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 叶国公府内。 今日柔姐儿临睡前大哭不止,说什么也不肯与奶娘一起睡。 霜儿便把柔姐儿抱上了床,唱了一曲江南小调后才将她哄睡,而后叶谨言才轻手轻脚地上了榻。 他怀里环抱着妻女,心里有说不出的餍足。 睡到了半夜,叶谨言忽而醒了,他本是有些口渴,欲下床去喝些水。 谁知却被檐外蹲着的死士吵醒。 他慌忙披上了一件外衫,走到外间,问那死士:“怎么了?” “公主府着火了。”那死士如此说道。
第104章 大婚(上) 叶谨言听后惊讶了一回,到底是不把梅音公主的性命放在心上,闻言便遣退了那死士,回内寝继续睡觉了。 可远在皇宫内的崇珍帝与苏皇后却收到了信儿,着急忙慌地赶去了公主府,只见那府邸被漫天的火海吞噬,宫人们抬着水去灭火,却是无济于事。 苏皇后正在月子里,本是不宜动怒、伤心,可此刻她被身边的姑姑们搀扶着身子,竟是不可自抑地落下了泪。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还是千娇万宠般长大的嫡出公主,怎么就……怎么就被火海吞灭了? 崇珍帝也红了眼眶,只沉声吩咐着宫人们救水,并让侍卫们冲进火海,去把梅音公主救出来。 不多时,那些不怕死的侍卫们便抬出了两具女子的尸首,其一便是遍身绫罗的唐玉柔,另一具尸首便是梅音公主。 崇珍帝上了年纪的人了,瞧见那触目惊心的尸首后,身形便有些不稳。 福佑忙唤了太医上前,又让人去倚梅阁请梅妃,这场闹剧才算是平息了下来。 * 短短的一月之内。 镇国公的世子爷先是死于非命,多少个太医前去诊治,却是说不出薛朗的病状来。 镇国公夫人李氏险些哭瞎了一双眼,镇国公也辞了公务在府,日夜不休地看顾着薛朗,可还是留不下薛朗的命。 再是梅音公主,金枝玉叶般的人物,竟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有知情的宫人们却已在私底下嚼起了舌根,说梅音公主嚣张一世,连婆母也敢放火烧死,结果自己却死在了一场火里。 何其讽刺。 不过几日的功夫,崇珍帝派出去的人已弄清楚了梅音公主身死的真相,这却不得不牵扯到宗室王爷,再牵扯到他荒淫无度、肆虐残暴,百般折磨那些貌美的女子。 所以那个侧妃唐玉柔才会怀了必死的决心,且非要在临死之前拉上梅音公主。 御前总管福佑门路众多,听别人说,那名为唐玉柔的侧妃被王爷磋磨的不像话,在王爷和王妃面前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想逃却又被无数次地抓了回来。 而这桩婚事,是由梅音公主为她引荐的。怪不得她死前非要拉上梅音公主。 崇珍帝痛失爱女,梅音公主死的这样凄惨,着实让他掉了一回眼泪,这一腔苦闷无处发泄,便只能发泄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他如此残暴肆虐,戕害了多少条无辜性命。崇珍帝却屡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报应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所以,这一回崇珍帝下令剥了他的王爵,杖责五十,府内的所有姬妾全部遣散归家。 * 叶谨言与霜儿却是半点不在乎宫里的这些琐事。 霜儿被崇珍帝赐下了县主府,这几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搬去县主府内。 叶谨言已与梅音公主和离,如今一门心思想的也是早日把霜儿娶进府里,胡氏也一口答应,瞧在柔姐儿的面子上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新郎和新娘成婚前却不能相见,叶谨言为此十分头疼,连午膳和晚膳也不肯好好用。 霜儿见状也露出了几分笑影,揶揄他道:“就一个月,也忍不了吗?” 叶谨言却是难得一回生了倔牛脾性,只说:“忍不了,要么我也跟你去县主府吧。” 如此,霜儿也绷不住笑了,到底是攥紧了叶谨言的手,细细软软的嗓音飘入他的耳畔,“那我不去了吧。” 秀玉和秀珠正提了食盒进屋,闻言也笑道:“夫人还是别走吧,不然世子爷只怕一个月都不肯吃饭了。” 叶谨言生受了这两个丫鬟的笑语,也不恼,一双灿若曜石的眸子里只装得下身侧的霜儿。 他道:“是了,我是一刻也不能和你夫人分开的。” * 胡氏知晓了叶国公身死的惨事后,便病了。 她与叶奇政纠葛一生,恨意与爱意交织在一块儿,究竟还是爱意占的多些。 胡氏也从叶谨言那儿知晓了他要覆灭王朝的计划,只是那些计划实施起来既凶险又渗人,她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胡嬷嬷死后,胡氏身边便也只剩几个不甚熟悉的奴仆,一些体己话她无处倾诉,只有去小佛堂里说给了佛祖听。 她先替叶奇政上了香,在佛祖前保佑来世不要再嫁给这个薄情的郎君后,便为他诵了十余天的佛经。 而后,便是梅音公主惨死于火场一事,胡氏听闻了这消息后,午膳多用了一只烤鹿腿,还让人丫鬟们将余下的鹿腿送去了烟明堂。 颇有些与天同庆的意思。 忙活好了这些事,胡氏便替叶谨言与霜儿张罗起了婚事,按理说,梅音公主死的离奇,好歹也是叶谨言的正妻,他该为她守孝个一年半载才是。 可满京城的人谁不知梅音公主放火烧婆母一事,这桩婚事闹得实在难堪,他们叶国公府也不必维持这点面子情。 且依着叶谨言的话来说,明年三月耿忠才会带着叶国公的牌位进京,顶上那位崇珍帝自然要演上一场戏,怎么也得追封一番才是。 