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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要替她的爹爹和娘亲脱罪，她便深信不疑。 她如此乖巧柔顺，叶谨言便将霜儿搂得更紧了一些，怀中被香香软软的一团填满，心里漾起了些难以言喻的熨帖。 他从前最厌恶那些弱柳扶风，说话做事娇怯不已的柔弱女子。 如今与霜儿相处的时日多了，便知他从前太过狭隘浅薄了一些。 娇软也有娇软的好处，单说霜儿那一把如莺似啼的妙嗓，配着那摇曳多姿的婀娜姿态，足以让叶谨言神魂颠倒。 他如今对霜儿当真是爱不释手。 * 鹿鸣之宴摆在金明池畔。 潇潇冬风呼啸而来，将那潋滟着光华的水波拂得摇晃不已，衬着洒在池畔两地的枯黄落叶，便生出了些秋末冬初的萧瑟之感。 另一畔的男宾聚集之处，被皇宫护卫们圈出了一块猎捕之地，并使了诱捕的法子将数十匹小鹿都赶到了猎场之中。 一下马车，叶谨言便嘱咐霜儿避着那些性子倨傲刁蛮的公主，尤其是皇后娘娘所出的梅音公主，性子最为跋扈蛮横。 霜儿一一应下，也轻声嘱咐叶谨言道：“爷小心些，围猎一事十分凶险，万不可唐突大意。” 前几年的鹿鸣之宴上，便有一世家公子因驾马射鹿而堕了马，至此便落下了残疾。 叶谨言骑术了得，便是御前司里最骁勇善战的司卫与他赛马，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是以他虽不觉得围猎一事有任何凶险之处，可既是霜儿在关心他，他便也神色真挚地应了。 妇人家，总是胆子小些。 叶谨言与霜儿分别后，便领着梧桐往猎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心间还回荡着霜儿满含柔意的关怀之语，嘴角便不可自抑地上扬了起来。 只让缀在他身后的梧桐无语凝噎，这样的话，他也时常与世子爷说。可每回说出口后，总会吃世子爷一顿挂落。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 此番胡氏赴宴，却并未带上碍眼的唐玉柔。她被宫人们领着去了用暖布围成的筑亭，向苏皇后见了礼后，才留意起了镇国公夫人李氏的动向。 此刻的李氏正十分亲昵地与梅音公主说话，梅音公主也收敛起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只作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来。 苏皇后则一眼慈爱地注视着梅音公主，时不时再与李氏搭上几句话。 胡氏只撇了撇嘴，暗笑唐玉柔攀高枝的念头落了空，梅音公主做事狠辣，她若是挡了公主的道儿，只怕要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她且等着瞧好戏才是。 胡氏心绪颇佳，便也就着宫人递过来的琉璃茶盏，用了两口六安茶，这才望向角落里立着的霜儿。 霜儿今日虽上了妆，可身上的衣衫却是最普通的麻布料子，鬓发上的首饰更是寒酸不已，一瞧便知她是有意做此朴素打扮。 今日她只立在丫鬟丛中，低眉敛目的柔顺模样果真一点也不出挑。 胡氏心里叹然，遥想到她接下来的安排，便顿觉世事弄人。 若是王家未曾出事，言哥儿与霜儿如此如胶似漆，她自是乐见其成。 可偏偏霜儿乃是罪臣之女，比唐玉柔的身份还要不堪一些，言哥儿又不肯娶卢氏女进门，她才不得不将霜儿送出京城。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在言哥儿身上使那暖情酒的招数。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胡氏本意是想趁着鹿鸣之宴散宴之时，派几个身子健壮的婆子将霜儿扔进马车，备些银票和衣物，将她远远地送出京城。 言哥儿如今虽格外爱怜她，可日子久了，也定会将她抛之脑后。 胡氏备下了万全之策，连东窗事发后该如何应付叶谨言的话术也提前想好，只等着鹿鸣之宴散宴的绝佳时机。 可胡氏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会有一批死士闯入宴会席中，持着泛着银辉的剑刃，向着手无寸铁的女眷们身上刺去。 护卫们连忙赶来护驾，胡氏也被这等变故吓得脸色发白，眼瞧着一目露狠光的刺客举起银剑向她刺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本该在猎场射鹿的叶谨言狂奔而来，他来不及抽出腰间的匕首，只得以臂膀做肉盾替胡氏挡下了这一剑。 银刃划破衣料，将叶谨言的臂膀刺伤，鲜血如注般流淌而下，胡氏吓得立时落下泪来。 叶谨言却面色如常，忍着痛将那刺客踢倒在地，抢过他手中的匕首，往那刺客喉间刺去。 四处的桌案和团凳皆散乱在地，且到处是女眷们的尖叫哭泣之声。 叶谨言定了定神，不管臂膀上的伤势，只让梧桐小心护住胡氏，他则钻入女眷之中，寻找不见踪影的霜儿。
