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那个叫云籁的小子也不客套:“我家媳妇说了,盯紧了您,她有重赏,我不要您的赏赐,您老老实实的别再闹幺蛾子,就是待咱们最好的赏了。” 这话,就差没有把自己是苏家的人写在脸上。 在场诸位大人听进耳朵里,皆默默转过脸,装作不知,可飘忽不定的眼神,却早就将自己出卖了。 趁着吃茶休息的功夫,那位热心同僚顺六部衙门的后门出去,沿着弯弯绕绕的巷子走了几道,最后上了一架马车,车里坐着个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刀条子脸,断截儿眉,除了一身儿衣裳像是个体面人家的总管,扒了这层皮,倒是更像个街上耍无赖的混子流氓。 “事儿,可都办妥了?”那总管乜斜着眼睛看人,官威比对面坐着的正经官老爷还大。 “这……”那官员尴尬一笑,“不是下官没开这张嘴,而是苏家太过卑劣,他们面上冷着首辅大人,实则却指了个心腹小子在跟前儿盯着,叫什么云籁,您是不知道,那叫云籁的小子可厉害了,同着众人的面,都敢指着陈首辅的鼻子叱骂,丝毫没把陈首辅给放在眼里。” “也就是国舅爷心善,为我后梁朝堂的国之栋梁考虑,那苏家就是个嗜血剥肉的狼窝,若不是咱们国舅爷出手,陈首辅这委屈,还不得熬到什么时候呢。” “国舅爷?”那总管眼皮子上翻,白眼珠多黑眼珠少,面有不屑的看那官员一眼,“这可是宫里太后娘娘的授意,太后娘娘为陛下,为我后梁千秋基业,才操了这份儿心。” 官员连连附和:“太后娘娘功在千秋……功在千秋……” 那总管嗤鼻子又道:“你是陈首辅跟前儿的红人儿,这六部衙门里头鱼龙混杂,那么多个红人儿等着首辅大人瞧呢,没个照应的主子,熬,得熬到什么时候。国舅爷知道你孝顺,在太后娘娘那儿荐了你,你可不能叫国舅爷失望啊。” “是。下官知道……下官知道。” “哼,知道就好。”那总管下了最后的通知,“三天,再给你三天的时间,那药你是哄也好,骗也罢,使出浑身解数都是你的本事,总得把东西给苏家送去。”若不是苏家底下的奴才管的严,段国舅使了多少种法子也没能把他们的人送进去,也犯不着使这肥头大耳的蠢货来办。 “是。”那官员恭敬下了马车,拐出两道巷子,才啐一口,小声骂道,“杂种!”什么狗屁国舅爷?那段国舅不过是沾了他妹子的光,段太后不得势的时候,段国舅就是云中府街上一个给人当狗腿子的小杂碎,几两银子就能卖命的东西,如今倒是风光了? 赖熊玩意儿,好歹踢到铁板,叫那狗屁国舅也忆苦思甜,回忆回忆从前的滋味才好! 而就在官员走后不就,段家的马车刚要掉头,突然一个脑袋滚落在地。马车里的那位总管听见动静,破口就骂:“狗东西,吃的满肚子油水,连赶车的本事都没了么?爷爷养你有个屁用。” 话落,碗口大的腔子栽倒进来,那总管没骂完的话,混着虚张声势的胆子一起吞进肚子里,“救……救命啊……” “嘘……”一明媚少年探头凑到车辕前,笑着噤声,“别吵吵,正是饭点儿,你这一嚷嚷还当是谁家茶壶滚了呢。” “你……你是谁!”那总管后退着害怕。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刚才还一个劲儿的喊我的儿?”少年看一眼断了气儿的马夫,招手叫那总管出来,“你这狗窝脏了,你出来,咱们太阳地儿里说话。” 那总管也不是没脑子的货,磕巴道:“你叫……你叫云来?” “云籁。”云籁好心给他解释自己名字的来历,“我阿娘在雪山之巅听到了神女说话的声音,没多久就怀上了我,我是我阿娘的儿子,也是神女的儿子。” “你……你是北边雪山里的人?”那总管惊讶问道。心中更是惊讶,苏家……竟然跟雪山的人有所牵连。 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云籁伸手拖一把那总管,教他搭着自己的力气跳下马车,又好心道:“从前是,现在不是了。神女跟我阿娘都答应了,教我下山来投奔我媳妇。现在我是我媳妇家的人。” “你……你媳妇是谁?”那总管一身油腔滑调,以为这雪山下来的小子有问必答是个呆头呆脑的笨蛋,便哄着套话。 云籁眼神里的笑意更大:“我媳妇姓胡,按照你们后梁人入赘改姓的习惯,你也可以教我胡云籁。” “那……你主子要你摸到这儿做什么?”那总管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金子,热络的塞在云籁怀里,“好兄弟,咱们哥俩儿有缘分,你才从雪山上下来,也该知道咱们后梁的规矩,金元宝,好东西!有了这玩意儿,多少个媳妇你都讨得。何苦,去给一个奴才当上门儿女婿呢?” “奴才?你是在骂我媳妇么?” 那总管看他眼底尽是笑意,也跟着笑道:“也不算骂,咱们好哥儿俩呢,我也……” 云籁笑着点头,指着一条巷子给他:“是好哥俩儿,那我就放你一马,你顺着巷子往前跑,我也不用刀,你跑的掉,我就放了你,再……下回再跟你讨金子花。” “咦……好兄弟……”总管感激涕零,从怀里掏出了自己身上带的全部家当,塞在云籁怀里,头也不回的就朝六部衙门反方向的巷子里跑。 云籁在身后依旧笑靥如花,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摸出一支银簪,两步抄上房顶,刹那便追上了那总管,银簪入血,那总管应声倒地。银簪缀着两朵玉芙蓉,也被丢在血泊之中。 少年抬头看看天,鼻子轻轻嗅了嗅,雪山下的太阳,温暖的像他媳妇的手。 * 傍晚,六部衙门后发现了一桩人命案,死的是段国舅家的一个跑外事的总管,五门提督的差官拿着现场凶器去查,最后竟将凶手锁定在了六部衙门的一位大人身上。 段国舅与六部衙门比,五门提督赵大人亲自带着差官上门,与陈首辅说了好话,押着那位‘热心肠’的大人出了六部衙门的大门。
