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盛蓉心中有了定论,嘴上再三确认道:“魏尚书,所言当真?” 魏英南郑重其事道:“老臣为官几十载,怎会做此等欺君之事。” 魏英南监督阅卷之时,这齐麟拔得头筹。 她自然好奇是何许人也,取了齐麟的画像察看。 发觉齐麟样貌与永诚王相似,更是不敢耽搁入宫。将入闱者的文章以及画像,亲手交与了田公公。 “魏尚书,可听闻过青州郡,齐家?” 以魏英南的年岁,应当对齐家有所了解。 魏英南扶了扶略有酸楚的老腰,不慌不忙回道:“这是自然,老臣与那齐家家主也算相识,殿下,莫非是想问,为何齐麟与永诚王容貌相似。这是世间相像之人大有人在,殿下又何必自寻烦恼,忧虑过度,自乱心神。” 南宫盛蓉的心思,全然被魏英南猜透。 她镇定自若,颔首转而打岔道:“子良哥,昨日回去,可有异样?” 魏英南无奈叹道:“喝得烂醉,直嚷嚷,呃,算了,他那性子过几日便好了。” 魏英南实在说不出,魏子良的醉酒之言。 说什么太女如此之快便见异思迁,对不起玉晏天之类的疯话。 南宫盛蓉客套几句,便与魏英南分别。 事情究竟是不是田公公所为,倘若是,如此做又出于何故。 惠安帝自从病后,每日皆会午睡小息。 不到未时,她便与小宁子守在太极殿不远处。 未时一到,便差小宁子悄悄将田公公请过来。 春日午后,慵懒惬意。 花红柳绿,斗色争妍。池水微波荡漾,绵绵柔和。 南宫盛蓉更了一件,青碧色广袖流仙裙。梳着圆髻,只插了一只青玉簪子。 除了早朝依制穿蟒袍,戴金冠。其他时候她衣着素净,不戴珠钗,为玉晏天守丧。 她神情阴郁迷离,垂目望着碧池水面。 池面如镜,恍然间一左一右出现了玉晏天与齐麟。 玉晏天蹙眉清冷,齐麟肆意含笑。 她微微叹息出声,眼神落寞孤寂。明知不是,为何还在奢望齐麟是玉晏天。 “殿下,寻老奴来,所为何事?” 身后传来田公公的声音,她回身直截了当问道:“田公公,有关齐麟,您应当明白我在说什么。” 田公公谨慎四下张望,小声回道:“殿下这么快便知晓了,是老奴做的,老奴欺君,罪该万死。” 田公公屈膝将跪,南宫盛蓉慌忙俯身相拦。 “求您告诉我,为何如此做?”她只想知晓为何,或许是为这两日的心神不宁寻个解法。 田公公唉声叹气道:“永诚王虽然离世,但老奴怕陛下迁怒无辜之人。那个青州郡齐麟,若只是因为容貌像永诚王,便被陛下猜忌,甚至剥夺十年寒窗的高中,岂不是太不公了。还有……” 田公公顿言,面色懊悔又道:“当初无力阻挡陛下赐死永诚王,老奴心里有愧啊!若当初阻止或许有回旋之地,不至于让陛下与殿下,父女离心,与永诚王夫妻阴阳两隔。老奴,悔啊!” 田公公说得情真意切,潸然泪下。 南宫盛蓉明了终究是她痴人做梦,定神轻言轻语安抚道:“田公公不必介怀,永诚王他宿命如此……” 还未言毕,被惊慌奔过来的小宁子,呼喊声打断: “殿下,陛下醒了。” 田公公匆忙拭干泪,顾不得客套抬足往太极殿奔去。 天清日晏,掌不亮她心房之灯。 她烦躁折下一截ʟᴇxɪ柳条,揪光了所有枝叶。 “殿下,殿下。” 远远传来姜栋的呼喊,南宫盛蓉寻声望去。 姜栋身穿金甲,疾奔而来似有十万火急之事。 姜栋气喘吁吁道:“是,是真的吗?那人当真与晏天相像?” 南宫盛蓉颔首,心烦意乱将光秃秃的柳条掷到池面。 宇文沐颜生产不久,昨日姜栋在府陪伴妻女。 姜栋缓了气息,一本正经道:“我要去会会他。”言毕,转身便要走。 “见他作何,他又不是玉晏天。”她不知为何声色俱厉,甚至有些气恼。 姜栋回身,果断耿直道:“他若是个值得相交之人,我便与他做个朋友。反之,警告他,不准靠近殿下一步,妄想趁虚而入。” 她猜测姜栋如此说,必是见过了魏子良了。 “殿下呢,不随我一同去,这可事关重大。”姜栋忽然又道,南宫盛蓉本想拒绝却又不忍令姜栋失望。 只得勉为其难应下,与姜栋出宫去见齐麟。 二人到了齐麟所在的客栈,店家见姜栋金甲在身慌张亲自引路。 二楼天字九号,店家叩了门,却出来一名书童模样的小哥。 “几位可是寻我家公子,只是不巧,方才一位姓魏的公子,邀我家公子去桃园坊,饮酒作诗去了。” 南宫盛蓉与姜栋异口同声:“可是京城魏家的公子?” 见那书童颔首,二人马不停蹄赶往桃园坊。 暮色苍茫,晚霞迷醉。 桃园坊,人来客往正是宾客盈门时。 二楼雅间内,齐麟面色潮红,手持酒樽与魏子良碰杯痛饮。 魏子良瞧着齐麟醉玉颓山的模样,腹诽道:“这小子如此能喝,压根不像玉晏天一喝便醉。” 虽说未能灌醉,总算弄清楚齐麟为何要去大理寺任职。 原来这是齐麟自幼的志向,想要为蒙冤之人讨回一个公道。 魏子良昨日酗酒,今日有些力不从心,可仍继续灌酒与齐麟。 “齐公子,依你这岁数,早该娶亲了吧?”魏子良重新为齐麟满上酒,刻意相问。 齐麟举杯放荡不羁,自嘲道:“齐某自幼体弱,这青州郡谁不知晓,我齐麟是个病秧子,何人会将女儿嫁个短命鬼,往火坑里推。” 魏子良闻之手一抖,酒撒了一半。 他不可置信盯着齐麟,明明看着身强体健,哪里像个体弱多病之人。 此事太过巧合,玉晏天亦是人人口中的病秧子。 