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言日日在叶国公府内伴她左右,黏腻着与她同寝同食,连柔姐儿也插不进空来,秀玉和秀珠日日候在耳房里,差事也不必当了。 霜儿被叶谨言痴缠着忘了伤心,惨白的面色瞧着也好看了许多。 这一日,叶谨言不知何时亲手做了只纸鸢,他不善丹青,便让霜儿画了纸鸢的样式,而后才道:“今日是个好天色。” 霜儿推开了支摘窗,望着那阴云密布的天色,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她如今脸颊两侧也养出了些肉态,面色也红润了不少,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娇嗔,一如从前般娇艳动人。 叶谨言心中一动,便走上前去将她抱在了怀里,笑道:“薛朗死了。” 霜儿一怔,好半晌才说:“是爷做的吗?” 叶谨言不置可否,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以毒杀的法子了结薛朗的性命,已是高抬贵手了。 若依着他本心来说,薛朗这厮该被千刀万剐才是。 “是。”他向来不与霜儿藏私。 霜儿听后心里倒是五味杂陈,可知晓了那在别州围追堵截她与叶谨言的死士们就是薛朗派来的后,又实在是恼恨他的恶毒。 若没有在密林里担惊受怕的一夜,她的身子也不至于单薄到那个地步,最后连孩子也保不住。 想起那个与自己没有缘分的孩子,霜儿又是一阵伤心。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自从有了柔姐儿后,霜儿只觉得自己胸膛里存韵起了几分不能言喻的力量。 对伤她孩子的人,自然也生出了一股母兽护犊般的热切。 前尘旧事纷纷杂杂,可如今的霜儿是当真厌恨薛朗。 叶谨言环着霜儿不盈一握的腰肢,心里酥软的不像话,本来那零零碎碎的吻只落在霜儿莹白细润的脖颈处,如今却是愈发地摇曳游移。 他颇为意乱情迷,只是惦记着霜儿刚刚小月过,不宜行事,便也只得生生忍下那股冲动。 一刻钟后,在厢房里午歇的柔姐儿醒了,霜儿便也顾不上叶谨言,只专心逗弄女儿去了。 * 公主府内。 梅音公主已是知晓了崇珍帝要她与叶谨言和离一事,她先是不敢相信,认定了那几个传信的太监们必是在胡言乱语。 待她讲里屋内的陈设摆件们都砸了个稀巴烂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张才袭上她的心头。 母后生了个公主、梅妃在后宫内独大、叶谨言心里没有她这个正妻、王霜儿那贱婢也是恨毒了她。 想她堂堂一个嫡出公主,怎么就活成了这番田地。 颓丧过后,梅音公主便重整了精神,将伺候她的那个丫鬟唤进了里屋,以重金诱她去承恩公府送信。 外祖母承恩公夫人自小便对她疼宠有加,如今母后尚且在坐月子,不宜劳神劳思,她便只能去求外祖母。 梅音公主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并在信尾盖上了自己的私戳,让那小丫鬟跑着去承恩公府。 而后,她便坐在团凳上盯着手里的金凤步摇瞧,她神情迷离又茫然,薄薄一层恼怒里又染着几分哀伤之色。 这步摇乃是她嫁给叶谨言后,胡氏赠给她的压箱底嫁妆。 那时她嫁给了心爱之人,又得了婆母的看重,父皇与母后更是把她放在掌心里疼宠,她的日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呢? 母后自身难保,自从后宫里来了个那个梅妃之后,父皇就好似丢了魂一般,也不再疼爱她这个嫡出女儿了。 还有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叶谨言,明明他与自己该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才是,为何会沦落到今日相看两厌的境地? 为什么呢? 她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九天宫阙上的人。本不该被人如此欺凌遗弃。 梅音公主颓然地垮下了肩,这些被关禁闭的日子里,她日日皆打扮的富丽奢靡,生怕让身边伺候的下人们瞧出她心里的半分哀伤来。 可她外里越瞧着云淡风轻,心却越千疮百孔。 终于,两行泪从她的杏眸中滚落,摧得她嚎啕大哭,哭声突兀又凌厉,惊飞了枝头上的相依相偎的两只鸟儿。 * 夜色入幕时。 公主府来了个不速之客,恰是已嫁给宗室王爷做侧室的唐玉柔。 那王爷有正妃,且性子暴虐无比。唐玉柔嫁过去不过半月便险些被磋磨掉了半条命。 富贵是有了,可却不知有没有命能享下去。 是以唐玉柔便预备卷了细软逃出王府,不过十几日的功夫便被王爷抓了回去。 那救济过她的书生也被王爷生生打死。 至此,唐玉柔再不敢逃,因他姿容绝艳,又生了一张巧嘴,王爷对她爱不释手,一月里有十几日都宿在她房里。 如此一来,她日日养伤、再受伤,根本无暇出府。 如今知晓了梅音公主的境遇,她心里滔天的恨意再也遮掩不住,使了浑身解数伺候了那王爷一通,磨得他允准自己出门后,唐玉柔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公主府。 她满身的伤痕,外头却罩着一身织金细锦的衣衫,远远瞧着,鬓发上的玉簪在夜色的映衬下露出几分浮华的光芒来。 梅音公主不曾想过这唐玉柔还会有命活下来,当时便蹙了眉,问她:“你是来瞧本宫笑话的?”
