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跟陈首辅吵架的事情整个云中府谁不知道啊,那贼贱妇还散播谣言,坏了你的名声,我这当哥哥的气不过,找人报复她一回,还没得手,那贼贱妇就先下手为强,把我的人杀了,好给我个下马威,这种事儿,我见多了!”他也是流氓混混出身,这些个腌臜手段,谁还没用过似的。 段国舅两句话把自己擅作主张的事情洗净,又怂恿着段太后下定决心,当机立断。 段太后原本还能保持一丝理智,可听到兄长提起外面沸沸扬扬关乎自己名声的事情,心里也有了定夺。 兄长笨些是笨些,可待自己,待皇帝的心是好的,他是皇帝的亲娘舅,这天底下,哪有害亲外甥的娘舅呢?反倒是苏家,有些得寸进尺了,后梁的天下是她儿子的天下,苏家为臣为民,吃着皇家的饭,便不能待皇家不敬。 六部衙门的这两条人命,若真如兄长所言,是苏南枝恼羞成怒动的手,那……她也不会再客气了。 段国舅常来景寿宫抱怨,往常他说多了段太后还总要规劝,今日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段太后面上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段国舅不禁心中窃喜。 他这是耳边风吹响了,要能大仇得报了! 段国舅闹一场回去,只剩段太后一人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叫了心腹近前,耳语几句,眼神中尽是狠戾。
第106章 V更新 段国舅从景寿宫出来,软轿顺矮墙根儿一路往天街去,过二道门,前面忽然冒出一行人,吓得抬轿的小太监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没把段国舅给摔在地上。 “瞎了眼的小畜生,往人身上撞!”头前领路的太监上来就是两耳光,睁眼再看人后,却吓得两股战战,跪在地上都要发颤,“陛……陛下。” 小皇帝抱着膀子站在那挨打的小太监身后,懒懒看那小子一眼,“起来,打回去。” 挨打的小太监常在小皇帝跟前走动,他虽年轻,可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哪个不给他三分薄面,今儿还没开口就先被人教训了,便是同着国舅爷的面儿,他也不怯,上去连打几巴掌,约莫着出了气,才躬身退下,站到了人后。 小皇帝笑着上前,仿佛才看到人似的喊了一声:“舅舅。” “陛……陛下。”段国舅挣扎着起身,踩在地上,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哆哆嗦嗦架着腿跪在地上给小皇帝磕头请安。 “舅舅原来是能下地的?”小皇帝唏嘘道。 段国舅借着身子不便的由头,一顶软轿在宫里乱窜了这么久,这会儿冷不丁的踩在地上,连景寿宫跟出来的小太监都吓了一跳。 “咬着牙,强忍着钻进骨头缝儿里的疼,也是能站的。”段国舅张嘴扯谎的本事娴熟得很。 “能站就行。”小皇帝点头,“舅舅能自己个儿走,也省的母后操心了。”小皇帝笑着招手,叫了两个有些年纪的老太监,同段国舅道,“舅舅病了这些时日,必是身边的人照顾不周,既然如此,朕实在不忍看舅舅被这些个蠢笨的东西碍了病情,这两个是内侍省出身的奴才,从前也在先帝爷跟前儿听差,叫他们两个去舅舅府上呆上几日,也好调训调训底下的人。舅舅管不住的,不好管的,自有他们来办。” 先帝爷跟前伺候的奴才,便是小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了他们的脸,小皇帝将这两个老货送去段国舅府上,说是伺候,可谁伺候谁,还未可知呢。有了这俩老货,连段太后的人也得收敛几分。 “臣受用不起……”段国舅拒绝的话说了一半,又给生生咽下,改口道,“谢陛下隆恩。”段国舅磕头道谢,小皇帝领着众人笑着离去,他才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瘫坐在地上。 他这个大外甥,小时候还好,活泼可爱,除了胆子怯了些,再没有不好的了。可就这一两年的光景,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话说,那个陈志高整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副菩萨脸儿,怎么教出了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活阎王? 小小年纪便是如此,这长大了,还能有他这娘舅的好日子过? 段国舅习惯性的想要啐一口,可抬头看到那两个面容枯萎的老太监,忽然想起了宫里的尊卑,得亏是忍住了,要不然……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扣下来,那小崽子还指不定要怎么吓唬人呢。 “国舅爷,咱们家去吧?”两个老太监笑着走近,一左一右搀起段国舅,把人往软轿上按。 这两个老货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强身健体的东西,一个个瞧着干枯如枯草杆子,可手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俩提着段国舅,就像提了一只小鸡崽子,撂上了软轿,看也不看就催着出宫。疼的段国舅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分辨,只委委屈屈的扣着软轿扶手偷偷抹眼泪。 小皇帝料理了段国舅,又往景寿宫去,前面的消息早就传到段太后耳朵里。 母子相见,段太后和声规劝道:“他是你亲娘舅,你也就这么一个舅舅,便是他有不是,皇帝也该宽容着些。”