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章青道:“燕东军前去洛阳的那一万人,带兵老将跟新燕王后有远亲,其中还有她的侄子在内,这一万人恐怕会听新燕王号令。” 姜严著听了皱眉道:“那也就只一万人而已,现今汴州城内外,燕东军、蜀军、江南军加起来八万人在这里,他怎么打?” 沉默片刻,姜严著突然抬头看着她,二人对视异口同声道:“京城来的兵!” 随后她立即吩咐姚章青派人去查,洛阳派出来的兵走到哪了,是谁领兵,都是哪个军的兵。 她从榻上起来,走到大账内的地图前开始思考,老燕王五日前薨逝,就算当日就能接到封新王的旨意,袭藩王也有个典礼,最快也要三日走完所有礼仪。 如果姬弘行完礼立刻出发,那么最快两日前就已经离开蓟州了,她盯着地图,琢磨着姬弘此刻大概会走到哪里。 另外她还在想,姬弘若真是请旨亲征,来汴州讨伐祁王,那必然是有什么难以抗拒的诱惑,才会让他愿意出这个头。 会是什么呢?皇帝许了他什么呢?姜严著眉头紧锁地沉思着,姬弘一直想做真正的藩王,对于无法插手都护府军权一直耿耿于怀,难道皇帝许了他军权不成? 前朝就是被藩镇割据送上了末路,本朝一直引以为戒,对军权管控甚严。若皇帝真许了他军权,可见已是急病乱投医,阵脚大乱矣。 她在地图上画了三条姬弘可能会选择的路线,并大致标记出了两天大概会走到的位置。两天后,姚章青终于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向她禀道:“将军,京城开来了九万兵,里面有三万来自陇右军,六万来自禁军。” 她仍盯着地图,没回头,问道:“谁领的兵?” “新科状元,林姜兴。” 姜严著听了不禁“嗤”地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样子肋骨已是养好了嘛。” 又过了一日,姜严著已收到了不少战报,姬弘竟然没有等行完继位礼,一接到皇帝封新王的诏书就离开了蓟州,直奔洛阳觐见皇帝。 现已离京,正带着一万燕东军,朝京城派出来的队伍赶,按速度推算,他们大约一日后,会在郑州会师。 这时姚章青又接到一份密报,匆匆来找姜严著,说道:“将军,果然被你料中,皇帝许了新燕王,说此战若成,就撤去安东都护府,将燕东军权归还给燕王。” 姜严著看着密报感叹道:“咱们这位新燕王,胃口可真不小哇!”
第19章 谈判 两日后,燕王带着京城来的十万大军,在郑州东侧城外,朝着汴州的方向扎了营,气势十足地剑指汴州。 这个距离,大军再行进一日即可抵达汴州城外。 祁王连日召集幕僚,还有破城后从洛阳赶到汴州的太上皇旧臣,虽然大家在应对方法上各持己见,但大方向上的观点都是一致的:这个仗,不能打。 汴州城现在驻扎着八万人,从京城开来了十万人,两座皇城之间一旦开战,生灵涂炭,没有赢家。 皇帝是让燕王打着讨伐祁王的旗号过来的,但有太上皇在此,多少还是会有顾虑,对他们来说,开战亦非上策。 既不能打,那就只有谈判。 但以当前的情况来看,其实并没有什么谈判的余地,祁王自然希望皇帝能心平气和的交出皇位,迎母亲太上皇回京,而皇帝自然是希望太上皇仍旧留在汴州养老,让祁王独自进京谢罪。 对双方来说,这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所谓的谈判,也不过是拖时间罢了。 祁王派出的第二波使臣刚刚出发时,姜严著早已带着先遣兵埋伏在郑州城外了。 原本祁王没打算提前派兵去郑州,怕会打草惊蛇。但姜严著十分坚持,虽说两边都不会轻易动手,但若一旦谈崩了,她希望能抢占到一个最有力的地势,把冲突在最短的时间内扼杀在摇篮里,以免造成周边城镇民众伤亡流窜。 太上皇亦认同她的观点,力排众议地准许她带上一小队精兵前去郑州,见机行事。 姜严著是做侦察出身的兵,从入军时的新兵,一直做到蜀军侦察主力军雕枭营的千户,她很懂得怎样带兵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方的营地。 因为要确保万无一失,她选的是一条树林较多的路线,在一马平川的中原地区,要隐藏行迹确实需要花点功夫,所以这一支小队行进速度并不快。 临近郑州时,她又让士兵在所有的马蹄子上都包了布,众人牵着马悄悄地来到了郑州城外燕王的大营附近,最后选在离他们大营只有一里地的一个山坡上,埋伏了下来。 这次来郑州前,她吩咐姚章青留在汴州指挥大营,身边则带了从彭城赶来的姞项玉。 这几个月来,因为身边多了姚章青这个副手,姞项玉总感觉自己在将军面前不似从前得脸了,好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他兴致勃勃地想要好好表现一番,来郑州这一路上忙前忙后,十分卖力。 在山坡上埋伏半日后,姜严著觉得这个距离还是太远,决定再往对方营地近前探一探。于是她将人分作两班,一班留在原地做哨,看管马匹,她亲带另一班人,在日落后步行到林姜兴的营地附近埋伏。 这一路上寂静前行,不举火把不开炊,越是接近目的地,越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其中艰辛自不必言,她在军中已是习以为常。 原来这一日,祁王派来游说燕王的使臣刚到,这使臣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晓以利害,眼看着已说得燕王有三分心动,于是晚间燕王留她在营中宴饮。 