第103章 梅音公主身死(下) 是。 唐玉柔特地挑了个更深露重的夜晚,满身绫罗、插金戴银地来了公主府,可不只是为了看梅音公主的笑话。 从前门庭若市、奴仆环伺的梅音公主如今便如丧家之犬坐在一贵妃榻里,她虽扬着美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唐玉柔,极力要维持着尊贵的体面。 可红肿的彷如桃儿般的眸子仍是出卖了她。 唐玉柔朝她走近了几步,余光瞥了眼梨花木桌案上的茶壶,盯了半晌后才说:“我倒是忘了,如今公主已不像公主,没有人在旁精心伺候了。” 于是,她自己为自己斟了茶,抿了一口后,美艳如初的面容上隐显几分严色。 “公主喝的茶怎么连你皇叔那儿的都比不上了。” 她这话里暗藏讥讽,梅音公主自然听得明白。如今的唐玉柔已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了。她虽在那王爷、王妃的手底下讨生活,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可到底也是长了几分见识。 比如此刻,虽则梅音公主仍是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可她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 反而还觉得梅音公主万分可笑。 她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如今我吃穿用度都比以往好了百倍,今朝是特地来感谢公主的。” 话一出口,唐玉柔透亮的美眸里已是划过了些怨毒的恨意,只是隐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之中,一下子没了踪影。 梅音公主听了这话后只是嗤笑一声,她心里明白,唐玉柔今朝必定是来看她笑话的,她还不明白她那个皇叔吗? 肆虐残暴,一年到头弄死的美人没有百个也有几十,这唐玉柔委身于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冷笑一声,瞥了眼要维持面上尊贵的唐玉柔,嘴里说道:“你既是要来谢我,怎么没带谢礼?” 她这奚落的话语一落地,唐玉柔脸上的笑意霎时荡然无存,就好似在一夕之间吞下了什么毒药般,哽的她喉咙间刺痛不已。 “公主且等等就是了。”唐玉柔终于缓了缓神色,朝着梅音公主笑道。 “今日我来拜见,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儿呢。” 梅音公主扫了一眼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还不曾出声赶走这个唐玉柔,也是因为她日日被锁在这公主府里,实在太过烦闷无聊,如今既有人凑上来让她取乐,她自然不会推拒。 “我听说,陛下已准允了您与叶世子和离?”唐玉柔笑着说,美眸里流转的竟是幸灾乐祸之意。 梅音公主嘴角的笑意霎时落了下来,她如今也知晓了,今日唐玉柔登门来访,只怕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呢。 她愈发不想露出怯意来,瞪着唐玉柔道:“皇叔那儿的消息也不灵通,本宫可没有答应要与夫君和离。” 她将“夫君”二字咬的极重,似乎是在告诉唐玉柔,她此刻还是叶谨言的妻。 谁知唐玉柔根本不在意梅音公主的这点小心思,她不过笑着说:“我还听说公主放了一把火,险些烧死胡氏。” 说到此处,唐玉柔的面色里已是染上了几分痛的笑意。 此时的屋内只剩下她清渺悠长的笑声以及外头呼啸着的风声,突兀且阴冷,无端地便让梅音公主生出了几分惧意。 她清了清嗓子,正欲出言打破这诡异的氛围时,却听对坐的唐玉柔冷冷的开口道:“你也算是做了件人事。” 话里莫名地染上了两分癫狂的意味,没来由地让梅音公主心里发寒。 此时,她才在昏黄的烛火下望见了唐玉柔的眸色,该怎么去形容这眸色,既盛放了些诡异的光亮,又有两分不易察觉的悲悯。 “你……” 梅音公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忙要从贵妃榻上起身,又想着将外头的丫鬟和护卫们唤进来。 谁知唐玉柔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两分如罗刹恶鬼般的笑意来。 “公主还不算太笨。” “我过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苟延残喘的活着,也不过是为了这一日罢了。”唐玉柔愈发高兴了,将腰间的一团黑物拿了出来。 这时,梅音公主才瞧清楚了她手里的东西是何物——火折子,打开木盖一吹便能起纷飞的大火。 而她也终于意识到方才的不对劲来自何处——正屋里到处都是呛鼻的味道。 唐玉柔也闻见了,她笑着盯着梅音公主道:“你那个皇叔出口还算大方,这大半年里我攒下的体己劝给了那两个丫鬟,让她们把油撒在廊道上。” 梅音公主一点也不想再搭理这个疯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屋门,意欲逃出这个牢笼。 可唐玉柔分明也定好了万全之策,先是那几个护卫,被她带来的丫鬟们下了蒙汗药弄晕,再是伺候梅音公主的丫鬟,也捆了扔去了柴房。 至于梅音公主的死士,唐玉柔听那王爷说,陛下如今深厌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儿,已是将死士们都调离了公主府。 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身边再无人倚仗。 想明白了这一点,唐玉柔便痛快地笑了起来,嘴里道:“我命如蝼蚁,临死前能拉上公主殿下您,可算是值了。” 说着,她便对着手里的火折子吹了一吹。 顷刻间,大火如毒蛇般吞没了公主府的正屋,汹涌的火光模糊了梅音公主的双眸,让她反抗不得,也逃离不得。 明明是该居于九天宫阙之上的人,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她不服,也不敢相信自己最看不起的唐玉柔会当真拉着她一起自焚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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