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买得起的小玩意,许澄宁都给买,买不起的,许澄宁就给讲,小到葱花饼子怎么烙大到城墙怎么建造,许澄宁都能一一娓娓道来。 李茹脸上挂满了笑:“跟南哥哥出来一趟,好像连人都变聪明了。” 许澄宁笑道:“阿茹本来就不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后看得多了,你就会懂了。” 忽然,官差押着囚车自路另一头而来。 “让一让让一让!人犯游街了!” 街道中间让出一条道,一架囚车轱辘辘走过来,无数烂菜叶子砸向车里的人,那人披头散发,青黄皮肤,仰着头,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苍白的手抓住囚车的木条青筋毕露。 许澄宁定定地看着,听见身边有人道:“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不知道拐了多少好人家的儿女!老天有眼!总算把他给抓了!” “这种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让他下辈子连只猪都当不成!” 许澄宁笑笑,跟上了囚车。 牢房里阴暗无光,牢犯散发着带热气的臭味,嗷嗷地哼叫着。 许澄宁走到一间牢房前,叫了一声:“黄忠明。”
第68章 黄忠明 里面的人望过来,看向她的神情有些呆滞,有些疑惑。 “不记得我了呀。” “七年前,岐山村,许南。”许澄宁蹲下来,歪着头对他一笑,“想起来了吧?” 黄忠明睁大了眼。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败露?没想到吧,要不是你七年前对我做了这么件事,惹毛了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坐牢。” “这七年里,我想了一百种一千种弄死你的办法,可惜你命不长了,没法在你身上用完。” 黄忠明发疯般伸手挠过来,忽而一阵抽搐从他的心口处扩散到四肢百骸,整个人呈现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十根手指头不受控制地卷着,转而捏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收紧,整张脸都青紫起来。 许澄宁看他半是疯癫半是痛苦半是陶醉的模样,歪了歪头。 “听说你的酒楼开得很不错,楼里的酒菜人们吃过一回就想吃第二回第三回,欲罢不能。” “我想你一定爱极了那些酒菜里放的东西。所以我加了数十倍的量,制成了如仙膏。嗯,就是那批你从朱老爷手里抢过去的宝贝。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看来你很喜欢嘛。” 黄忠明目露恨意,张嘴啊啊叫了两声。 许澄宁看了一眼:“真可怜啊,舌头被割了,你上面的人不让你讲话了。” “你猜,他们还能让你活多久?” 看到恨毒在他瞪大的眼睛里崩溃,被惊恐取代,然后开始哐哐地以头撞墙。许澄宁哂笑一声,起身离开。 “南哥哥!” 李茹等在牢房外面,为难地看着身后的小哥:“他说是来找你的。” 小哥许澄宁认识,是问渠书楼的伙计。 “你送来的那个小姑娘闹着要回家,掌柜的让我来找你。” 许澄宁正巧打算去拜访书楼的赵娘子,闻言跟着去了。 赵娘子是个年逾三十的寡妇,丈夫原是个病弱的举人,赵娘子为了挣开销便开了一家书铺,结果越做越大,丈夫死后她也没有再嫁,而是把书肆开成了整个长安府最大的书楼。 她为人干练爽朗,又是个热肚肠的性子,别的不说,光是许澄宁才五六岁她就肯收她抄书,把书铺的书交给她管理,冲这份大胆就没人及得上。 许澄宁与她这些年互相照应许多,是以感情也非一般。 “哟!状元郎来了!你可知道,你在我这抄过的书,都卖出高价了,最多的,一本能卖五十两呢!” 许澄宁笑道:“那就恭喜赵娘子发财了。当年赵娘子肯留一份工给我,这是您善心的回报。” 赵娘子哈哈大笑:“善有善报!善有善报!我这辈子上辈子都是个活菩萨,才能遇到文曲星来报答我!” 许澄宁与她攀谈了几句,赵娘子让人叫了保儿过来。 “她不爱跟人说话,也不爱听人说话,只闹着要回家,还是得你来跟她说清楚。” 那天许澄宁买下保儿后,就让人先送到了书楼这,留给赵娘子做做杂活。几天不见,保儿身上的衣服崭新又合体,足见赵娘子心善。 可保儿还是低着头,眼里包着泪,怯懦又委屈。 许澄宁也能理解,山村里长大的姑娘,陡一见到外面的世界难免胆怯。 于是提点了两句。 “在家里,你得干干不完的活,饭只能吃别人吃剩下的,衣服只能穿别人穿过的,时不时还要挨打受骂; “而你在这,有的吃有的住,每天做差不多的事,每个月还有工钱,都是你自己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难道不好吗?” “你也别想着逃,就算你现在回家,也不过是被你娘再卖一次,何苦呢?万一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谁能救你?”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好好想想吧,先跟着赵娘子做三年,三年后她会帮你销了奴籍,届时你想回家没人会拦你。” 许澄宁言尽于此,跟赵娘子道过谢,就带着李茹离开了。 “赵娘子看着好厉害!” 李茹赞道,脸上满是羡慕与崇拜。 