这场宴直到二更方散,禁军统帅林姜兴从席上回到自己营中,来到营边树林中解手,身后跟着两个亲信副手。 他虽满身酒气,但听说话语气还比较清醒,跟身边人抱怨道:“这燕王也忒不济事,三两番话就被说动,老子少不得先动手,免得受他拖累。” 说完抖了两抖,系上裤带,又说了些别话,便搭着两人的肩嘻嘻哈哈回营去了。他们三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头顶正上方还有一个人。 此刻姜严著坐在树上,嘴里叼着个小树枝,笑着看他们离开。 待他们走远,又过了半晌,姜严著朝一丈开外的另一棵树吹了两声鸟音哨,随后轻轻跳下树来,很快姞项玉也从那边赶了过来。 她二人没说话,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树林,回到她们临时埋伏的一处隐蔽山坳。姜严著掏出随身带的干粮,啃了两口,姞项玉把装水的皮袋拔了塞子递给她,问道:“依你看,他们今夜会动手吗?” 她就着水咽了一口冷硬的馍,想了想,说道:“他若有些头脑,今夜就该动手。”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林姜兴是皇上的人,必不会随燕王反戈,若燕王真的动摇了,他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祁王的使臣还在营中,将其扣起,或再狠些直接杀了使臣,让燕王再无转圜的余地。 只是现在不知燕王唱的是哪出,姜严著不相信光凭一个使臣就能打动燕王,除非…姜严著眉头紧锁,脑中在飞快思考。 此次出征,皇帝不可能不派眼线,领兵的又是亲信部下之子,这样大张旗鼓地留使臣宴饮,除非是燕王想用这个使臣做筹码,向皇上多讨些东西,以她从小对这新燕王姬弘的了解,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她不禁感叹了一句。 姞项玉不知她在想什么,听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姜严著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叫大家打起精神,今晚可有事干了。” 到四更时分,派去监视林姜兴营地的人回来说有动静了,姜严著立刻领着小队人往燕王大营悄悄靠近。 到了燕王大营,姞项玉趁一个外围守兵不防,捂着那人的嘴,将其拖至营外,问出那使臣所在的帐子就在燕王大帐西侧,姜严著令众人在营地外等候,随后带了姞项玉悄悄潜入使臣账内。 此时账内一片漆黑,那使臣仍未安歇,端坐在榻上,见有人进来,并未出声,只是握紧了先前藏好的匕首。 姜严著见榻上有个人影,小声说道:“大尹,我是汴州燕东军的。” 那使臣本也认识姜严著,听出了她的声音,松了口气,问道:“将军如何在此?” 姜严著回道:“待我手下路上与你细说,快收拾东西随我副将走路,他送你回汴州。” 使臣跳下榻来说道:“我倒没甚可收拾的,只是我这样不告而别,回去了如何跟上皇陛下交差?” 姜严著见她未曾脱衣,装扮齐整,省了许多功夫,便赶着催她随姞项玉逃走:“再不走,你命都没有了,快去!” 见她仍有些迟疑,想是担心这次谈判崩盘会引发严重后果,毕竟晚间与燕王谈得颇为成功,此刻不知事态为何急转直下,姜严著拍了拍她肩膀:“这里有我,放心。” 使臣见她这样说,重重点了点头,随姞项玉悄悄去了。 帐内只剩了姜严著独自一人,她在帐中踱了一圈步,想了想,将灯点起,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 不一时,林姜兴派来刺杀使臣的人便到了,那人远远地见帐中亮起灯来,暗道不妙,随即伏在帐顶,定睛往里一看,见是一个将军打扮的女子坐在塌上,却并不是白日里那使臣,心中疑惑,却又不好回去交差,只得留下来看情况。 姜严著在帐中坐到天色大亮,有燕王派来的人来请,发现竟是她坐在榻上,吃了一大惊,忙去请燕王前来。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燕王在众人簇拥下匆匆进到大帐来,姜严著抬眼看帐顶那刺客仍在上面,低头微微笑了笑,便从榻上站起身,向燕王行了个大礼,朗声自报家门道:“末将燕东军姜严著参见燕王殿下。” 燕王姬弘一见是她,皱起了眉:“怎么是你?” 姜严著笑着走上前说道:“殿下,我已吩咐人送使臣回去了,如今大事将成,太上皇必定十分欣慰。” 姬弘听她这样说,露出一副十分不解的表情:“你在说些什么?” 姜严著仍旧笑嘻嘻地:“此处并无外人,您无需多虑,太上皇陛下就知道殿下是深明大义的人。来日我领兵在前,待禁军一出,殿下领燕东将士们在后,给他包个饺子,料他们一个也走不脱!” 不待姬弘说话,姜严著突然抬头往上看,做惊讶状喝道:“上面什么人?” 燕王和左右亲兵一听也往上看,果然有个黑影飞快地一闪,随后亲兵们都向外拔剑喊人:“有刺客!快护驾!” 燕王随后便被左右亲兵紧紧护住,要送他回大帐,他一时被众人挡了视线,不见了姜严著,急得喊道:“快给我拿住小姜侯,莫要使她走脱!” 他虽连声下命令,奈何场面混乱,这几处大帐又都是燕东军的将士,大家都不明白其中原委,碍着姜严著的身份,都不敢强行捉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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