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裴大国眼歪嘴斜躺在床上。 他隐隐听见动静,更是急得嘴角抽抽口水直流。满眼狠厉,却又动弹不得。嘴里呜呜哼哼,只能干着急。
第38章 房门吱呀开启, 透着沉闷。 裴泫铭脚步沉重踏进屋内,裴大国见人进来嘴里哼哼声顿时高了两分。 裴泫铭眼含泪光,上前拿起脸帕为裴大国擦了擦嘴脸的津液。又替裴大国掖了掖被子, 正襟危坐到床榻边像是私密交谈要事般。 裴泫铭看了一眼, 眼含急色的裴大国。垂首避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祖父, 身居高位一辈子了,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这伴君如伴虎,如今您身体抱恙也这般年纪了,也该退下来了。陛下命公主送您去边疆与叔父团聚,想必还是顾忌着叔父。” 裴泫铭徐徐道来圣旨内容,裴大国一听身子一阵抽搐。口目歪斜牙齿打颤, 既可怜又露着几分阴森。 裴泫铭急忙替裴大国抚摸心口舒缓情绪, 继续劝道:“祖父,虎符在哪里?” 裴大国想摇头又动不了,歪了一下脑袋似在说不可能交出虎符。 裴泫铭伤感笑道:“孙儿知道,祖父在为孙儿日后打算, 可祖父可问过孙儿想要什么吗?孙儿自幼父母双亡,祖父虽待孙儿极好,可孙儿仍难免落寞。孙儿其实并未多喜欢读书, 只是怕祖父失望罢了。这几日,孙儿酗酒买醉,也是不知如何面对祖父罢了。” 裴大国哼唧着老目含泪,心里却在说:“傻孩子, 祖父竟不知你是这般想法。” 裴泫铭继续自言自语:“祖父, 交出虎符吧,远离京城官场这是非之地与叔父在一起, 尽享天伦颐养天年不好吗?” 裴泫铭起身,走到屋内的书架前。拧了一下架子上放着的青花瓷瓶,猛地从下面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个上锁的红木匣子,他又走到书架另一面从红瓷瓶里摸索取出一把铜钥匙。 打开红木匣子ʟᴇxɪ的锁,里面赫然躺着黄金铸造的伏虎虎符。 裴泫铭取出虎符又走到床边,跪地三拜悲痛道:“孙儿不奢求祖父原谅,可眼下只有交出虎符才能暂且保住性命。” 裴大国眼色惊恐,暗自心道这裴泫铭如何知道虎符放在那里。 裴泫铭仿若看穿了裴大国心中所想,答道:“孙儿幼时玩耍无意躲在祖父房中,不巧看到了。” 裴泫铭伏身重重磕头,直磕得额间隐隐渗出血色。而后坚决起身离开,到前院将虎符交给了田公公。 田公公看见裴泫铭额头的磕痕并未安慰,接过虎符难掩喜色,直夸裴泫铭懂事。 裴泫铭面无表情问道:“此去路途遥远,公主她当真肯去?” 田公公留了个心眼,圆滑道:“公主念着与你同窗一场的情意,主动请缨送你一路东去。” 裴泫铭想起昨日公主来府探望,他赌气闭门不见。 公主来之前,云楚清到府说起庄太傅有送辞行书信。这才在房中找出书信,得知庄太傅与玉晏天结伴离开了。 他猜想公主或是因为玉晏天离开,方才念起他这个人。 田公公取了虎符急着回宫,见裴泫铭呆立游神径直离开裴府回宫复命了。 中宫殿,姚皇后一身素衣半靠在床上。面色如灰,短短一月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奶娘老嬷嬷端来参茶,姚皇后无力摇摇手拒绝道:“放那吧,本宫喝不下。” 老嬷嬷刚想劝,宫人通报公主到了。 姚皇后立马闭眼假寐,老嬷嬷会意出去迎南宫盛蓉进来。 “母后。” 老嬷嬷拦着她,轻声轻语:“娘娘吃了药刚睡下,公主要不改日再来吧。” 南宫盛蓉瞥见参茶飘散着烟丝,了然于胸大概姚皇后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她吧。 南宫盛蓉清了一下嗓子,走到床前自顾自说道:“母后,女儿是来向您辞行的。” 姚皇后一听辞行,方寸大乱睁开眼眸,可又觉得面上挂不住,假装被吵醒埋怨道:“是公主来了啊。” 南宫盛蓉并不想拆穿姚皇后,上前扶起她伺候姚皇后半靠在床榻上。 一月未见彼此甚是思念,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是姚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蓉儿方才说什么,母后睡得熟未听清楚。” 南宫盛蓉未有半分犹豫,直言道:“蓉儿是来向母后辞行,三日后,儿臣要离宫护送裴尚书去往边疆。” “你说什么?” 姚皇后脱口惊慌,整个人惊坐起身拽住南宫盛蓉的胳臂。 “本宫要去求陛下……” 姚皇后松了手,自行下了床。 南宫盛蓉伸手阻拦,虽有于心不忍仍旧如实道:“母后,圣旨已下,无力回天了。” 姚皇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猛地瘫坐到床上。老嬷嬷冲过来扶住她,焦急道:“娘娘你没事吧?” 姚皇后推开老嬷嬷,哭着训斥道:“你这孩子如此不将母后放在眼里,为何不肯听母后的话呢。” 南宫盛蓉有些心软,半跪着伏到姚皇后膝上,撒娇道:“母后总说为女儿好,可母后又何曾想过女儿的感受。” 