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绡上前一看,却见镜子里面站着个长得妖妖道道的美人儿,“这、这不是我嘛!” 见冰绡吓了一跳,小厮堆着笑,“可不正是姑娘,公子说’宝鉴配美人’,往后姑娘就用它梳洗打扮罢!” 冰绡眼睛弯下来,抚着镜旁的照日菱花,道:“我正好缺个梳妆台。二公子有心了!” 小厮弯着腰退后,很快出了房门、院门。 檀琢生气的眉眼从镜中看,好像比直接看更清晰。 冰绡与他在镜中来了个清楚的对视,随机“扑哧”一乐,回头道:“你生气啦?” 檀琢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怎么回事?” 冰绡将他按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自己在另一旁坐了。隔着矮几,她的头微微探过来,神秘兮兮道:“你的继妹和继弟忽然来讨好我,我知道他们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过我想,不要白不要!正好你这里什么都没有,索性就教他们出点血!这个呀,就叫黑吃黑,嘿嘿!你说,我这招是不是很高?你听了高不高兴?” 檀琢僵硬地发出两声“呵呵”,盯着冰绡道:“你觉得我该高兴?” “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问你,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你的?他们为什么讨好你?求的又是什么?还有,檀瑞什么时候来的,你都不与我说么?” 他的声音沉而紧,像是绷紧的弓弦上发射过来的连环箭,有冷飕飕的破空声。 冰绡收敛了笑意,“你在审问我?” “你别胡搅蛮缠。” “这就胡搅蛮缠了?” 檀琢将视线从她气鼓鼓的腮帮子移开,沉声道:“绿芜,你来说。” 绿芜艰难地走上前,看看冰绡,又看看檀琢,端的为难。 冰绡这下真生气了,他凭什么要问绿芜,难道绿芜不是自己的人,反倒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 “檀琢,你也别为难她。我只说这一次,往后绿芜是我的人,只有我能问她。你今天若是非要听她说,那你就把她带走,别放在我身边。” 檀琢额角的青筋猛跳,他却怒极反笑,“好!这就要与我分你我了!那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冰绡心里觉得讽刺,她与他什么时候好到不分彼此了,他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我不是都说的很清楚了嘛!他们不安好心,这个我知道,我也告诉你了呀!只是这东西又没犯错,他们送我就收着呗,这你也不高兴?还有,是檀瑶来的,不是檀瑞。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他们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讨好你?” 冰绡自然不能说檀琼的事,更不能说王妃为难的事。万一檀琢冲动起来,岂不是要将自己陷入险地? 想到此处,冰绡亦委屈,眼泪就在眼圈打转儿,说出的话却反客为主。她颤着声音质问道:“为什么讨好我?你说别人能图我什么?呵,不过是你图什么,别人也图什么罢了!” 檀琢前日在檀琼处压下的那种恼恨和窝火忽然间又窜了起来,眼前的姑娘蛮不讲理,却如一个滑不溜秋的小团子,教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法下手,只好暗自内伤。 “好、好、好!原来你这样想我!你说的对,我檀琢一图你的色,二图你们家的权势。从今往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做金丝雀,敢迈出院门一步,我打断你的腿!再敢与不三不四的人接触——绿芜是你的人对么?我便杀了你的人让你长长记性!” “你敢!” 冰绡气得哭出鼻涕,“我偏要出门,偏要与檀瑞接触,他长得比你好,性情也比你好!你敢打我试试!” 檀琢要气死了,“试试就试试!你真当我不敢!” 冰绡犟劲上了头,浑然忘了此身处于何地,更忘了眼前的人不是青时,也不是阮七,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檀琢。 她愤怒地走到他跟前,双手使出全力,狠狠一推——下一刻,却被檀琢坚硬的胸膛给挡了回去,一个趔趄,幸好被绿芜扶住了。 “姑娘!”绿芜真的怕了,这一声姑娘里藏了千言万语,主子不是好性的人,她真怕阮姑娘闹得过了,最后反倒伤了自己。 檀琢看她兔子一样气咻咻地撞来,又像个小团子一样被倏地弹出去,真是不由自主笑出声。可这笑刚一出来,他便觉得更窝火、更委屈了!若不是个八尺男儿,他真想以头锤地嚎出几嗓子,便做一个又哭又笑的泼妇快活。 “我疯了”,檀琢心想,这地方再不能待下去了。 他一甩袖子,两步便出了卧房,只将那单薄的房门甩得震天响。 “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雨点般砸到了房门上。 绿芜大惊,“姑娘!” 却是冰绡恨恨地朝着檀琢的后背扔了一把金瓜子,只全都打在了门上,又噼里啪啦地落在了水磨砖的地上,像是溅起了一滩金色的水珠。 冰绡坐地上呜呜地哭,“绿、绿芜,他怎么听不懂人话?” 