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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佯便怎佯吧，只教他们别扰我的清净便是。”药婆婆语气疲惫，似是已经很累了。 檀琢点头，又道：“檀琢还要去蜀中一趟，此行艰险，带着冰绡多有不便，姨母可否也留她几日？” 药婆婆闻言朝窗外望去，虽目光空洞，却仿佛是能看见人似的，“那个小丫头叫冰绡？” “是，她是凉州守将阮信家的女儿，去岁刚及笄……已经与我定了亲。” 药婆婆心中似有所想，只凝神窗外，沉默不语。 檀琢一喜，“多谢姨母！檀琢告辞了，还请姨母保重！” 转身刚到院中，方听药婆婆淡淡道：“在这凑合一夜，明早再走吧！” 檀琢脚步顿住，眼眶发热，“是。” 是夜，药婆婆留檀琼住里屋说体己话，打发大山睡灶房的柴堆，却仍安排冰绡与檀琢住下屋。 冰绡自是不肯，“婆婆，求您让我和阿琼一起吧，这样大山也不用睡柴房了。” 药婆婆不耐道：“之前不就是这样住的？” 见檀琼目光带着好奇望过来，冰绡大窘：“那会儿不一样……婆婆就容我进去吧！” 不待药婆婆答话，她已溜进里间，赖在床榻上不走了。 冰绡在里面，檀琼在中间，药婆婆最外。三个人和衣躺着，药婆婆拉着檀琼问了好些话，直说到夜深了仍没有停住话头的意思。 檀琼问她当年是怎么逃走的，又如何到了此处，她却只是一味岔开话头，不肯正面作答。 末了，药婆婆似是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冰绡，方才冷冰冰与她道：“檀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小丫头，你自求多福吧！” 冰绡本已困得睁不开眼，闻言不禁为檀琢抱不平，嘟囔着分辩道：“檀琢与王爷不一样。” 不料这话却触了药婆婆的逆鳞，竟然当即坐起身来，大声斥责道：“你走吧！我这里不留檀家的人！” 冰绡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说错了话，婆婆消消气！” 可药婆婆却似是铁了心，摸索着起来点了灯，拉着冰绡胳膊便往下拽，“走！与檀家小子一起走！” 任檀琼如何苦劝，大山也跑过来拉着母亲的手比划，药婆婆仍不肯松口。 冰绡哭丧着脸走到檀琢身前，“走吧，你姨母看不上我！”
第82章 义女 檀琢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冰绡上了马车。这附近荒无人烟，最近的便是蜀地的渡口城，现下被蜀中的唐啸林军围困于西侧，正等待云州的粮草支援。既是战时、又是深夜，城门早就落了锁，自是无法再入城投宿。 冰绡与檀琢俩人只得在马车里对付一晚。 翌日清晨，冰绡醒来时觉得腰酸背痛，睁眼已不见了檀琢，而马车似乎正在急速前行。 掀开帘子，果见他在前头赶车，还没留意到冰绡的动静，嘴里哈欠连天。 “早啊！” 冰绡大声道。 檀琢方回过头来，额前散落着几绺碎发，露出一口白粲粲的牙，“送你回府！” “停车！” 檀琢勒住缰绳下来，掀开帘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冰绡闷声：“不想回去。” 檀琢抚摸她睡得乱蓬蓬的脑袋，“别怕，我已经安排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哦——”冰绡将尾音拖得老长，显是极不情愿。 “渡口被唐军围困，西侧与川陕大部的联系已被切断，只有云州的粮草供应及时，才能将其救活。” “难不成你还真想救活它？” “自然不是。”檀琢笑得阴险，“不过，今晚我要亲自去给它送粮草！” “啊……你？”冰绡低呼，“就带先前那些人么？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檀琢摇头，“人太多罗仕凯必会疑心。” “就不能让你舅父绕道这边，从东西两侧夹击么？” “蜀道难听过没？”檀琢笑道，“若能奇袭，何必劳动大军攀爬剑阁险道！放心，我早已将渡口城中情况摸得明白，罗仕凯昏聩无能，城中军民早对他心怀不满，他身边也有我们的内应，此行必然得手！” 他说起阴谋诡计来真是眉飞色舞，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冰绡咬着唇骂他，“你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子！” “所以冰绡，”檀琢正色道：“此行凶险，我不敢带着你。回王府等我，一旦事成，舅父的大军接管了渡口，我立即便回府找你。” 他说的轻松，可冰绡知道这种事情九死一生。虽不吉利，她仍然忍不住想，若是事败呢，还能再见到他么？ “所以，此行是智取，不是硬攻对不对？” “正是。” “既如此，我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更何况，罗仕凯见你带了女眷，想必更不会疑心了。” 檀琢叹气，“冰绡，生死攸关，这不是儿戏！” 冰绡垂下头，神色黯然。忽然咬了唇，向前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我知道。” 檀琢将她头抬起来，双手握着她的肩，目光沉沉：“一定要这样？” 冰绡不管他生不生气，也不怕他生气，拿出从小便熟稔的撒娇本事，眼睛晶亮亮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一句无赖话：“就要这样！” 