叶谨言想再那之前就给霜儿名分,往后不论这朝政里出了什么乱子,或是西北有什么险情,他都来不及去思虑,他只想尽快地给霜儿名分。 胡氏答应了,还对叶谨言说:“柔姐儿也是,该是我们府上的嫡长女,却偏偏只得了个庶女的名头。” 胡氏是真心疼爱柔姐儿,如今连叶谨言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了,吃的用的头一个在意的就是柔姐儿。 下月里。 叶谨言与霜儿即将大婚的时候,刘玉书却登了叶国公府的门。 他上门与叶谨言密谈了一个多时辰,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至多明年六月,他就要反。 叶谨言听后却是沉吟了一会儿,与他说:“拖的越久,只怕会多生事端。” 刘玉书知晓叶谨言的意思,可他不得不顾念着太后,在举兵造反前必须得确保太后的安危才是。 况且以废太子的名字清君侧也并不容易,如今的崇珍帝身边有一队玄鹰司,实在不容小觑。
第105章 大婚(中) 刘玉书听了叶谨言的劝语,神色有片刻凝结。 他也曾见识过玄鹰司的本事,即便他已筹谋了许多年,那些拥护废太子之人也尽为他所用。 只是一旦起反,太后娘娘又该何去何从? “在这世上我只剩这一点血亲了,谋大事前也要确保她的安危才是。”刘玉书面露忧色地说。 叶谨言自然没有异议,相反,刘玉书越是顾念旧情,他心里就越高兴。 否则,他辛辛苦苦地将他扶上帝位,将来再被卸磨杀驴,岂不是落得和爹爹一样的下场。 忆起悲惨死去的叶国公,叶谨言的眉宇间尽是愁绪。 刘玉书扫他一眼,嘴里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像他一样。” “他”指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叶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 此时的慈宁宫内。 太后由姑姑们搀扶着去了小佛堂,跪在蒲团上后,对着那一个没有刻上名字的牌位上了好几柱香。 太后上香是不许旁人叨扰,所以外头的宫女和里头的姑姑们皆是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 不多时,太后才从蒲团上起了身,与离她最近的姑姑说:“人老了,有时都忘了舒哥儿是什么模样了。” 那姑姑笑道:“如今瞧这一位书哥儿,不就能想起来了?” 太后不过扯了扯嘴角,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她只是捻了捻手里的佛珠,幽幽地说了一句:“书哥儿是个好孩子,哀家也不能拖累了她。” 那姑姑大抵是明白了太后心里的所思所想,一股凉意传遍全身上下,她想张嘴劝上一劝,扬首一瞧。 却见太后正坐在临窗大炕上,目光从支摘窗往外望到那无边的夜色之中,最终汇在了那层层叠叠的宫墙之上。 日复一日的如此。 那姑姑想,太后应当也是倦了这样的日子了吧。 * 叶谨言与霜儿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三。 虽则梅音公主刚死没多久,可叶国公府却是一派喜庆,不少人家在背地里指责叶谨言薄冷无情。 叶谨言听了这等闲言闲语后,也恼火不已,只放话出去道:“谁若是想说我叶谨言无情,大可到我眼前来对峙,不必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这可是个敢直接砍伤镇国公世子的人,那些人也只敢动动嘴皮子,却是不敢真触了他的逆鳞。 叶谨言对外如此凶悍,对内却是温柔的不像话。 在柔姐儿跟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爹爹,整日里抱着她在庭院里飞来飞去,或是领着她去看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儿。 回回都把柔姐儿逗得咯吱咯吱笑出了声。 在胡氏跟前又是个孝顺不已的好儿子。如今叶国公身死,叶谨言只剩下这个母亲,自然不敢再忤逆不孝。 在霜儿面前又是个事无巨细的好夫君,这可真是含着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里疼爱又怕弄疼了她。 霜儿大抵是知晓了叶谨言心里“离经叛道”的谋划,这谋划有几分是为了她,也有几分是为了叶国公。 她也知这谋划有多艰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她都明白。 所以更要陪伴在叶谨言身边,不离不弃、相携一生。 * 霜儿如今被冠上了清河县主的名头,可她却是半点不肯让人这么称呼她。 其一是这县主的名头是用母亲的自由与屈辱换来的,每每想到此处,她都心痛如绞。 其二是崇珍帝的故意为之,“清河”二字乃是她爹爹王肃正的小字,崇珍帝却故意封了她为“清河县主”。 其间的深意简直不言而喻。 霜儿只恨自己是个弱质女流,无法进宫去捅死那个恶心至极的帝王。 叶谨言在旁闻声劝诫了一番,霜儿心中漫上来的戾气才消弭了一些,只是想起自己惨死的爹爹,不免又落了一场泪。 自此,“清河县主”便成了霜儿心中不能提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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