第24章 迷失 霜儿起初只把目光落在秋意凛凛的金明池景之上，再没想到西侧边会冲出一伙穷凶极恶的刺客出来。 她吓得六神无主，立时跟随着其余女眷们往东侧的密林里跑去，却没想到会在灌木丛前撞见被刺客纠缠的梅音公主。 只见梅音公主的袖口被那刺客紧紧攥着，坎肩已被拉至一半，眼觑着要袒露出雪白莹润的香肩来。 梅音公主的眼角更是沁出了些泪花，姿态狼狈不堪，哪里有平日那副千尊万贵模样的影子？ 霜儿见状实在是于心不忍，便上前使了吃.奶的劲儿撞开了那刺客，好让梅音公主有机会能逃离那刺客的手心。 那刺客防备不及，便当真被霜儿撞得松了对梅音公主的桎梏。 梅音公子立时往西边逃去，那刺客稳了稳身形后，便大力地推了一把碍事的霜儿，使得体态娇弱的霜儿狠狠地摔进了灌木丛里。 那刺客再朝着梅音公主逃跑的方向追去。 梅音公主脚上的鹿皮锦靴因失态逃窜的动作而卸丢了一只，只得半赤脚地奔跑在那小石子地上。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痛意直达胸口，她却不敢呼痛，也更不敢停下来休憩一二。 饶是如此，那训练有素的刺客已快步赶了上来，正提着手里的银剑欲往梅音公主后背上刺去。 梅音公主万念俱灰，她已听到了身后此起彼伏的凌乱脚步声，以及那刺客怒到极致的嘶吼之声。 这一刹那，她甚至怨怪起了方才好心救她的霜儿，若不是她惹恼了这刺客，自己兴许还能保住小命。 那刺客也果真没了再凌辱梅音公主的意思，提着剑便要取了她的性命。 幸而叶谨言及时赶到，不过一个飞踹就把那刺客踢翻在了一侧。 他救下梅音公主只说了一句：“公主小心”，便似一阵风地奔入了东侧的树林丛中。 梅音公主惊魂未定，只依稀记得救下她的人似乎是叶国公家的世子，身形英武俊朗，剑眉高挺入鬓，且神兵天降般从那刺客手里救下了她的性命。 她从前竟未发觉，这位叶世子似是比京城其余王孙公子更有男子气概几分。 * 霜儿被那刺客推得摔倒在灌木丛里，柔嫩的脸颊被粗.硬的树枝划出了几道血痕，痛得她立时掉下了眼泪。 且她的双足被灌木树枝折攀在了一块儿，扭到了筋骨之地，略挪动一下便刺痛不已。 “霜儿。” 一道熟悉的低洌嗓音从远处飘到了霜儿耳畔，她虽扭动不了身子，却也秉着气扬声应道：“我在这儿。” 听到霜儿的回应，叶谨言高悬起的这颗心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落了地，他便循着声音的来向，一头钻入那灌木丛里。 如今已近暮时，昏黄之色笼罩着金明池畔的四周，另有一拨刺客们也蜂拥而至，脚步声零落如千军万马，可见来行刺的刺客们人数之多。 叶谨言只得小心翼翼地抱起霜儿，再替她拭了拭眼角的热泪，横抱着往树林丛深处多走了几步。 霜儿陷入叶谨言温热宽阔的胸膛之上，终是寻到了倚靠，方才的惧意与不安便也消散了大半。 叶谨言瞥见她脸颊两侧的伤痕，冷声冷气地问：“是那些刺客伤了你？” 他虽是因心疼霜儿的缘故才将话音放沉了两步，可本就心绪难安的霜儿却一下子红了眼眶，只哽咽着说了方才被那刺客推在了灌木丛里一事。 叶谨言越听越心疼，脸上的神色便也越来越难看，只让怀中的霜儿攥紧了衣摆，杏眸里染着些委屈之色。 “我不是在凶你。”叶谨言叹息着说道，纵使他心间翻涌着森然的怒意，因着霜儿胆小的缘故，也不敢再摆出那副沉郁的神色来。 只是如今霜儿伤了小腿，为护住她的安危，叶谨言便不得不再往树林深处藏匿几步，省得被那些刺客们发觉了端倪。 他虽能以一敌十，可带上霜儿以后便有了软肋，若是那些刺客们全力冲着霜儿刺来，他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全须全尾地护下霜儿。 那便不去赌。 * 叶谨言抱着霜儿游走在翠笼如盖的树林丛中，因那宽厚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天光，四周便只剩下些浓的晕化不开的暗色。 叶谨言意图寻找来时的道路。 可那四处皆是些生得极为相像的灌木树丛，数不胜数的杂叶与枝条混淆了他的视线。 霜儿的声音也好似凝了冰，饶是她也瞧出了他们此刻已在这树林里迷了方向，“爷，天快暗了。” 若是天色彻底暗下来，他们便当真出不去了。 叶谨言怔然地止住了步子，欲凝神听一听那些刺客的动静，却是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耳畔只余下些冷风刮落树叶的呼啸之声。 “我们得寻个地方过夜。”叶谨言只得放缓了些声调，不肯让说出口的话音里露出一分怯意来。 霜儿本就怯弱胆小，此刻已怕得连话也说不完整，若他再持不住泄了气，便当真走不出这迷林了。 此时外边的天色已漆黑一片，深重阴暗的暮色为这树林添了几分诡谲之感，霜儿便不由自主地搂进了自己的臂膀。 叶谨言只当她冷，便褪下了外头的衣衫，包住半边身子在发颤的霜儿。 夜色寂寂，若没了外衫驱寒，说不准叶谨言便会着了风寒。 霜儿不肯穿他的外衫，叶谨言却改了抱着她的姿势，只用手绕住她未曾受伤的双股，将她如幼童般抱在身前。 这般姿势，既能让霜儿不受寒风所袭，也能让叶谨言暖一暖身子。 一个时辰后。 狼群与野兽倾巢出动，渗人的低鸣声配着因风袭动的翩动树叶，迫得叶谨言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幸而上苍眷顾，他终是在群狼环伺前寻到了一处能避下两人的洞穴，再使了个法子生出了些明火。 野兽多怕火，起码这一夜他们不必担心会丧命于野兽之口。 只是两人许久未曾用食，又因迷失在树林里的缘故耗费了不少体力，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霜儿感念于叶谨言待她不离不弃的情意，心肠化为了绕指柔，已是催着她向叶谨言袒露心间滂湃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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