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盛蓉怔立,这个齐麟的声音像极了玉晏天。 南宫盛蓉回神,沉了眼色。 魏子良如此大动肝火,只怕亦是发觉此人音色与玉晏天相似。 齐麟见魏子良暴跳如雷,那太女殿下竟无动于衷。看来传言不虚,这魏公子与皇太女关系匪浅。 “魏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齐麟垂首示弱,魏子良一愣不禁松了手。 只因齐麟的声音,令魏子良不由想起玉晏天,又如何下得去手。 南宫盛蓉置之不理,大步流星离开紫宸殿。 她瞥见候在殿外的林闻朝,唤了声:“林大人。” 林闻朝闻声迎到太女身旁,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南宫盛蓉回眸瞅了一眼,即将出殿的三人,低声道:“那个齐麟,御前为何未递画像?” 林闻朝慌张躬身,拜道:“下官失职,下官亦是今日方知,那齐麟的长相像极了,永诚王殿下,下官猜测,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说什么?齐麟像何人?”南宫盛蓉心旌摇曳,音色陡然拔高尖厉。 “回殿下,像,像永诚王殿下。”林闻朝跪地,如实回道。 南宫盛蓉目瞪口呆,猝然间便回神冲回殿内。 “来人啊,将齐麟绑了,带回东宫。” 禁卫闻声入殿,将齐麟扭押拖走。 齐麟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呆如木鸡被禁卫拖了出去。 魏子良稳住了心神,疾言厉色冲南宫盛蓉劝道:“他不是晏天,望殿下,莫被蒙了心智。” “孤自有分寸。”南宫盛蓉撂下这句话,转身心急追了出去。 魏子良望着她方寸已乱的背影,不由叹息感慨。 他见了齐麟,都做不到平心静气,何苦要求太女心如止水。 少倾,东宫。 齐麟被押进了偏殿中,南宫盛蓉命宫人奉水,让禁卫为齐麟洁面。 齐麟双手被捆,又被按跪在地,哪里敢有任何挣扎。 清水去污渍,显出如玉俊颜。 “殿下,清理干净了。” 南宫盛蓉背对齐麟,挥手示意禁卫退避。 她寒目回身,她倒要看看与玉晏天究竟有几分相像。 齐麟面上仍有水珠未干,一滴水珠恰巧在齐麟右眼下滑落。 犹如美人落泪般,令人不禁起了怜爱之心。 他此刻惊恐万分,不知所措求道:“殿下,饶命啊!” 可这些落在南宫盛蓉眼中,尘封的痛苦回忆破封而出。 她忘不了,玉晏天与她抱头痛哭的无助模样。 更想起,那夜漫天大雪,冰冷的天人永隔。 她如醉酒般摇晃上前,扶起齐麟不禁哄道:“别怕,孤不会伤害于你。” 齐麟望着眼前玉容仙姿的太女殿下,骤然怔住,面上泛起红晕。 太女殿下眼神凄然,竟伏到他肩头,似在低声啜泣。 他自然听闻过,太女殿下丧夫一事。 经此,顿悟明了,他的容貌大约有些像太女殿下的亡夫。 只是与女子如此贴近,何况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天子娇女,当朝太女殿下。 齐麟并非心猿意马的脸红,而是心慌害怕的急躁。 “殿下,您弄湿了,我的衣衫。” 齐麟不合时宜的出声,令陷在悲伤中的南宫盛蓉猛然清醒过来。 “来人,传齐辕过来。”南宫盛蓉刹那间面色阴沉,厉声喝道。 齐麟不禁松了口气,仿若有些喜上眉梢。 南宫盛蓉定神念起,方才在紫宸殿齐麟有事要奏。 遂冷若冰霜道:“齐麟,方才在紫宸殿,你有何事要奏请?” 齐麟双手被捆,笨拙跪地道:“回殿下,按规矩,状元会到翰林院,做从六品撰修。微臣斗胆,请求左迁调去大理寺任职。” 南宫盛蓉落座,假装漫不经心抿着茶。 纵然心知肚明齐麟并非玉晏天,可他一举一动又像极了玉晏天。 如出一辙的音色,拨弄心弦震荡不安。 “为何要去大理寺,若是左迁,以你的资历做个大理寺正,倒也不是难事。” 南宫盛蓉手持杯盏,偷瞄一眼闻之眉开眼笑的齐麟。 齐麟权当太女应下,笑得肆意,意气风发更甚。如这春日的暖阳,令人神清气爽。 她不由莞尔一笑,刹那又泯然无笑,神伤色哀。 若是玉晏天如他这般洒脱,任性而活又是哪般光景。 “奉仪君,齐辕,拜见殿下。” 齐辕一袭青衫,受宠若惊出现。 他入宫两载,太女殿下从未主动召见。 南宫盛蓉指着齐麟,风仪严峻对齐辕道:“他是何人?” 齐辕顺势望去,只听齐麟欣喜若狂唤道:“大哥。” 齐辕先是一怔,随后扑过去抱住齐麟,声泪俱下道:“小麟子,大哥好想你啊……”摸到齐麟捆着的绳索,惊慌失措道:“你为何,被捆了起来?” 齐麟委委屈屈摇头不敢明言,可目光瞥向太女殿下。 南宫盛蓉黯然神伤,齐麟本就不是玉晏天。 她竟还疑心,多此一举找齐辕来证ʟᴇxɪ实。 排山倒海的哀思,只令人心口撕裂剧痛。 她逞强冷冷命道:“你们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给你二人一盏茶的工夫叙旧,状元郎,别误了游街。” 齐辕俯首小心翼翼道:“殿下,可否让人为吾弟松绑。” 