魏子良攥紧酒樽,似要将其捏碎一般。 他虚伪陪笑道:“齐麟公子说笑了,魏某看你的身体十分康健,可是有何奇遇?” 齐麟豪爽将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道:“若说奇遇,倒当真有。一年之前,我病入膏肓,原本家中已为我备好身后事,碰上一个游历的江湖郎中,瞧好了齐某的病。” 齐麟自行斟了酒,手持酒樽起身。脚步略有虚浮,行至窗前。 窗外,落日余晖,霞云弥漫。 齐麟对杯跌荡放言:“人生几何,随性而为。”回身又冲魏子良问道:“魏公子,你说呢?” 魏子良凝着神采飞扬的齐麟,乍然愣住。 或许对方当真未说谎,若非经历过生死岂能有此顿悟。 魏子良回神,眼神恻然。齐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而玉晏天却没有。 魏子良正正经经冲齐麟,作揖道:“愿齐麟公子,一生无忧。” 魏子良将对玉晏天的祝愿说与齐麟,蓦然间,他有种齐麟是玉晏天转世的奇想。 “客气客气,齐某亦祝魏公子,平安顺遂。” 魏子良起身上前,与齐麟碰杯痛饮。
第207章 “公子, 姜栋将军来了。” 门外魏府的家丁,向内通报。 原本今日魏子良本打着寻事的架势,带了几个家丁想要教训齐麟一番。 魏子良嘀咕一句:“这个呆子, 为何而来?” 雅间房门被人推开, 齐麟望向门口。 先进入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 身着禁卫戎装。 身后随着一位素衣柳腰的女子,定眼望去却是太女殿下。 与昨日的雍容华贵不同,今日的太女殿下淡雅脱俗。 齐麟彬彬有礼作揖,南宫盛蓉眼神复杂瞄了一眼齐麟,转而看向魏子良。 姜栋迫不及待冲到齐麟身前,上下细细打量,满脸不可思议道:“若非知晓晏天不在人世, 说是以假乱真也不为过。” 如物被人品鉴, 齐麟也不恼怒。 秉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齐麟主动向姜栋套近乎:“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姜栋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与齐麟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询问起底细。 南宫盛蓉与魏子良在一旁, 不约而同叹息。 魏子良附耳低语:“我看姜栋,分明与齐麟十分投缘,齐麟这皮囊生得真是好。” 南宫盛蓉心知肚明, 魏子良弦外之意是何。无非是嘲讽齐麟,不过是仗着容貌像玉晏天,令他几人另眼相待。 果然只听,姜栋兴致勃勃道:“原来, 你也排行老二, 你我果真是有缘。” 南宫盛蓉扶额无奈道:“姜栋哥,怕是陷进去了, 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魏子良忽地意味深长道:“殿下,会对齐麟动心吗?” “不会,孤很清楚,他不是玉晏天。”南宫盛蓉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她望见齐麟冲她温润浅笑,继而一步一步欺身向她。 她不知为何心神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后退一步。 可她不查身后是梁柱,退无可退不由玉手紧握。 只见齐麟屈膝跪在她面前,眼含期盼道:“昨日在东宫,殿下所言可还作数,微臣,何时可去大理寺到任。” 那句“微臣”,昔日玉晏天亦是这般言语。 南宫盛蓉定神,疏离冷淡道:“自当算数,大理寺那边,本太女已与魏侍郎,打好招呼,你明日即可到任。” 魏子悠如今已是大理寺侍郎,今日早朝前,南宫盛蓉先见了魏子悠。 齐麟大喜,郑重其事向太女叩头谢恩。 南宫盛蓉抬足远离齐麟身畔,催促姜栋:“人也见了,回宫去吧。” 姜栋与齐麟依依不舍道:“那个,大理寺侍郎是我大嫂,你放心,兄弟会让我大嫂罩着你的。” 齐麟起身向姜栋施礼,谢道:“多谢,姜将军。” 魏子良白了一眼姜栋,起了争强好胜之心,阴阳怪气道:“那大理寺侍郎,是我三姐,我都未说什么,姜栋,你这呆子,倒是会卖人情。” 自打玉晏天离世,便只有宇文沐颜诞下爱女,令姜栋欢天喜地。 他今日见齐麟,亦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姜栋到南宫盛蓉面前,一本正经施礼求道:“殿下恕罪,属下命人送您回宫。我与齐麟公子一见如故,若不把酒言欢,岂不可惜,还请殿下谅解。” 日隐夜至,齐麟将房内烛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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