怒声道:“既然你身子有恙,皇嗣之事恐怕有心无力,朕,已经为太女重新挑选了几名秀男。你便在北宫面壁思过,修身养性吧!” 玉晏天面无表情磕头行礼,他早有猜测会是如此。 惠安帝冷眼相看,玉晏天坦然自若起身,看不出有一丝慌乱失态。 田公公着急上前搀扶,被惠安帝挥手瞪眼阻止。 玉晏天摸索向前,在行经殿门口故意失足绊倒。 或许惠安帝喜于乐见他落魄之样,如此做戏让其多少舒坦些。 榴月之风温热多情,纠缠着他冠后的眼纱垂带荡漾飞舞。 他闻见惠安帝嗤鼻之声,唇角一闪而过冷笑。 惠安帝不准相扶,田公公只能干着急。 玉晏天略有狼狈爬起,摇摇颤颤步履沉重前行。 太极殿宫外侯着步撵,见玉晏天出来,便有人相扶他上了步撵。 前面宫巷转角,藏着小宁子与周小婉二人。 惠安帝下了令,任何人不得与玉晏天相见。 周小婉泪眼婆娑,小宁子亦是满脸忧心,眼瞧着步撵越走越远。 “回吧,被人发觉便不得了了。”小宁子拽着不肯离去的周小婉,返回东宫去。 御花园,百花争奇斗艳。 池塘中,菏叶碧绿,鸳鸯戏水而过。 池边凉亭外,侯着一群宫娥。 凉亭中,姚皇后与吴贵妃驻足张望。 姚皇后眼色焦急,向身旁的吴贵妃问道:“贵妃,你确定,永诚王,去了太极殿?” 吴贵妃玉容惆怅,颔首道:“回皇后娘娘,千真万确。” 宫中人人皆知,玉晏天被软禁在北宫。太女亲征灭了东昌国,本是率土同庆之事。 姚皇后不知玉晏天犯了何事,被惠安帝处罚软禁。 不管如何说,玉晏天终是太女的夫君。 姚皇后听闻玉晏天伤了眼睛,怕是日后再难复明,更是寝食不宁。 “来了,来了……”望见步撵,吴贵妃喜上眉梢,拽了下姚皇后的衣袖。 二人匆忙抬足,亲自迎上前去。 “天儿,我是姐姐啊!” 吴贵妃只觉得那遮眼纱扎眼,登时潸然泪下心疼不已。 步撵并未停止,即便对方是皇后与贵妃。 姚皇后可不是吴贵妃性子软弱,端着架子喝道:“见了本宫,还不跪拜,见凤驾,落轿。” 抬首的两名太监对视一眼,犹犹豫豫还是落了步撵。 吴贵妃已然扑过去,抱住玉晏天的肩头,哭哭啼啼道:“瞧你,怎会如此瘦弱,究竟发生了何事?” 被吴贵妃按着,玉晏天起身不得,低首轻笑劝道:“姐姐,莫哭,我很好。” 时间紧迫,姚皇后急急开口:“永诚王,究竟出了何事,陛下为何要将你,软禁在北宫?” 玉晏天仰首对天,为难道:“皇后娘娘,恕臣不能如实相告,陛下有令,不得与任何人提及。” 吴贵妃直起身子,持帕沾泪,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 姚皇后不敢再追问下去,她深知此刻只怕已有人禀报惠安帝,她在此相拦私见之事。 姚皇后拽上吴贵妃,当机立断往一旁离去。 步撵重新摇摇晃晃向前,玉晏天懒散靠背休整。 姚皇后自从奶娘逝后,与吴贵妃淑妃来往频繁。 相比傲气的淑妃,姚皇后更喜欢与心思单纯柔和的吴贵妃往来。 思及淑妃,姚皇后烦躁投着鱼食,问道:“淑妃,怎么回事,不是去太极殿打探消息,为何还未有动静?” 吴贵妃梨花带雨,泪痕仍未干。气息凝重道:“谁知呢?陛下,近来只召见淑妃妹妹。” 若非为了池边偶遇玉晏天的说辞,姚皇后哪有兴致在此,装模作样投食喂鱼。 “罢了,贵妃你看到了,不是本宫不管,本宫是有心无力,陛下一向独断专行,有些事情,还是不知为妙。” 吴贵妃颔首恭顺应道:“娘娘说的对,日头毒辣,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宫去吧。” 二人携手同行,领着宫娥各自回了宫。 万和宫,寝殿中。 淑妃沐浴后,贴身宫女为其更上寝衣。 随后便挥退左右,独自一人暗自神伤。 不久,她从衣柜中取出一个,雕花红木匣子。 又从中取出一个瓷瓶,斟了杯水将瓷瓶中的药沫倒入一点点。 持着杯盏略有迟疑,随之一咬牙饮了下去。 淑妃重新将东西收回匣子,放回原处。 形单影只坐在床沿,垂泪低语道:“陛下放心,臣妾定会死得干净,不让任何人猜疑。” 淑妃所服之药,是方才太监奉命送来。乃是皇室秘密处决他人,又不着痕迹的毒药。 此药不会立时要命,而是像咳疾缠身一般。 每日咳血,好一些耗上一两个月,直至将人精血精气熬干。 蝉鸣不断,天际涌来乌云,似有风雨将至。 惠州。 田间百姓挥汗收割,正是五月农忙时。 肖柏州一身粗布衣衫,跟随张了望在田间劳作。 肖柏州哪里吃过这份苦,大汗淋淋时不时停下偷懒。 待收了粮产方能回京,想着苦难将尽咬牙硬撑着。 “肖柏州,肖大人,我给你送凉茶来了。” 肖柏州闻声回首,瞧见魏子良一手挥着折扇,一手拎着水壶。 那时送宇文沐颜去的地方,正是惠州。 太女大开疆辟土的消息,自然亦传到了惠州。 宇文沐颜闻之病了一场,终究是她的故土,如今当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亡国公主了。 