一家子血亲,自然要相互照拂,自己又没七个八个的亲兄弟,就这么一个亲哥哥,外甥顾着舅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小皇帝笑着吃一口宫女递上来的茶,道:“朕若没这份儿宽容,依舅舅的性子,怕是早在刑部大牢里呆着了。” 段太后微微蹙眉,面上还是笑的:“哀家知道,你舅舅他莽撞了些,脑子糊涂。” “脑子糊涂?怂恿一个正四品官员去做那下三滥的事情,还叫人给捅出来了,非但不觉得丢人打脸,竟明晃晃来母后这里讨说法?”小皇帝重重将杯子放下,睁大了眼睛看向段太后,“朕却不知,他段宜勇是借着谁的胆子!” 段宜勇是段国舅的名字,自段太后做静嫔那会儿,众人见了段国舅,谁不奉承着道一声国舅爷。段国舅从他妹子这儿借的胆子,闹出多少祸事都没人敢追究的,今儿反倒是叫自家的亲外甥撅了脸,这巴掌还不偏不倚,打在段国舅脸上,却响在段太后这儿。 段太后抿了抿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你舅舅他……也是受委屈的那个,他为了大局,没了子嗣,你外祖母家又没个亲故照应,便是想从族里过继一个,也没处寻,我念你舅舅可怜,才多疼他一些。” 段太后拿后梁使团出来说事,话里话外把责任往云萝郡主和苏家身上推,可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小皇帝只觉得丢了人:“凡他自己不去狎妓,不招惹那小倌儿,又哪里来的这些?” 后梁名声在外,说的好听些叫做民风彪悍,可私下里周围诸国,哪个不笑后梁皇室贵胄间的混账关系,男女不忌,老幼不分,也算是念过孔孟大义的人,礼乐崩溃,尊卑混乱,自己的脸都擦不干净,出去见了人,能不叫外头的笑话? 正是因为段宜勇此类混账,才丢了后梁的脸,更是天家的耻辱! “又不是他一个如此……”段太后还想找替罪羊出来替兄弟辩解。 “可母后不是才说么,朕就这么一个舅舅。”天底下没有吃饭砸碗的道理,段宜勇既然占着国舅爷的便宜,胡作非为,那也该顾及着国舅爷的体面,有所收敛。又当又立?哼,真是花街柳巷逛多了,合着以为自己也是里头的花魁呢? “是。” 段太后态度软下,“皇帝说的是,哀家回头便派人去管着他。那……”不等段太后提那两个老太监的事儿,小皇帝便笑着道,“不使母后操心了,咱们后梁有祖制国法在这儿,朕点了两个内侍省的奴才过去,舅舅不懂的,他们都懂,舅舅不会的,也该好生学学了。” 一句话,彻底断了日后段太后再要包庇段国舅的路。 “那……六部衙门的人命官司……”段太后小心开口询问。 小皇帝扭头看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执笔太监会意,站出来笑着作答:“回太后娘娘的话,刑部的人已经去了,也就这两天的工夫,必能拿出个结果。” 小太监说的是‘拿出结果’,可不是‘查出结果’,小皇帝态度也说的清楚,他嫌段国舅手段下作,这事儿,要瞒下不查,也算是警告了段太后一些人收敛些行径。 小皇帝起身出去,走到门口忽又停住,扭头道:“母后想要的人,朕自依母后的意思,替您留住了,可……”小皇帝语气顿了顿,才道,“母后不该纵着底下的人过于无法无天了。” 底下的奴才可不会无法无天,他们不过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主子想要无法无天,他们就是主子张牙舞爪的手,主子若是乖乖听话,他们便是这宫里最老实最懂规矩的狗。 无法无天,在段太后,不在宫女太监。 小皇帝走远,段太后伫立许久,才扶着桌子坐下,身下柔软的棉榻此时就像一块寒冷的坚冰,在她和儿子之间凝起一层刺骨的寒,将他们这些年相依为命的母子之情慢慢隔阂,离间出越来越宽的宽度。 她的儿子,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 * 六部衙门的灯火明晃晃照亮了漆黑的夜,刑部的人从白天忙到深夜,陈志高倒是气定神闲,做完了手头的活儿,也不急着回去,摆了套茶具出来,慢悠悠请刑部来查案的侍郎吃茶。 那刑部侍郎也是个虎人,首辅大人请你吃茶,换了旁人必要请示一句案子该怎么查,真也好假也罢,总要把恭敬劲儿拿出来才好。可眼前这位,大咧咧喊来了手底下七八个兄弟,一群人排排队分糖果似的坐了一串儿,个个捧着个牛饮海碗,眼巴巴望着沏茶的首辅大人。 陈志高只笑着叫云籁拿小杯子来,“这好茶还得细细的品,你们查案辛苦,我这儿也不着急,坐下来歇歇脚,再去忙也不迟。” 那侍郎脸上憨笑顿住,以为他是话里话有,下一句就要拿官威出来平事,便义正言辞道:“陈大人,咱们弟兄当您是个英雄好汉,您以文官之姿上得了战场,打得了仗,咱们谁不敬您慕您,可……”那侍郎眼神往手下们脸上看,带着刑部人独有的骇人正色,“咱们刑部是水清无鱼之境,弟兄们的一举一动,拿一个真相出来,是对逝者的尊重,更是对生者的……” 陈志高打断他的话:“你当我要阻止你办案?” 刑部侍郎眼一横,反问道:“不是么?”又指着面前这一摊子,“瞧您这阵仗,拖了时间,磨磨唧唧的不就是耗着咱们弟兄想要说情动手脚么?”哼,甭想,他人虽在这儿吃茶,可案发地各处早就安排了弟兄守着,风吹草动的消息,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陈志高笑着摇头,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救你一回,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还要诬我清明。白眼狼啊?”
第107章 V更新 “首辅大人……这是在说自己?”那刑部侍郎也是个血性儿郎,穷苦人家出身,少时念书受过苏家的资助,苏老爷虽从不拿这些东西说事儿,但有良心的都会把这些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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