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书采买了好几个伶俐的丫鬟和干活爽利的婆子,专门服侍照顾霜儿等人。 庞氏已猜到了霜儿在郑家受了冷遇,见她接连几日不甚开怀,便细声细语地劝解了她一番。 霜儿这才茅塞顿开,依偎着庞氏道:“娘亲说的对,旁人看清我不要紧,我只要自己不看轻自己就好了。” * 刘玉书回郑府后,便被郑老太太唤去了荣禧堂。 荣禧堂的隔间里狭小无比,光秃秃的墙壁上挂了两幅男子的画像,一幅是已故废太子的画像。 废太子性子温雅仁善,又有廉政爱民的气度,可却不知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失了先帝的宠爱,废了太子之位不说,更是被囚禁在宗人府里。 废太子金尊玉贵般的人物,不过几个月的工夫便一命呜呼。 另一张画像则是废太子的太子太傅,已故郑老太公的画像。 郑老太太跪在蒲团之上,虔诚地为两幅画像诵经祈福。 刘玉书悄悄走了进来,对着郑老太太唤了一声:“祖母。” 并非是在外人面前唤的那一声“外祖母”,而是明明白白的一声“祖母”。 “书哥儿,你别忘了你是姓郑,不是姓刘。余杭镇的那户人家,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郑老太太沉声说道。 刘玉书慌忙跪了下来,朝着废太子的画像叹道:“玉书不敢忘。” “你也别忘了,你是殿下唯一的血脉,多少人拼了多少条命才将你从东宫救了出来。你若是耽于情爱,岂不是辜负了这些人的牺牲?” 刘玉书压弯了脊背,跪伏于地,久久无声。 良久,他的脑海里倏地便浮起了霜儿鬓容姣美的模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 他说:“祖母,我是当真喜爱她。若是有一朝大仇得报,我能不能娶她为妻?” * 这几日,刘玉书来看望霜儿的次数少了些。 给王肃正换药一事都托了一个大夫代劳,霜儿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可忆起那日郑家长辈们的态度,这点失落只能生生压下。 日子风平浪静,一月之后,王肃正的腿疾也好了大半,如今已能下地走上一个多时辰。 霜儿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甚至有时夜间躺在床榻上时,都会心悸难受的不得安眠。 庞氏心里担心的不得了,只能事先预备好几个稳婆。 一日夜里,屋舍外忽而响起了一阵吵嚷之声,庞氏唤了个小丫鬟去瞧瞧外头的情况。 那小丫鬟白着脸奔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外头好多红衣甲胄的士兵,这拿着个画像挨家挨户地寻人。” 此时霜儿正在午睡,王肃正在屋内踱步走路,庞氏便吩咐婆子们紧锁门户。 未几,那些红衣士兵们便敲响了他们屋舍的门,庞氏只得让人打开,由她迎上前去,问道:“将士们是要寻谁?” 为首的那个将士一瞧见庞氏的面容,霎时惊讶无比,低头瞥了眼画像上清灵韵致的女子,便沉声下令道:“找到人了。” 而后,士兵们最后缀着好几个身着宫服的女子,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捂住了庞氏的嘴,面无表情地说:“夫人,得罪了。” 下一瞬,庞氏便被手刀劈晕了过去,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那两个女子的怀里。 里屋的王肃正听见动静,忙要出来阻拦。为首的那个将领瞥了他一眼,沉思后道:“此刁民挑事,耽误锦衣卫办差,抓起来吧。”
第67章 找到她了+生子。 雨势泥泞。 叶谨言日夜不休的赶路,身上的盘缠几乎都跑马换马之上,风餐露宿,脚步不停,终是提前了大半个月便到了江南境内。 江南最边陲的地方便是宿阳县,离余杭镇还有大半个月的距离。 叶谨言本是不打算停下来休息,可这忽如其来的雨势几乎要模糊他眼前的视线,泥泞的道路上尽是乱石飞溅,迫得他寸步难行。 叶谨言只得翻身下马,意欲投宿在宿阳的驿站,才进屋,便听掌柜的与店小二商论着“红衣甲兵”。 红衣甲兵不就是锦衣卫里最精锐的那一队?那本是天子私兵,缘何会出现在江南的一处小镇之上? 叶谨言听后心中大动,一时便沉耳细听了一番,便听那掌柜的说:“如此大张旗鼓地只为了寻个貌美的女人,可别是什么细作叛军。” 叶谨言通身被雨水浸湿,上好的绸缎料子里盈着细腻绵软的色泽,绣边的金丝细线浮出熠熠生辉的光亮。 且他生的如此英武挺浚,与刘玉书之流的温文儒雅不同,浑身上下多了几分矜贵的冷傲之气。 进驿站避雨的郑大太太与郑采月、郑容音一行人第一眼便留意到了叶谨言。 尤其是郑采月,本就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一觑见叶谨言气势斐然的模样,便害羞得心口怦怦直跳。 郑容音却自顾自地说道:“昨日那霜儿又来寻表哥,门房上的小厮已和她说了千百遍,表哥不在,她却不信。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话音甫落,几寸之隔的叶谨言已扔下了手里的茶盏,一个箭步掠到了郑容音身旁,在众目睽睽之下攥住了她细弱的颈脖。 他的指节已因大力而泛起了灰败之色,璨若曜石的眸子里漾着歇斯底里的冷意,只见他额间青筋凸起,嗓音也颤抖地不像话。 “你刚才说的那个霜儿,如今在何处?” * 半个月前。 霜儿午觉醒来,便听丫鬟们战战兢兢地来报:“方才有一队红衣士兵,把夫人劈腿了带走后,又把老爷给捆走了。” 这话着实把霜儿给唬了一跳,险些便要两眼一昏晕过去。 爹爹分明脱了戴罪之身,如今是清清白白的百姓了,缘何还会惹得那些士兵? 霜儿想不明白缘由,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想法子探听消息,只是她在江南并无什么相熟之人,唯一能依仗的也不过是刘玉书罢了。 思及此,她便不顾自己近八个月的肚子,换了身衣衫后走去了郑府。 她如今行动已颇为不便,走起路来更是离不开人的搀扶,只她满心满眼地惦记这自己的双亲,便也不顾不上自己的身子。 刘玉书久未现身,霜儿只有去郑府找他这一条路。 早先郑府的门房们还对霜儿以礼相待,可进府去问了一遭后,出来时便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去去去,表少爷不在,请回吧。” 霜儿霎时泪眼涟涟地递了块银子上前,对那门房上的小厮恳切地说道:“求您,再帮我通传一次吧。” 那小厮虽眼馋着银子,脑海里却回想着郑老太太的吩咐,不得已地说道:“表少爷当真不在府里,我便是收了你的银子也没法为你办事。” * 霜儿失魂落魄地回了屋舍,忆及慈祥和蔼的母亲以及腿疾未愈的父亲,便伤心欲绝地掉了一回眼泪。 她不气馁,便连着好几日都候在了郑府门前,回回都是一样地恳求,一样的落泪。 过了几日后,那门房一瞧见她便连忙躲闪。 再然后便是郑容音亲自立在了郑府大门前,颐指气使地与霜儿说:“你若是识相些,便不要再上门来纠缠表哥了,表哥将来是要出仕做官的人,怎么能和你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在一块儿。” 霜儿却听不见这般尖酸刻薄的话语,只是垂着泪恳求道:“求郑小姐让我见一回刘公子。” 郑容音虽性子娇蛮了些,看霜儿大着肚子如此恳求的模样,倒也使不出什么阴毒的招数来,不过让人将红漆木大门阖上。 这几日刘玉书的确是不在宿阳县里,连郑容音也不知晓他去了何处。 * 翌日一早。 郑容音跟着郑采月与郑大太太去了西郊的寺庙里烧香,不曾想会遇上这样磅礴的大雨,便只能在驿站里避雨。 郑容音窃喜于霜儿可怜的模样,便忍不住在人前露了出来,谁曾想会碰到个癫狂的好似疯魔的叶谨言。 叶谨言掐住郑容音的力道不减反增,猩红的眸子里尽是肃杀之意。 郑大太太被他这等气势吓得双膝一软,立时说道:“那个叫霜儿的女子在西街的留园,一处两进的屋舍。” * 霜儿忧思不宁,整日里颓败的连个笑影都没有。 伺候她的丫鬟们也跑的只剩了一个,留下的这一个也不是真心伺候,不过是瞧上了霜儿的财物。 这宅院里只剩下一个身体孱弱,即将临盆的孕妇。若这丫鬟能伺候她生下孩子来,这满贯的家财多少也能染指一些。 这日黄昏。 霜儿果真发动了,稳婆千劝百劝让她先将眼前的事放上一放,省得闹出早产这样危险的事来。 霜儿却不听劝,整日里以泪洗面来说,连膳食也不肯好生用。 发动时实在是没有多少气力产子,好在那稳婆早就备好了参汤,掰开了霜儿的嘴将那参汤给她灌了下去。 挣扎到了后半夜,霜儿才挣命似地生下了一个女婴,而后,然后那稳婆便把女婴抱在了她的床榻边。 霜儿听着女儿那孱弱的哭声,不由得又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双亲,便立时滚下泪来。 那稳婆将摇床挪了过来,恳切地劝道:“姑娘别哭了。” 一时那稳婆又高声唤起了丫鬟的名字,见无一人应声,才沉着脸去外头寻人。 外头赢灭不定的雨声越来越大,将青瓦砖台砸的声响极大。 霜儿低头垂泪,心内漾起一阵阵的伤心。 就是在这一刻,屋内被人从外头踹开。
第68章 你可曾想过我? 圆月悬空,洒下如霜般的清澈月色, 嘈杂不宁的淅沥雨声落在青石砖瓦之上,卷起些裹挟着泥土味的腥气。 屋内逼仄潮湿,摇床里的襁褓婴儿被不覆足,如小猫般羸弱的哭声撕破了月色的宁静。 啼哭声此起彼伏,裹挟着对父母双亲的思念,正缓缓搅痛着霜儿的心。 可她却不敢下地去抱一抱摇床里的女儿,只敢躲在被衾里止不住地发颤。 只因在烛火摇曳间,那扇并没有完全合拢的屋门已被人大力地从外头踹了开来,影影绰绰之间,霜儿瞧清楚那人的容貌,周身上下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绣着金丝细线的下摆在游曳浮动中晃出熠熠生辉的光亮,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再耀眼夺目几分。 男子披了一件墨狐皮大氅,毛皮被厚重的雨雾打湿,只为他添了几分阴鸷冰冷的狠戾气势。 霜儿霎时连呼吸都丢在了一旁,屏声静气地等着叶谨言慢慢走近的步伐。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该在京城拥着自己的娇妻美妾,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吗? 霜儿错愕不已,气力不足的身子缓缓发起抖来,瞧着不远处叶谨言那副被阴寒笼罩着,仿佛罗刹恶鬼的可怖模样,她竟是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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