她起身背过身去,随意挥手示意。 齐辕一副感恩涕零的模样拜了拜,这才为齐麟松绑。 齐辕拉上齐麟方退到殿外,迎面碰上周小婉抱着皇孙过来。 奶乎乎的粉嫩小人,瞅见齐麟,咧嘴奶声奶气唤道:“父,父王……” 周小婉被皇孙遮住视线,还未瞧见齐麟。 听闻皇孙开口说话,欢天喜地道:“殿下,皇孙会叫父王了。” 偏殿内,南宫盛蓉闻声出殿,径直抱过皇孙。神色冰冷命道:“齐麟,你抬起头来,让皇孙看一眼。” 她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呐喊道:“景儿,你父王便是这般模样。” 齐麟也不扭捏,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含笑而立。 “王,王爷,不,不是。”周小婉愕然脱口而出,亦是六神不安。 南宫盛蓉冷漠无情道:“他不是他,他是齐辕的弟弟齐麟。” “父,王,父……” 皇孙探手似要让齐麟相抱,齐辕脸色难看扯了扯齐麟的衣袖,示意齐麟快走。 南宫盛蓉骤然转身,狠心抱着皇孙入殿。 小皇孙猝然大哭不止,撕心裂肺的啼哭,惹得她再绷不住吞声饮泪。 周小婉闻见皇孙哭嚎,这才回神噙泪赶去安抚皇孙。 南宫盛蓉失魂落魄无声垂泪,齐麟的出现,使她仿若被人怒揭了伤疤,彻骨噬心怎能不痛。 小皇孙见南宫盛蓉垂泪,顿时止住哭声。抬起软软糯糯的小手,似想要为母亲拭泪。 她抱紧孩子,哭笑道:“日日让你看,你父王的画像,没想到你这个小人,当真记住了。” 周小婉在一旁低泣,忍不住满是疑惑道:“殿下,奴婢想不明白,齐辕的弟弟,怎会与王爷长得相似?” 南宫盛蓉哀思如潮,抱着儿子有了慰藉,平定心神,叹息道:“莫做不切实际的妄想,你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那倒是,只是,偏偏就与王爷容貌相似。” 那可人小人儿,片刻工夫便在南宫盛蓉怀中酣睡。 她望着孩子纯真无邪的睡颜,郑重其事道:“即便再像又如何,他不是他,莫再提起齐麟这个人了。” 那边,院中角落里。 齐辕扯着齐麟胳膊,满面怒色道:“父亲当真这么说?” 齐麟颔首道:“父亲说希望大哥想清楚,是舍弃奉仪君这个低贱的名号,还是搏一搏,来日春闱高中~功成名就,希望大哥三思而后行。” 齐辕瞅着齐麟满眼嫌弃,训斥道:“哼,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齐麟并不恼怒,反而谦逊道:“弟弟不敢,只是不希望大哥,在东宫耗尽年华,遗憾错过太多事情。” “够了,我不想听,你这些假假惺惺的说辞,你快些离宫吧,迟了,不知又会发生何事。” 齐麟只得施礼无奈离开,随押解他到东宫的禁卫出宫去。
第206章 皇宫, 正门外。 明知齐麟不是玉晏天,魏子良仍是忍不住再三张望。 眼见熟悉的身影,到了他与榜眼中间的白马旁, 潇洒翻身上马。 魏子良凝着齐麟意气风发的面容, 念起玉晏天更觉心中憋闷。 仪仗开道, 锣鼓喧天,魏子良只有哀思感慨。 京城街上,百姓围观鼓掌议论。 立时,不知为何,人声诡异唏嘘。甚至有人高喊:“永诚王的鬼魂,闹鬼了……” 昔日,太女大婚游街, 不少百姓见过永诚王的容貌。 也不知是谁先惊恐跑开, 围观人群竟一窝蜂散开。 这令齐麟与榜眼面面相觑,本是人生得意时,却是无人问津的落寞。 齐麟终究憋不住,对魏子良客客气气问道:“魏公子, 齐某的容貌,当真与已故的永诚王殿下相似?” 魏子良拧眉耐着性子,颔首称是, 随即又威胁道:“我奉劝你,妄想用这张脸,攀龙附凤,争权夺利。” 齐麟不知为何一笑, 坦坦荡荡道:“齐某说嘛, 太女殿下为何同意,齐某所求之事, 原是这个原因。” 魏子良脸色更沉,怒不可歇道:“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这么快便仗着这张脸皮,换取荣华富贵。” 齐麟不甘示弱,回呛道:“魏公子,我一而再再而三多加忍耐,莫要欺人太甚,你不也是仗着魏尚书是你母亲,如此嚣张跋扈。” 魏子良被齐麟激怒,他此生最恨旁人说他,仗着母亲之势作威作福。 “齐麟,你给我等着。” 反正无人看游街,魏子良纵马离去。 林闻朝眼看着魏子良飞驰而过,这位他可拦不起。 林闻朝将齐麟与榜眼,送回客栈住处便回礼部去了。 日落月出,朝霞翻升。 早朝后,南宫盛蓉拦住魏英南的去路。 魏英南似乎并不意外,昨日魏子良酗酒,疯言疯语闹腾了许久。 “魏尚书,御前为何没有齐麟的画像?”南宫盛蓉径直开门见山。 魏英南半黑半白的眉宇挑动,诧异道:“咦,这不可能吧,老臣,亲手将东西交与田公公的。” 轮到南宫盛蓉错愕,御前能动手脚不被发觉的,唯有田公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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