云楚清闲来无事,仍旧是教那些贫民读书识字。 魏子良得空便去寻肖柏州,谈天说地。 肖柏州喜出望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终于可名正言顺歇息歇息。 又碍着张大人在,遂客套道:“张大人,歇会,用些凉茶解渴吧。” 张了望上了年纪,多年不做粗活,确实体力不支有些累了。 二人去往魏子良所在的树荫下,席地而坐休整饮茶。 魏子良挥动折扇,为二人驱热。 “子良,子良……” 马蹄狂奔惊人,急切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是,姜栋,哈哈,终于回来了。” 魏子良顾不上肖柏州二人,乐颠颠迎了过去。 马背上,姜栋一脸疲惫。唇上的青须浓密,想必是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歇。 姜栋勒马止步,冲张了望道:“太女殿下,即刻便到,请张大人奏禀惠州事宜。” 张了望急忙整理起衣衫,虽说未着官袍,但也ʟᴇxɪ不能失仪,肖柏州跟着照做。 姜栋不待魏子良开口,急匆匆嘱咐道:“子良,你速去让楚清与我夫人,收拾好行装,即刻上路回京。” 魏子良原本嬉皮笑脸,想打趣上一句,敛容收色也不多问应道:“我这便去。” 明明打了胜仗,可姜栋神色焦急分明是出了旁的大事。 半个时辰后,惠州府衙门口外,停着两辆马车。 魏子良三人,则在马车旁翘首以待。 宇文沐颜一身霜色银菊罗烟裙,楚腰纤细比之往昔更加娇弱。 云楚清倒是神采奕奕,束发戴冠文雅谦和。 太过匆忙,身上着的夫子襴衫都顾不得更换。 宇文沐颜终于望见那抹健壮的身姿,盈盈含泪飞奔相迎。 姜栋一跃下马,将人轻轻拥在怀中。 生怕身上的铠甲,硌着他的阿颜不舒服。 久别重逢,宇文沐颜已是梨花带雨。 姜栋低柔细语,傻乎乎哄道:“阿颜,莫哭了,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魏子良抻着脖子打量,奇怪道:“姜栋,太女殿下与晏天呢?” 说起玉晏天,姜栋顾不上与夫人问长问短说贴己话,催道:“快些上路,太女殿下已在城门口等着了。” 魏子良挥着折扇,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质问道:“姜栋,你说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姜栋未理会,而是将宇文沐颜送上了马车。 云楚清虽然好奇,可也识趣不多问,亦上了马车。 暗卫驾上马车出发,姜栋上马与魏子良并行,这才忧心忡忡道:“是,晏天出事了?” 魏子良一惊一乍道:“晏天怎么回事?这才消停几日,为何又出事了?这次又是何事?” 姜栋摇头如实道:“我与太女殿下东征归营,便听闻晏天被押解回京了。” 魏子良抓耳挠腮,不明其意道:“晏天莫非临阵脱逃,未去东征?” 姜栋有些烦躁道:“详细如何,尚不知晓,那时晏天为救裴啸凌,伤了眼睛,为此未去东征,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问太女殿下,可她只说事关重大,不便透露。” 魏子良心惊肉跳,嘱咐道:“既然事关重大,你莫要再追问太女殿下了。” 魏子良暗自猜测,必定涉及皇室秘事,不然以彼此的交情,岂会相瞒。
第194章 三日后, 五月初八,梅夏迎细雨。 树头枝叶摇曳,蝉鸣避雨噤声。 太极殿外, 急匆匆奔来一名禁卫, 跪地朗声禀报道:“回陛下, 太女殿下,回宫了。” 惠安帝正在寝殿午睡,田公公闻声出来,压着声道:“太女殿下,现在何处?” “太女殿下说要来面见陛下,估摸着快到了。” 田公公闻后,仍不放心又追问一句:“太女殿下回宫, 是直奔太极殿, 还是先去了别处?” 那禁卫如实回答:“太女殿下并未去何处,入了宫门便前往太极殿,即刻便到。” 话音一落,田公公便瞄见明黄身影, 速速挥手让那禁卫退下。 只见南宫盛蓉着了蟒袍,撑着姜黄纸伞过来。 半年未见,田公公发觉太女圆润的杏脸消瘦。 从前那份青涩消散, 取而代之是出水芙蓉的灵慧动人。 南宫盛蓉到了廊下收了纸伞,田公公这才看清太女的眼神阴沉。 田公公只觉不妙,若按太女从前的性子。 回宫定然会,不管不顾先闯去北宫。 可眼下直奔来太极殿, 田公公吃不准为何。 不敢耽搁, 速入了寝殿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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