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檀琢没料到,这位七将军七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连阮青时也奈何他不得——这样下去,正事还怎么谈? 只能自己告个饶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在乎一时意气。 檀琢心里想着,瞅准一个空隙,又将那个假冰绡的脖子给掐了。 挟着他退到窗边,檀琢道:“二位将军饶了檀某罢!今日相约是有要事相商,事关凉州的日后与少将军的前程——二位不想听听吗?” 青时不是没想过与云州联手,只是这些日子为了教庆裕帝放下戒心,一直假意厮混于纨绔之中,不敢轻举妄动。再一个,“上赶着不是买卖”,他还摸不准恩远王府的脉,不敢轻易开口。 不想檀琢先开口了,如此甚好。 青时一把拉住阮七,道:“阿七且慢,看他怎么说!” 檀琢见状笑笑,亦松开那银羽卫,随手又拉过两把椅子,请青时和阮七坐。 阮七见青时竟然坐了,一腔子热血全都往喉头涌,胸口似被千斤巨石给压住了,又是憋闷、又是酸楚。 青时伸手拉他,被他一下子甩开。 沉默半晌,他淡淡问青时,“他毁了绡儿一辈子,你也要坐下来与他谋前程?” 青时皱眉,“你别意气用事!” 阮七冷哼一声,一把扔了手中剑,摔门而去。 不用别人说,他阮七也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什么叫大局为重。可时势与大局全都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她重。若与檀琢携手谋天下,便要小心布局、谋定而后动,快者四五年、慢者□□年。到那时,冰绡已为太子妃,说不准已经是皇后了,让她怎么办? 是让她在夫君和家人之间痛苦抉择,还是干脆让她做个寡妇? 抑或彻彻底底利用她,让她在深宫与他们来个里应外合? 无论哪一种,于冰绡而言都是悲剧,还不如庸庸碌碌在后宫呆一辈子。须知后宫虽险恶,但身为阮信的女儿总能博得一线生机,可若举了大事,区区红颜一女儿,在权势面前算得了什么?两厢倾轧之间,她只能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向来史笔粗疏,只见忠臣良将,不闻红颜悲啼。 他阮七不是良将,也不是什么忠臣,他只是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武夫,愿为她俯首做臣、也愿为她冲冠一怒。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或许也不需要。 阮七苦笑,踉踉跄跄走在朱雀大街上,青衫落拓,鞍马失意。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失态,很快,就要迎来生平第一次醉酒了。 ………… 冯蘅的软轿刚从宫里抬出来。 她素日里与九公主明意交好,公主不便出宫,便常召她进宫闲坐聊天。 太子是个好色的,庆郡王似乎也对她有意,是以她每次进宫,都得提心吊胆防着。好在明意住的离东宫颇远,俩人也不往花园假山凉亭这些是非之地走,倒也不常见到那两个。 冯蘅今日听明意说了前些天发生的事,心里有几分佩服那位阮四姑娘,又有几分担心她。 冯蘅的祖父冯致尧与阮信将军是莫逆之交,甚至一度想过要和阮家定亲。 不想阮青时竟被指给了自己好友,九公主明意,可见他们二人是没有缘分的。 今日冯蘅还调侃明意,“我可是听祖父说过,那位少将军文武双全、一表人物,性子也温和从容,公主殿下福气不浅啊。” 明意也不客气,当即回敬她,“呀,本宫之前还没想到,竟是抢了冯大姑娘的福气。” 她们两个都是胸怀磊落的人,私底下惯常这样戏耍,玩笑话说了一回,心里的事就祛了:本来就是没见过面的,哪里算得上“抢”呢,说来说去,还是应在“无缘”二字上了。 冯蘅不是个有痴心、存妄想之人,不会为了无缘之人费神,虽然少将军的前程断了,可她私心里还是偏着好友明意的。等成了婚阮青时就知道了,明意值得。 明意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 她生母不过是小小采女,在她十二岁那年就病故了。她既没有势力煊赫的外家当依靠,容貌性情也都平凡得很,在庆裕帝的二十几位公主中,就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随便往御花园中哪条甬路上一丢,就看不见了。 与阮青时的这桩婚事能落到她头上,也是上天眷顾。 一来,公主虽多,不是已经出嫁就是年纪尚幼,适婚的只有她与十妹。 十公主虽排在她后,因是贵妃娘娘所出,倒在她前头定了亲——是去年的新科状元,才貌双全。 当时十公主还颇得意,跑到明意这里含羞带怯炫耀了一番。 后来十公主知道了明意的婚事,还与贵妃娘娘闹了一场,有次见了她,便阴阳怪气道,“九姐姐别怪妹妹多嘴,你心里满意他,他却是把你当扫把星的,等成了亲,不定怎么样对你呢!姐姐好自珍重吧!” 明意当时面上无波,心里却记住了这话。 她又是欢喜,又是忧心:自己断送了人家的前程,人家会怎么待自己呢? 冯蘅也为她忧心,可心底总觉得,阮青时早晚会知道明意的好,一旦知道了,又怎么舍得难为她。 “听说阮青时兄妹二人感情颇深,若四姑娘先知道了明意的好,她兄长还能不知吗?” 