南宫盛蓉说着鼻酸声哽,勾起姚皇后的母~性。 姚皇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公主的后背,叹口气无奈道:“你父皇如今也不理母后了,母后往后在这宫中的日子该如何熬下去呢。” 南宫盛蓉闭上眼,狠着心问道:“母后究竟做过什么,父皇才会如此?” 姚皇后看了一眼奶娘,奶娘扑通跪地老泪纵横道:“都是老身的错,娘娘她什么都未做过。” 南宫盛蓉起身走到老嬷嬷身前,居高临下质问道:“嬷嬷究竟都做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我也好去父皇那里替母后美言几句。” 姚皇后却阻止道:“别说了,她做的与我做的又有何区别。” 老嬷嬷急着摆手辩解道:“不不,都是我自作主张做的事,真的与娘娘无关。” 南宫盛蓉只是冷眼盯着老嬷嬷,姚皇后摇头叹气不再阻止老嬷嬷坦诚一切。 原来姚皇后的体质不易有孕,一开始是太子妃未有孕尚且还说得过去。 可惠安帝登基后,她的肚皮依旧毫无动静。 再后来吴贵妃与淑妃入了宫,吴贵妃承宠不久便身怀有孕。 老嬷嬷为了姚皇后的地位,不受威胁。 盛夏一日天阴大雨将至,派一个宫人去通知吴贵妃惠安帝邀她到太极殿共进晚膳。 吴贵妃入宫不久圣恩正浓,自然不会有怀疑。 只是走到半道暴雨倾盆,抬轿撵的宫人不慎滑倒。连带着吴贵妃被摔出轿撵,导致小产。 传话的宫人早就出了宫再无身影,更无从查起。 吴贵妃一开始常常提起可又苦无证据,惹得惠安帝不胜其烦便不再提了。 那次小产吴贵妃伤了身,自此未再有孕。 南宫盛蓉听完往事,却有些疑惑问道:“那淑妃为何从未有过孕?” “这老身真不知道,公主老身说的都是真的。” 南宫盛蓉又想到徐内官,遂问道:“那徐内官呢?” 老嬷嬷仔细想了想,似在分析道:“原本让徐内官入宫,便是让她替娘娘生子,可陛下不待见徐内官,徐内官承宠极少,难有子嗣也在情理之中。” 南宫盛蓉从前一直觉得宫里的几位娘娘关系和善,不曾想都是互相做戏罢了。 “那刺杀玉晏天呢?当真是母后要杀他吗?” 南宫盛蓉回过身直视姚皇后,问出了一直不敢问的话。 姚皇后沉默不语,南宫盛蓉只当她默认了。 酸楚笑道:“玉晏天离宫回乡了,这下母后总该满意了吧。” 姚皇后有些吃惊,可随即又冷笑道:“他走了也好,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宫盛蓉突然发觉眼前的母后冷漠无情,痛心疾首道:“为什么,你们都容不下他……” 姚皇后忽然怪声怪气狠厉道: “为什么,本宫丈夫的心被旁人勾去了,旁人的表弟又勾去了女儿的心,你让本宫如何容得下。” 姚皇后虽未直接道明姓名,可南宫盛蓉听得出母后厌极了吴贵妃。 南宫盛蓉上前抱住姚皇后,姚皇后如孩童般委屈抽泣起来。 “母后,儿臣会去求父皇,但愿父皇念着旧情肯见您。” 姚皇后闻后悔恨痛哭,许久才慢慢平复心情,情深意切道:“既然圣旨已下,你离宫后母后会日日在佛前为你祝祷。至于你父皇随他去吧,他未废后已然是念着天大的旧情了。” “母后……” 南宫盛蓉无语凝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宽慰姚皇后。心中感慨万千,父皇母后这对年少恩爱夫妻如今竟到如此地步了。 转眼三日后,这几日南宫盛蓉陪着姚皇后用了几次膳。 临行前一夜,与惠安帝父女二人秉烛夜谈到深夜。 惠安帝派姜丛姜栋兄弟,带一队骁骑兵随行护送。 惠安帝站在城楼眺望,目送渐行渐远的队伍。 虽是帝王但也是一位父亲,忧心不舍又不想被人看见。 公主半束冠半披发,一身窄袖绯色劲服。 腰挂长剑英姿飒爽像极了江湖女侠,以软鞭代替马鞭挥鞭策马。 姜栋从小畏惧他兄长姜丛,一左一右跟在公主身边。 身后跟着几辆马车,一辆里面躺着裴大国与裴泫铭。一辆是路上所需物资,另一辆则是备着公主累了便可到马车上休息,还有随行的一名李太医。 “殿下,公主,等等我啊……” 魏子良背着包袱策马追来,姜栋咧嘴傻笑欢呼道:“好咧,路上不孤单了……” 话未说完,只觉得身上一道寒光投来。 他撇过头看了一眼他大哥姜丛严厉的目光,慌忙一本正经警戒四周。 “子良哥,你也太慢了。” 魏子良嬉皮笑脸道:“我母亲与三姐姐一顿嘱咐,好不容易才放我离开。” 马车上,裴泫铭双目含怨,撩开帷幔盯着谈笑风生的男女。
第39章 骄阳悬空碧空如洗, 百花争艳飘香数里。 城门匾额,苍劲有力描金三个大字——东山城。 “太傅,侯爷, 前面便是东山城了。” 领头的骑兵名曹勇正值壮年, 禁卫郎将之职。 曹勇望见城楼, 向马车上二人禀告。 庄太傅撩开帷幔欣喜若狂:“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 玉晏天今日着了件月白深衣,风度翩翩清雅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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