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今日分明没有下雨,她也未曾递伞……
第25章 梦境 万籁俱寂, 耳边尽是他清浅的呼吸声。 黑暗之中,霍暮吟总觉得薄宣的视线发沉,一瞬不移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有些不自在, 伸手揽住膝盖, 问道:“你怎么把本宫带到这里来了, 那酒瓮里有好看的东西。” 好看的东西? 说的是那些流萤么? 薄宣素来冷性绝情,过去二十余年于他而言,铺陈在眼前的便是横身挡剑,在枯败的血腥之间挣出一记生死。刺骨之痛穿肠过肚的时候,世间万物过眼云烟于他而言皆是虚妄, 不能救他于水火,更不能使其覆亡。 是以,好看二字,他从无体会。 他的视线落在霍暮吟白净的面颊上, 回想起法华庵的树丛之间,萤萤之光映在她脸上的时候, 或也能称得上一句绝美。 霍暮吟看他许久没有反应, 抬手戳了戳他的心窝, “本宫说话呢。” 她指甲莹润, 不长不短, 戳在他身上的时候好似猫儿轻轻挠过, 痒意从她触碰的那一点往外蔓延。 薄宣抓住她的手, 道:“一会儿再看。” 他的手上有些许薄茧,霍暮吟的手被他捏在手里,触觉上有种诡异的舒适, 她甚至想来回轻磨两下。可这是顶顶没尊严的, 怎么能在薄宣面前落于下风呢, 她可是他的母妃。霍暮吟想着,抿抿唇,克制住挠他薄茧的冲动。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一道明亮的嗓音,像是一道惊雷划破这黑暗。来人是薛美人,一进院子就喊道:“贵妃娘娘可曾睡下了么?” 玳瑁应答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道:“见过美人娘娘。美人娘娘来得不巧,我们家娘娘刚睡下,才刚叫我们将殿里的烛火都熄了。” 薛美人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算知趣得很,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望了一眼,笑道:“原是本宫来得突然,听闻贵妃娘娘喜欢瓷器,本宫偶然得了一樽汝窑白瓷的笑口弥勒,急着来献宝,没注意到时辰。” 说着,她转身从宫婢手里接过绿漆红杉木盒,交给玳瑁,“烦请姑娘帮我转交了。” 玳瑁半蹲礼,接过她手上颇有些份量的盒子,道:“奴婢替我们家娘娘多谢美人娘娘的记挂。” 这场看似薛美人承兴而起的来访,被影子纳入眼底。 薛美人出了重华宫,没有立即往南走回她宫里,反而向西折了一段,确认身后没有重华宫的人跟着了,才向南折入小御花园中。 薄安没来得及换下太子冕服,站在白花重瓣木槿丛后,展阔的肩颈一眼就叫他母亲薛美人认了出来。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宫女,细细的身子,小小的,埋着头,显得有些拘谨,薛美人认出她就是重华宫的琥珀姑娘。 “我去晚了,贵妃娘娘已经歇下,并没有看到你说的什么不安于室的场面。”薛美人走近了,压低了声音同薄安道。 她瞥了琥珀一眼,嘴上仍同薄安说着话,道,“夜渐深了,你也该回东宫去,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当心误了时辰。” 有心人听得明白,这话是在点薄安,也是在点琥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委实不该一起出现在小御花园这种偏僻又昏暗的地方。 奈何薄安听明白了,琥珀没听懂。 薄安道:“母妃放心,孤明白。” 琥珀扯住他的袍角,缩着肩膀,可怜兮兮地问:“殿下,那我怎么办?” 薛美人听言皱起眉头,可她没有妄下决断,等着薄安发话。 薄安道:“你先回重华宫,有什么消息再来告知我。” “可是……”琥珀有些无措。 她不确定薄宣有没有告发她。方才一时脑热想报复她们家姑娘,后来冷静下来却也后悔不已。可这世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也不知姑娘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薛美人觉得她有些碍眼了,“琥珀姑娘,你是重华宫的人,有些话本宫不宜说得太重。可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本宫想你也该是懂的,国公府不会没有教你。眼下你想跟着安儿去东宫,那也是没有名分的,你的籍契还捏在重华宫手里,本宫这么说,你可明白了吗?” 除非重华宫放人,否则她走到哪里都是没名没分的宫婢。 琥珀颓然地垂下了手,不再言语。 薄安见状,安慰道:“你放心,重华宫娘娘的张扬性子,在她未入宫前就已经人尽皆知,若是知道了你的事情要罚你,此刻已经满宫寻你回去受罚了,又怎么会灭灯就寝?” “可是……” 琥珀想说她们家姑娘自从那日醒来以后就变了许多,娇气未改,可性子却没那么惹眼了,也没有从前那么急切,说风就是雨。 薛美人打断了她,“没有可是。兰香,你送她回去,确认贵妃不会罚她再回来。” 薄安觉得如此安排很是妥帖,“便说你迷了路,遇见兰香,她送你回去也说得通。” 琥珀心下一软。 她觉得太子殿下一点架子都没有,体贴极了,与传言一样,宽仁亲善。 有些女子是经不起一丝关怀的,当她们的爱意汹涌而起的时候,许多事情就都自动忽视了。譬如说真为她好的话,为何不是亲自带她回重华宫讨要籍契?譬如说,即便霍暮吟不知情未曾追究,那么薄宣呢?真为她好的话,为何还会叫她羊入虎口? 兰香带着琥珀走远后,薛美人问道:“何苦招惹这个麻烦?” 