冯蘅一路上想着好友的婚事,忽然福至心灵般得了个主意:不如给那位四姑娘下个帖子,邀她来冯府一聚,到时候把明意也给骗来,自己从中调和,让她姑嫂二人互有好感,这事不就成了? “先别回府,去采芹斋。” 冯蘅听说冰绡不爱女红,好像也没读过什么书。她便去采芹斋挑些投壶射箭行酒令的新鲜玩意,再买几张活泼的笺子给她写帖子,定能教她欢心。 轿夫得了小姐吩咐,当即转了个方向,直奔采芹斋而去。 过了白虎路,前面就是朱雀大街,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轿子刚到那十字路口,便听有妇人惊叫和儿童啼哭之声,有人惊慌失措大叫,“轿子快闪开”,几乎就在同时,一匹黑色惊马打斜侧狂奔而来,直冲冯蘅的软轿而去! 铁蹄踏过佳人身,不过瞬间之事——街边小贩皆屏息凝视,就是想救人也来不及了。 阮七喝得脸红发乱,衣襟微微敞开,被四下里闪躲的人群一冲,脚下几个踉跄便到了街心。 醉眼看惊马,却是涌上一股豪情。 眼见那马蹄就要落在冯蘅的轿顶,阮七一个飞身跃上马背,双腿将马肚子狠狠一夹,双臂用力向后扯马鬃——围观众人惊呼声还未落,马蹄已经越过了软轿、落到了后面的地上。 顿时,喝彩声响起,围观者无不赞他是个英雄。 冯蘅惊魂甫定,忙令落轿,一掀帘子走了出来。 此刻正日落,她逆着光看不分明,只能瞧见高头烈马上骑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披发敞衣,似有不羁之意。 冯蘅心中微动,深深福礼谢道,“小女冯氏,深谢英雄救命之恩。” 阮七的酒还没醒,不耐烦与这小女子多话,说了声“不必”,便要打马而去。 冯蘅急道,“小女是当今右相冯致尧之孙,想请英雄移步府上,我祖父必有重谢。” 众人闻此,顿时惊叹不已。相府千金女,街头江湖客,这可是比话本子还话本子哩! 端看男子怎么答话。 阮七丝毫不为所动,背着身随意扬了扬手,还是两个字,“不必”。 冯蘅看着他的背影,轻蹙黛眉,咬了咬嘴唇,道:“英雄好歹留了姓名,好教我心中谢意有个明处。” 阮七可能真是醉了,乘着醉态便回了句醉话。 他从马背上回过头来,嘴角噙了个自嘲的笑意,对冯蘅道,“我是人间惆怅客,红尘来去无姓名。这位姑娘,后会有期!” 话落,果真打马而去,很快便没了身影。 冯蘅在他身后远远望着,心中反复想着那句“我是人间惆怅客”,一时竟是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学,在下读博狗一枚,往后更新可能不稳定。尽量日更,再不济两日一更。特殊情况会更慢,跪请各位读者老爷原宥则个!么么哒~感谢在2022-02-15 12:46:27~2022-02-16 11: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言情重度愛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情重度愛好 10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大脚艳妓 21 大脚艳妓 第二日一早,右相府差人往阮府递了三封拜帖。 一封是冯蘅下给冰绡的,另两封是冯蘅的兄长、上一年的探花郎冯芃下给青时和阮七的。 冰绡带着莺儿,和两位哥哥一后一前两辆马车往冯府走。 不算入宫那次,这还是冰绡抵京后头一回出府,也是头一回应邀去别人家里做客。她在凉州的时候惯常往男孩子堆里扎,稍大了点也是整日跟着两位哥哥屁股后头往外跑,没正经和哪个女孩子有交往。 到了京城以后,冰绡有心多结交些朋友,可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顾虑她名声不好,不肯让家里女孩子跟她来往。 如今得冯蘅主动相邀,冰绡心里十分感激,光是见面礼就挑了好久,最后还是阮信忍痛割爱,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方绿端砚给了她,这才算是满意。 冰绡袖着这枚小小的端砚,想着一会儿到了冯府的情形,竟还有些紧张。 “莺儿,听说冯大姑娘饱读诗书。” “啊?”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挺好!” “女红应该也不错。” “怎么了?” “……没什么,你吃吧!” 冰绡本想和莺儿说几句,话到半截,就知道自家这个死丫头是个没有羞耻心的,不说也罢! “一会到了冯府可别这么吃了,别教人以为咱们家什么好的都没吃过。” “本来就没有啊,老爷的俸禄都填了军饷,咱家吃的还不如那几房呢!” “……你就装一会不行吗?” “有什么好处?” “死丫头长脾气了……” 主仆俩一言不合就在车里闹开,路边人就见马车一上一下地震,不禁纷纷驻足指点,车里人浑然不觉,不时发出嘻嘻哈哈声,更教人心生猜测。 不多时,冰绡感觉马车忽然停下来了,感觉应该还没到冯府,便问外头什么情况,车夫说没什么事,大少爷接个人。 冰绡疑窦顿生,什么叫接个人?因就打起帘子往前头瞄了一眼,被接那人大半个身子已经上轿了,只教她瞥到一角水红色的裙摆和一双尺寸可观的大脚,脚上穿的好像是一双鸳鸯戏水红绣鞋? 一个女人,一个大脚女人,一个勾栏院、教坊司出来的大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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