许澄宁笑了笑,感慨道:“我十分敬服她。女子多软性,心善而无能,易受欺;有能而心不善,易欺人。而她却是少见的,既能干又心善的大好人。” “她没有丰厚的家财,也没有优越的身世,却能自己闯出一片既护得了自己、也护得了旁人的天地。” “阿茹,你的人生,将来都由你自己做主了,要做,就做跟赵娘子一样的人。” 在邢夫子家待过一夜便要启程上京。 临走前,邢师娘塞给李茹两个瓦罐,说:“这是我自个儿做的腌菜和辣子,什么时候来不及做饭,拿这个就着馒头,小南是最爱吃的!” 马车走了几步,就撞见了一个哭巴巴的姑娘,正是豆腐西施的女儿赵辣子。 许澄宁看了一眼,对李茹道:“我下去跟她说两句。” 李茹点点头。 赵辣子看了李茹几眼,哭丧着脸问许澄宁:“她是谁?你喜欢她这样的?你是不是也嫌我不够温柔?我已经开始读《女戒》了!” 赵辣子追着许澄宁跑了好久,太过热情,以至于名声不太好,经常有人在背后骂她不检点。 许澄宁摇摇头:“赵妹妹你很好,我从不认为女子一定要温柔贤淑,赵妹妹大胆率真,爽直泼辣,我一直都觉得很可爱。” “这一年害你被人指指点点,我很抱歉。” 赵辣子立马收了泪,脸蛋烫得把泪痕都蒸干了。 “她是我新婚的妻子,叫作李茹,小时候我饿肚子,都是她给我饭吃,她跟你一样,都是好姑娘。” 赵辣子朝李茹看了一眼,然后大方地招了招手示好,李茹惊讶片刻,也轻轻地摇摇手。 “赵妹妹一直这样就很好,不畏人言,谁惹你你就打谁,不让任何人欺负到你头上,也不为任何人把自己逼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往后嫁人生子,也要自尊自爱,守好手里的银钱和豆腐坊,不必事事以夫为天,男人若待你不好,当断即断,不是所有男人都值得你守一辈子。” 赵辣子泪眼汪汪地点点头:“许公子这样的就值得。” 许澄宁一笑:“我们该走了,以后回来,我跟阿茹一起去看望你。” 上车时她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你的豆花很好吃。” 驱车向前,许澄宁坐在马车里,听见赵辣子在后面大喊:“许公子,阿茹,你们保重!以后还回来,我做豆花你们吃!” 少年夫妻假凤虚凰一路赴京,另一边文国公府里此刻许秀春跟王氏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第69章 事都处理好了? 王氏拿帕子捂脸哭诉:“挑了七个人,哪个不是二甲进士?不说全都相貌堂堂,至少也周正可观,温文尔雅的有,大方健谈的有,敦厚可靠的也有,仕途上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在翰林院安安稳稳待上一辈子。” “琇儿性子莽撞单纯,那等人丁简单好相与的人家才适合她,她嫁过去,我们多多地给她嫁妆,也没人敢给她气受。可她就是不喜欢,非说我尽挑些破落户给她,把好的都偏了絮儿……” 谢允伯听了也头疼:“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王氏抿抿嘴,小声道:“上次去端阳郡主的赏花会,她瞧上了寿王世子。” “寿王世子是她瞧上就能上的?!” 谢允伯气呼呼地站起来:“说到这件事我就来气!我不许她去她偏要去!谁放她去的?又是那个老虔婆是吧!” 他大步朝门口走去,手指握得嘎吱嘎吱响,王氏吓得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抱住了他的胳膊。 “夫君,你要去做什么?” “我……”谢允伯意识到自己太杀气腾腾了,收敛了几分,叹口气,“我去找爹。” 谢琼絮也在谢老国公这里,拿了本书在讨教。 谢允伯把她打发走:“我跟你祖父有话要说,你先回去。” 谢琼絮含笑应下,走出门口隐约听见「婚事」二字,便悄悄绕到一边折返回去,贴着门扇偷听。 “絮儿的婚事您怎么想的?”谢允伯问。 “这个嘛,”谢老国公捋了捋胡子,“我心里倒有个人选。” “是谁?” “这一科的状元,名叫许澄宁。” “我见过了,是个寒门士子,年纪虽小,却进退有度,落落大方。无论圣上问什么,俱对答如流,不卑不亢,诗词文才亦是绝佳,非那等空谈虚妄之辈。” 谢老国公不吝辞藻地赞美,脸上带笑。 谢琼絮不是亲孙女,却是他疼大的。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嫁入高门大户,最好是择一好拿捏的夫婿,有国公府做靠山,多给嫁妆,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 这许澄宁就很好啊。 出身寒门,为人务实能干,又是状元之身,与素有才气的谢琼絮定能合得来,而且,端的是一表人才。 谢家几代下来,无论男女,只除了假孙女谢琼絮只是清秀,以及幼时出过意外的许秀春外,其余都是出了名的好相貌。 而许澄宁比起谢家儿女竟更加清俊绝俗,有过之而无不及,难得的是身上那一股天然的清贵灵气,光是这样的气度品貌,谢老国公就觉得这是个值得托付的后生。 不过,满意归满意,谢老国公并不打算现在就透露自己的心思。 许澄宁太小了,心性还不稳,生得又单弱。如今也无官职在身,只是被九皇子相中得了个伴读的缺,前程如何尚未可知。 他决定暗暗观察这个后生一些时候,必要时提点两句,时机恰当再去探探他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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