第105章 V更新 六部衙门的人命案传到了宫里,段太后气的摔了个杯子,太监来禀,说是国舅爷来了,抬眼便见一顶细竹编软轿由两个小太监抬着过来。 “哥哥!” 段太后父母早亡,自小便跟哥哥两个相依为命,段国舅年轻时候是混账了些,跳宝案子,混混、无赖也都做过,可待她这个妹子却是不错,别人家穷到揭不开锅,卖儿卖女的多了去,可段国舅宁肯挨打混口饭吃,也没动过他妹子的心思。加之段太后少时容貌不错,也有牙婆子瞧上,要拿高价同段国舅买要把人送去青楼,都被段国舅毫不留情的打了出去。 就来后来送她进宫做小宫女,也是段国舅在外头犯了事儿,仇家寻上门,要讨他妹子给一大混混做十三姨太,段国舅自知护不住了,夜里翻墙出去抢了十两银子,买通了内侍省的一个老太监,才叫他妹子顶了一个缺卯宫女的名额,把人给送进了宫,做了最末等的浣衣局奴婢。 在段太后心里,除了儿子,就数段国舅这个兄长最重要了。段国舅虽多不成事,可他妹子做了皇帝的嫔妃,他外甥又是太子爷,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后自小皇帝登基,得段太后庇护,段国舅也跟着成了人上之人。 “娘娘……”一进门儿,段国舅就哭腔拉住段太后的手诉苦,“他们杀了我的人,这就是打我的脸,打了我的脸,就是打娘娘您的脸,也是打我那大外甥的脸!他们这是待后梁江山不敬,他们是存了要造反的心啊……” 段国舅像一壶烧开了的滚水,吱哇乱叫着把死了一对儿奴才夸大到有人意图谋害后梁江山社稷。 “不敢的,哥哥他们不敢的。”段太后很有耐心的摩挲着他的脊背,稳住了他的情绪才叫人将其抬到软塌上,又拿凭几,小心翼翼的伺候。 “他们有什么不敢?他们连我都欺负了,我的傻妹妹啊,他们欺负你哥啊……苏家欺人太甚啊,那苏南枝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更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段国舅捶着软塌,宛如一个妇人般抱怨。 先前东雍州的战事还没到不可缓和的时候,大陈派了一个使团来后梁商议易市令互惠互市的事情,那使团里一个姓冯的女将军与段国舅同时看上了吾儿院的头牌花魁——小凤仙。 那冯将军在容貌上略胜一筹,叫那小凤仙动了春心,段国舅不依,调了地方衙门的兵,围了吾儿院,要对那小凤仙用强,谁知那冯将军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主,翻墙入室,救走了小凤仙不说,还一刀斩了段国舅的人种根。 底下的奴才不省事,段国舅在屋里哀嚎苦叫了半晌,外头的人却只当是国舅爷新学来的乐子,等到了时辰开门去看,屋里哪还有小凤仙与那冯将军的影子啊,只有段国舅皮开肉绽,小脸儿惨白的昏死在地上。 人抬回家去,宫里太医在病榻前排了两排,望着那血渍呼啦的人种根,再高的医术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大陈使团也是聪明的主,为了平息此事,也不走官家的门路,使了银子找苏家女公子牵线,由云萝郡主上门说情,让段国舅收银子把这事儿了了。 段国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偏偏怕死了云萝郡主,不光是段国舅怕云萝郡主,这云中府的纨绔哪个不怕纨绔里的祖宗的? 云萝郡主叫人抬着大陈使团的两箱子金元宝,亲自送到段国舅的府上,又笑吟吟劝他消气,实在不成,云萝郡主就日日来家伺候一类的威胁话语。 饶是段国舅天大的胆子,可一想到云萝郡主拿刀比在他脖子上的发狠劲儿,段国舅就浑身打冷颤,若说大陈那个姓冯的是个夜叉,那云萝郡主就是木家的一只狼崽子,光是狠毒的眼神瞪你一眼,就叫人魂飞魄散,再不敢威风起来。 再加上陈志高在其中运作,段国舅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生生咽下这口委屈。 可段国舅这些年被段太后纵容惯了,委屈是咽下了,跟苏家和云萝郡主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段太后有意要陈志高与苏家和离,段国舅是举双手双脚答应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假冒段太后的意思,做出让人怂恿陈志高给苏南枝下药这种愚蠢的行为。 “哥哥,吃茶。”相较于段国舅的见谁咬谁,段太后倒是镇定许多,她还不至于糊涂到什么话都往耳朵里听,苏家固然不是亲信,可也不至于段国舅说的这么不堪。 “我的傻妹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茶!”段国舅撂下茶碗,恨铁不成钢的拍桌子,他那处的伤口辗转多次都没愈合,这会儿动作稍微用力,撕裂的痛感从骨头缝里疼到四肢末端。 段太后忙叫人打扇子扇风,教他清凉一些,好缓和疼痛。 段国舅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咬着牙继续道:“你消息灵通,不能不知道我那奴才死了的事情,你又不恼,要我说,肯定是苏南枝叫人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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