薄安眸色深沉,看向浓重的夜色,“薄宣眼下在重华宫,孤得知道他在做什么,到底是夜郎皇后的遗孤,父皇若是起了懊悔之心,难说不会以立嫡的理由叫我让出太子位。” 薛美人道:“安儿,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照你父皇的性子,他不会承认自己的懊悔,只会变本加厉地折腾薄宣,用以证明他从没有后悔过,来巩固他濒临绝境的自尊。一个帝王,是很难承认自己错了的。” 薄安道:“父皇没有此意,可朝中已经渐渐有人提及此事了。父皇重病在床,说句大不孝的话,他已经很难左右朝政。薄宣是皇祖母引渡回宫的,又是夜郎皇后嫡子,朝里的立嫡之说甚嚣尘上,孤不能再隐忍不发了。” 薛美人沉默了。 她久居深宫,加之后宫不得干政,朝政之事她懂得不多,不敢置喙。 重华宫。 薛美人走后,殿门“吱呀”一声,玳瑁开门进来,道:“姑娘,薛美人送了樽汝窑白瓷的笑口弥勒来,可要掌灯瞧瞧吗?” 殿里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回应她的是诡异的静谧。 直到夜风长驱直入,卷起一页页宣纸,散发出喋喋声响,盖过美人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们家姑娘趴跪在白玉案上,细腰被从后面绕来的大掌紧扣着,抵在劲腰之前,曲线贴合,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片刻之前,就在薛美人刚来的那会儿,玳瑁说霍暮吟已然就寝,薄宣便低声在她耳际轻声呢喃:“原来母妃在这白玉案上也能就寝?” 霍暮吟想起上一世在这白玉案上发生的事情,不自觉有些想入非非。黑暗之中,她一张脸红透,偏生薄宣恬不知耻,在她耳边浅浅笑开,惹得她心跳加速,抓心挠肺,咬牙切齿。 于是她“不知不觉”挣开薄宣的手,趁着黑暗,翻身从案上爬走,试图逃脱薄宣的桎梏,离他远些,以免再发生上一世的惊骇之事。 未想,薄宣警觉如斯。 她才爬出一步,修长的手臂便从身后缠了过来,大掌扣在她腰间,狠狠一带! 霍暮吟整个人撞入他怀里。 她能感受到薄宣一瞬间的僵硬。 随即,似有一把短匕抵在她后腰。 霍暮吟惜命,头皮一紧,道:“宣、宣儿,不至于不至于。”她认怂道,“我不跑了还不成,你快些把短匕收起来,自家人别伤了和气。” 薄宣抿着唇,身子往后撤了些许,额角汗珠随即凝结,顺着脸颊往下淌落。 霍暮吟伸手要来拨走那把“短匕”,柔软的指尖扫过那坚硬如许的“匕首”,薄宣倒吸一口凉气,飞快掐住她的手指,熟练地解开她腕上的绳结,将她两只手绑作一处,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眼下的姿势越发诡异了。 两人齐齐面向殿门,霍暮吟跪坐在白玉案上,身后贴站着个薄宣。因着双手被薄宣捆绑在一处,从前往后仰套在他脖颈上,致使她上半身不得不挺立着,仿若飞天舞女往后仰扣。 霍暮吟惊呼出声。 她本就娇气,声音带了些嗔意,更是让人精神一凛。 薄宣有些自讨苦吃。 大约是因为身体打开的幅度太大,霍暮吟身上甜丝丝的橙花香飘散进风里,温香软玉不外如是,从鼻息沁入心脾,不断往下继续钻动,所过之处仿若星火燎原,带起他一身燥热。 霍暮吟险些咬碎后槽牙,“薄宣你不要太过分!自己人不动刀兵的道理不懂么?” 薄宣眸色幽暗如许。 “刀兵?” 他轻嗤一声。 “奉劝母妃别乱动。” 他的声音嘶哑如鬼魅,在夜色中燃起危险的信号。 霍暮吟对此颇有经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薄宣身上从不带匕首,身后坚硬的匕首所从何来,她也有了眉目。 仿佛烟花在夜空绽放,她的脑海里也被羞赧冲击得一片空白。脸上烫得能温熟一个鸡蛋,挺立的腰身不自觉地往前再挺些,试图远离危险区域,却不期然地将平坦的小腹全数送入大掌里。 黑暗放大了除了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柔软的触感堪比鱼肠剑,几乎挑断薄宣最后一根弦。 他狠狠阖上眼,咬牙重申:“别动。” 此话一出,霍暮吟便乖了。 原因无他,这样的薄宣,她熟悉极了。 每一次他发出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她若是再动,接踵而来的便是他肆无忌惮的发狠,狂风暴雨如影随形。 夜风吹不散热意,墨香盖不去旖旎。时间难熬,霍暮吟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惊醒身后的猛兽。 薄宣额角青筋跳动。 他分神回想梦里的场景,将他昨夜的梦和眼下发生的一切对应,他察觉出霍暮吟的乖巧,可越是如此,他的热火越是久久不能熄灭,眼前始终划过她眼尾嫣红满眼含泪的场景。 薄宣难忍地闭上眼,揽在她腰间的手还不能太过用力,全身上下,唯有绝对的意志能克制住强迫霍暮吟的冲动。 外面,琥珀回来了。 她和玳瑁及琉璃的交谈声从隔扇门那边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 霍暮吟心下一紧,急切,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生怕刺激了薄宣引他发疯,只好又羞赧地征询道:“你好了吗?可、可以松开了吗?” 好了吗? 这样的情形下,此话实在暧昧太过,突破了寻常极限,她浑然不觉。薄宣有生以来第一次头皮作响,缓慢而僵硬地抬起手,绕到自己的脖颈后,解开束缚霍暮吟的那段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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