檀琢伸出手去捏住她的脸蛋，“小丫头，阮将军也这么纵你胡闹么？” 冰绡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仰头笑嘻嘻道：“父帅英明神武，自然能护我周全。怎么，你不行？” 檀琢嘴角扬起一个邪恶的弧度，随即恶狠狠地吻上了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小嘴。 直到冰绡使劲儿推他，他方停下来，眼里还带着挑逗的微光，喘息道：“还敢乱说么？” 掌灯时分，檀琢、冰绡带着百余巡卫，拉着长长的辎重队伍，来到了渡口的东城门下。 檀琢将腰牌递给一个巡卫，要他去与守城门的将领交涉。 不一会儿，那将领便弯着腰小跑过来，“见过二公子！小人得的信是明日上午送达——” “谁是二公子？” 檀琢一脸不快，冷冷将他打断。 那将领觑着他神色，疑惑道：“不是檀瑞公子么？” 檀琢冷笑：“怎么，我送的你便不收么？行，那我们便打道回府，走！” 渡口毗邻云州，虽然中间隔着一块三不管的林带，这守将也大致知道些云州的情况。恩远王的两位公子里，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是北辰大长公主所生的二公子檀瑞，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敢抢太子妃的嘛，自然就是前任世子、排行老大的檀琢了。 渡口城中苦苦等着云州支援，守将生怕将财神爷得罪跑了自己掉脑袋，便十分会做人地赔笑道：“原来是世子！小的有眼无珠，想不到竟是世子爷亲自押送！快请、快请！” 檀琢不耐地摆摆手，复又上了马车。 守将刚准备放人，想了想还是小心道：“敢问世子，马车里可还有旁人么？” 檀琢正要发怒，冰绡按住他的手，只将车帘掀开一角，娇声道：“怎么，这位将军不许我进城么？” 守将从车帘掀开的一点缝隙中窥见冰绡欺霜赛雪似的半张脸，顿时惊艳得愣怔当场。 待反应过来，心里便隐约猜测这位就是那被抢婚的前太子妃了。 想再好好看一眼，车帘子却早已经撂下了，只有帘底晃动的流苏仿佛还带着玉人的气息，令人心荡神驰。 檀琢在车里捏冰绡的手，低声警告道：“一会儿不许乱说话。” 冰绡与他做了个鬼脸，悄声道：“我有分寸！”嘴角却得意地翘了起来。 想来是备战的缘故，城中店铺都关了门，街道上静悄悄的，偶有路人行走，见到官兵也如见了瘟神般，老远就赶紧躲开了。 粮草辎重被人引着卸到府库，檀琢和冰绡的马车则长驱直入，直到太守府衙前方停下。 罗仕凯早得了通禀，已经率领一众亲信候在门外了。 待到车夫打了帘子，罗仕凯几步上前，笑着拱手道：“世子爷一路劳顿，下官感激不尽啊！” 檀琢携着冰绡的手下车，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傲然道：“你知道便好！” 冰绡扶着他的手左右打量，面色浮浪骄矜，娇声抱怨：“早知这样没意思就不跟你来了！” 罗仕凯做官虽无能，养气功夫倒好，只当檀琢是送钱的大金主，任他与这小娘子如何无礼，也只在心中不屑，面上仍一派热情。 “贼军围城多日，府库早已一空，城中几近断粮，下官真是焦头烂额啊！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世子爷见谅！” 檀琢似乎一门心思都在冰绡身上，只用一股轻薄子弟的腔调淡淡道：“行了，进去吧！” “世子爷请！” 到了府衙后院，花厅里早已布置好了席面。冰绡一眼扫过去，仅冷菜点心就有十几样，加之杯盘华丽、装饰繁杂，可是半点也看不出来断粮的样子。 真是不知该感激他热情好客，还是骂他搜刮民脂民膏、不顾百姓死活了！ 见檀琢身旁跟着冰绡，早有人去里面请人。不多时，便有女眷来到花厅作陪，与檀琢和冰绡盈盈见礼。 冰绡落座后吃了一口玫瑰乳扇，随意道：“这个还不错。” 檀琢面上方显露出一点笑意，柔声道：“那就多吃一点，看你瘦的。” 罗仕凯隐约猜到冰绡的身份，檀琢不介绍，他也乐得装糊涂，只与女眷使眼色，意思是教她们多恭维冰绡。 果然，见冰绡笑了，檀琢也不要再绷着脸，渐渐与罗仕凯一众觥筹相交，言语间不乏狎亵之语，聊得颇为热络。 酒过三巡，罗仕凯见时机差不多了，方才举杯道：“世子爷慷慨相助，按说下官不该再得寸进尺。只是渡口境况实在危困，西线已然被匪军截断，太子爷的援军一时半会也过不来，所幸后方倚仗云州，若能再得王府兵马驰援……下官以为，渡口之难定能迎刃而解！” 檀琢饮过几杯，此刻已然面红耳热，酒气熏然。倚在靠背里，檀琢眯起醉眼，半笑不笑道：“这有何难？只要罗大人连饮三杯，别说兵马，便是要檀某亲自率兵助阵，也无不可啊！” 罗仕凯大喜：“久闻世子爷豪爽任侠，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世子爷慷慨仗义，令罗某心折！罗某代全军将士和渡口五十万百姓，敬世子爷！” 他一番慷慨陈词后，便果真连饮三杯。冰绡斜眼瞧他，却仍是脸色如常，不禁在心中暗暗惊讶此人海量。 “真好玩！”冰绡掩嘴笑得娇俏，又捏着嗓子与檀琢道：“世子爷，可让罗大人与人家也喝一杯么？” 檀琢知她酒量极浅，生怕她喝醉了当场撒起酒疯，便沉下脸道：“胡闹，罗大人岂能与女子对饮？” “不嘛，我就要！”冰绡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往檀琢身上贴，一双狐狸眼虽未饮酒，却已媚眼如丝，“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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