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琢示意檀琼照顾好姨母,自己回身进了院子,冷声道:“他招了么?” 众巡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冰绡急道:“是太子的人!” 檀琢眸光一狞,上前一步捏住那人的下颏,“太子为何派你们来?” 那人先前欲吞药自尽,已被巡卫将药夺走,此刻已然魂飞魄散,全无半分抵抗之力。 “杀、杀鱼龙儿和她的儿子!” 霎时间,檀琢浑身一震,仿佛有什么疑团一下子解开了! 姨母本名俞玲珑,这人却说是“鱼龙儿”! 他先前闻听此事,只以为所谓鱼龙儿是按三通司的字号排的“鱼”字辈,不想却是此俞而非彼鱼! 鱼龙儿,却是俞珑儿呵! 难怪姨母对这些年的经历只字不提!难怪太子竟然真的被庆郡王说动亲征蜀中!他那样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想来是得知了庆裕帝另有一子流落民间,方才最终下决心来到此处的。 那么,庆郡王又是如何得知鱼龙儿下落的呢?檀琢不消细想,便知一定与阮青时脱不开干系。 “竟然如此!” 檀琢心中不能不叹命运玄妙,手也将黑衣人的脖子松了开。 “把他们处理了。”他淡淡吩咐道。 方才黑衣人的话冰绡也听在耳中,心中亦是惊涛骇浪。想不到,那个被庆裕帝心心念念的鱼龙儿,那个将一曲《阮郎归》唱成了绝响的宠妃,竟然就是檀琢的亲姨母——药婆婆! 那么大山,可不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了! 想到此处,冰绡急道:“这些人久不复命,太子定然会再派他人行刺。檀琢,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快点带婆婆走!” 檀琢安慰地攥住她的手,心中想的确是:阮青时是如何得知鱼龙儿下落的呢?若是通过舅父……若是通过舅父,他便一定知道鱼龙儿与自己的关系。 “姨母,舅父早知您在此处了,对么?” 药婆婆似是充耳未闻,大山却急切地点头,面上尽是大惑待解的急切,一双眼盯着檀琢,似是想从他这里知道答案。 檀琢冷笑,阮青时这人呵,想借太子之手杀大山,之后便是要借庆郡王之手杀太子。将庆裕帝的儿子们先料理了,余下其他旁枝,想来对他登临九五之尊的宝座,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早知青时非池中物,檀琢与他合作,图的是借力打力,将水搅浑之后,他好趁机拿稳了云州。 只是既然已经知晓大山的身份,他便不能再坐视阮青时借刀杀人。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一起回云州。” 冰绡颇疑惑,她以为将药婆婆和大山安置到唐啸林处更稳妥些,若是到云州,难道他就不怕恩远王知晓此事么? 还是说,他防着的,其实另有他人? 夜色沉沉,药婆婆木然地任从檀琢安排。冰绡望着她的侧脸,试图从那些干瘪的纹路中努力复原她当年的容貌。 “鸾镜朱颜惊暗换。”冰绡忽然想起那曲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当年的俞玲珑是如何历经九死一生,先是从恩远王手下脱身,后又混入三通司,再以云州探子的身份入宫、成了庆裕帝宠妃的,虽然她不肯说,但只稍稍思量,便能体味其中有多少惊心动魄,又有多少身不由己和肝肠寸断。 药婆婆已然陷入回忆的渊薮不能自拔。 当年云州惊变后,她便暗中发誓,决不会为情所困,再蹈静眉的覆辙。哪想命运弄人,她辗转入宫,正如一头惊鹿,直直撞入了年轻君王的眼中。 她不懂朝政,不知皇帝治国如何,只知他是个极敏感、极聪慧之人。 他早就知道了她是云州的细作,却选择了隐而不发。这也许便是一个帝王能拿出的全部真心了。 后来若不是皇后发现,也许她与他真能在一心殿里白头到老。 假死之药、床榻下秘密挖好的地道……俞玲珑也弄不清楚,为何在恩爱绸缪时提前备好这些。如今想来,也许是从静眉身上得到的命运般的启谕:欢乐不久,盛时难恒。 皇后忌惮她腹中之子,苦于庆裕帝百般防护,始终无法下手。不想,皇天不负苦心人,竟是被她挖出了自己的身份——细作鱼龙儿。 这事本是天知地知,她与他二人心照不宣。可被皇后抖落出来,他果然就不能再装糊涂了。 他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只赐给她一壶毒酒当做诀别。 送酒的是尚且年轻的曹全喜,他似也不忍,眼中含泪道:“这酒只要喝下一盅便会立即毙命,不会感觉到丝毫痛苦。娘娘,陛下也有不得已,您别怨他。” 怨他么?呵,这么多年了,余玲珑早忘了怨恨是何种滋味。 她的贴身宫女木槿亦是知情人,见状便苦苦哀求,求她也将酒分给她一杯,她愿意和她一起赴死。 俞玲珑手心紧紧攥着假死药,却与曹全喜求情,“劳烦公公与陛下回话,木槿无辜,求他念在昔日情分上,饶木槿一命。否则,我便死也不会瞑目。” 曹全喜得了这话便去找庆裕帝了,不多时便回来传话,“陛下说了,往后便留木槿在一心殿中为娘娘守着,娘娘放心去吧。” 俞玲珑惨笑,“好,我与木槿还有话说,公公出去吧。” 曹全喜不疑有他,将毒酒放下便带着宫人出去把守了。 木槿哭道:“娘娘,您若是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俞玲珑不解,“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并非我陪嫁侍女,为何待我如此?” 木槿的眼神复杂到难以形容,在她目光里,俞玲珑只觉自己如珠似宝,珍稀异常。 “没有为什么。”木槿淡淡道,“只是我愿意罢了。” 俞玲珑心中震撼不已。可转念间,她却选择了利用木槿的“愿意”。 她拉住木槿的手,柔声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帮我办一件事。” 木槿浑身一震,“只要我能办到,万死不辞!” “我有假死之药,服用后五日内无声无息,身体僵硬,遍生尸斑,与寻常死人无异。我死之后,为掩人耳目,后事必然草草。你若可以,只需寻到我埋尸处,看护好我的尸身别被野狗啃食,再去汇通钱庄找到他们的总镖头唐啸林,告诉他我是他妹妹。余下的事,便不用你管了。” “我如何能出宫?” “我的床下有一处密道,你过来,我教你如何开启机关……” 往事纷至沓来,俞玲珑从庆裕帝想到了木槿,也不知自己的这些托付,她一个小小宫女是如何办到的,更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 俞玲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过这些故人了。 假死药的代价是,她盲了双眼,儿子哑了喉咙。她常常想,看不到大山长得有多像他,实在是命运的怜悯。 而木槿……人间自是有情痴,“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若有来世,俞玲珑或许愿意忘却前尘,圆木槿这份痴心。 …… 冰绡仔细打量大山,他没有得到答案,此刻已经安静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从前没往这里想,如今知道了,冰绡才察觉出,大山的脸型,尤其是从鼻子往下,看起来与太子明丰极像。 冰绡曾未面圣,心中只猜测,想来大山与庆裕帝更像。 忽然,大山动了动,抬头却见是檀琼正拉自己的袖子。 她指指额头,大山疑惑地摸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摸到。 檀琼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在他额上擦拭。之后将帕子递到他眼前,大山才发觉,原来方才惊惶躲闪时,不小心擦破了额上的油皮。 他口不能言,眼睛便很会表达感激。 檀琼的视线刚与他相交便躲闪开去,脸也微微红了。 冰绡和檀琢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然。 檀琢将药婆婆和大山暂时安顿在了唐老先生的医馆中,自己则带着檀琼和冰绡回了府。 待檀琼回了姝华阁,冰绡便有一肚子话想与檀琢说,檀琢却用吻堵住了她的嘴。 不知不觉,冰绡已经躺在了他的床上。 “睡会儿,明天再与你说。”檀琢的嗓子有些哑,像是很累。 “就在这里么?” “嗯,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我回卧房吧——” “别走,陪陪我,我什么都不做。” 檀琢恳求的语气像是呢喃,冰绡很吃他这一套。 “好吧。”她松口了,回身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中,放心地睡去了。
第85章 做人的道理 翌日,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冰绡方才悠然醒来。 余光往旁边一看,檀琢果然已经走了。 这一觉睡得极香,消除了连日以来的疲乏,睁眼便觉得通体舒泰、精力充沛。 难以置信,竟然就这样与他睡了整晚,还睡得这样香甜。 冰绡伸了个懒腰,顺势拉起被子蒙住脸,在里面偷偷地笑。 檀琢的被子与他身上一样,淡淡的皂角味道中夹杂着一股独属于他的气息。像什么呢?冰绡想了半晌,从艳阳照耀下的青草地想到了笔直秀挺的白桦林,最后又想到了凉州一夜大雪后,翌日放晴时空气中的清冽味道。 “檀——琢——檀——玉——郎”,冰绡在心中反复琢磨他的名字,又小声地逐字念出来,虽是蒙在被子里,仍觉得害羞。 檀琢在书案上给她留了字条,“议事厅回话,等我。” 冰绡还是头一次见他的字,乍一眼看去,有些歪扭,似乎不成体统。可仔细端详,方觉法度严谨,有种质拙的金石之气,就像他的剑法,没什么华丽的招式,可每一下都刚猛雄劲,浑厚有力。 冰绡将字条从镇纸下抽出来放到随身的香囊里,转身开了房门,脚步轻快地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莺儿脸上的肿已经消了大半,只有下颌角连着脖子处,仔细看方能看出一点淤紫。 冰绡心疼地给她冷热敷了一轮,方才饱含歉意道:“对不住,我连累你了。” 莺儿小嘴一撇,“小姐连累我的时候还少么?怎么忽然间与我客套起来了,哼!莫非真的是女大不中留,与姓檀的一条心了吧!” “死丫头说什么呢!”冰绡被她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便去呵她的痒,莺儿一边笑着躲闪,一边半真半假地抱怨,“还敢嘴硬?我问你,昨晚你为什么不回来与我睡?你是不是和他……” “少胡说!”冰绡红着脸狡辩,“我今早上才回来,怕吵到你和绿芜,方在前院待了一会!” “是么?”莺儿笑着捧住她的脸,“那你脸红什么?” 冰绡心虚又害羞,顺势又往莺儿身上压,莺儿却比她壮,力气也比她大,反手就将她压到了身下,伸手便往她腋下和腰间的痒痒肉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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