绿芜心疼地将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姑娘,主子生气也不是没道理。” “什么狗屁道理!” “……便是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不高兴的,更何况送东西的还是二少爷!” “呜呜,你说他吃醋?” “正是。” “才不是,没听他说嘛,一图色,二图权,呜呜呜呜……” 冰绡哭得更伤心了。 绿芜叹口气,“气话您也信?奴婢也不懂,不过,主子的心到底如何,姑娘应该比我明白。” …… 夜半三更,月朦胧,鸟朦胧。 冰绡哈欠连天,绿芜亦瞌睡连连。 “姑娘,主子不是说了,不让您出门。” “他说的是明天,这不还没到明天么?” 绿芜真觉得阮姑娘的胆子是豹子做的,竟敢全然不把主子的话当一回事。 檀琢本就没睡着,加之多年习武,耳朵很灵。在书房里听到了动静,便悄悄跟了出来。 “小狐狸真会胡说八道。” 他暗忖,只觉得拿她无可奈何。 眼瞅着冰绡主仆两个出了门往东走,却是那边几个住的方向,檀琢的心就往下沉。 他不信冰绡果然就能看上檀瑞那厮,可心里终究狐疑:大半夜的,她鬼鬼祟祟要去干什么。 “就这里了,咱们等会儿吧!” 冰绡靠在铁锈色的大荷花缸边打哈欠,绿芜道:“明天我来吧,姑娘且睡着。” 冰绡擦了擦眼泪,“那怎么行,不能失信于人啊!” 檀琢心里冷笑,干这偷鸡摸狗的事还挺讲诚信! 足有一刻钟,荷花缸附近静得只有虫鸣。冰绡不死心,踮起脚尖向东边甬路尽头看。 绿芜道:“回去吧姑娘,应该是不会来了。” “行吧,回去补个觉。”冰绡糯糯道,有浓重的鼻音,听着似有几分失落。 檀琢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等的人没来,他却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悄声跟在她们两个后面,看着她一步三晃地走,脚不老实地踢路边的石子,檀琢心里那股窝火又涌了上来:他很想现身在她身前,大声质问她,你要干什么,是不是送上门去与人家幽会。 可她若是应了呢,就像今晚那样,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我就是要找檀瑞幽会”,自己该作何反应? 对她大吼大叫,或者干脆掐着脖子,捏死她? 檀琢自嘲一笑,算了,明天再来,且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第63章 红杏 第二日。 冰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双明媚上挑的杏眼给肿成了厚厚的单眼皮。 檀瑶一进来先不看人,反倒环顾起四周摆设来。她掩着嘴轻笑:“真想不到,你竟然喜欢这些金啊银的。” 金银是俗气的阿堵物,一般姑娘家都不喜欢的。冰绡假作不知,“我自幼便品味雅致,一般人都不懂我的心,不想你却是我的知己。” 檀瑶不答,眼见床边妆台,指着便道:“这个、这个是哥哥送你的吧?” 冰绡点头道:“是呀,我以为你知道呢。” 檀瑶在镜前仔细照着,语气带着酸,“哥哥可舍不得给我。” 冰绡从镜中与她笑,她方注意到冰绡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冰绡垮着嘴角:“你们送我东西,檀琢知道不高兴了,他打我,我就成了这个样子。” “啊?打脸上了?” 冰绡的皮肤是雪样的白,肿起的眼睛将皮都撑薄了,露出下面隐隐的青红血管。 檀瑶仔细看了,疑惑道:“好像是肿的。” 冰绡点点头,“自然,他又没打我眼皮上!” “那他打你哪了?” 对啊,他打我哪了? 冰绡垂下眸子思索,檀瑶却想到了别的什么,轻咳一声,她道:“还没吃早膳吧?都已经这时候了,我看你也别吃了,咱们寻个好去处,在那里用午膳如何?” “去哪里?” “铜山李家的大姑娘月底就要出阁了,便邀我们几个要好的去吃蟹赏菊,我带你一起,顺道结交些朋友,也省得你往后一个人孤单。” 冰绡顶不喜欢菊,京城芳集苑的那个菊宴犹令她午夜梦回时惊醒,便为难道:“我不敢,檀琢不让我出门。” 檀瑶笑道:“大王兄一早就出去了,傅将军和韩使司陪着,说是往曲通去了。没有两天回不来,你放心吧。” “曲通?他去那里做什么?” 檀瑶摇头,“好像是商贸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冰绡又道:“恐怕人家不见的欢迎我吧?” 檀瑶佯怒,“她敢!我们王府的人过去是给她脸面,她还不欢喜死。你别多心了,走吧,有我在呢!” 绿芜忧心忡忡,“姑娘,你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还是得多加保养才是。” 檀瑶笑道:“欸,多走走才有利恢复。” 冰绡想了想,她兄妹既有心拉拢自己,想来不会轻易加以陷害。檀琢那厮说的对,自己可以给人图的,一是色,二是权。檀瑞说的是图色,实际上也不过是图权。保不准,他也想搭上哥哥的关系呢! 心里有了主意,冰绡仍不安道:“那可要摆脱你多照顾了,我怕出丑。” 檀瑶笑着起来拉她,“包我身上,你把心放回肚子里。” 趁绿芜没跟上,她又在冰绡耳边低声打趣,“可不敢教你吃亏,怕檀瑞找我算账!” 冰绡垂眸笑得羞涩,“郡主可不要乱说!” 檀瑶心里瞧不上她,眼睛却被她矫揉造作的笑给摄住了,半天移不开目光。 …… 到了李府,便是侧门亦气派十足。门柱上刻着楹联,上联是“山震九铃,时来点铜铁成金”,下联是“商通四海,恩至令宝矿生福”,横批是劲秀的四个大字:“国富民安”。仔细看“国”字上方刻着印,上书“云州王御笔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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