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蔺家夫妇都是好人,蔺先生之前还在村里办学堂,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可惜身体不好,前两年已经去了,剩下蔺夫人和两个孩子。小的是个姑娘,如今也是十四五岁了,长得水灵得很,大的是个男孩,说是收养的,想必就是你弟弟了。” 时隔多年,再度听到姜元乐的事,鼻间一阵酸涩,忍住泪意,继续问:“那蔺家两个孩子如今可在村子里?” “唉,被那东来岛的人抓走了。那一日,本来蔺家两个孩子能跑,可蔺夫人生病卧床,他们不忍心抛下她,想带她一块走,结果在半道被追上。” 谢忌疑道:“可东来岛的人素来不是只抓壮丁,不碰女眷吗?” “说是这么说,可偏生蔺家那个姑娘生得好,被不知是哪个贼人头子看上了,非要抓回去,蔺家大郎也跟着被抓走了。” 听到这,姜云静已是面色惨白,一颗心纠作了一团,腿上一软,差点没站稳,还好被谢忌从身后牢牢扶住。 “泱泱可还好?要不要休息片刻?” 姜云静摇了摇头,喉头发紧说不出话。 孙娘子见她这副情形,也不再多说,将人领至了蔺家院子。 院子破败不堪,但却并不杂乱,像是有人经常来打理。 “蔺夫人如今一个人在家,腿脚不便,我们得空就会来搭把手,他们一家都会读书识字,又待人亲近,可惜啊。” 说到这,孙娘子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到屋子里,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一位年约四十、面色憔悴的妇人卧在塌上,她眼底发青,嘴唇焦枯,显然一副久病之相。 听见有动静传来,蔺夫人微微睁开眼,艰难地转过了头来。在瞧见孙娘子和她身后的陌生面孔后,蔺夫人眉头微皱,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刚开口喉头一阵痒意泛起,下一秒就剧烈咳嗽起来。 孙娘子见状赶紧走上前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扶着人坐起来慢慢地喝下了,边喂水还边替她轻轻拍打着背,看上去就是一副经常过来照顾的样子。 蔺夫人缓过来一阵,轻轻抬起眼皮,“孙娘子,这是?” 孙娘子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姜云静二人,犹豫片刻开口道:“这位姑娘是来找蔺小郎君的,说是……说是他的姐姐。” 闻言,蔺夫人神色一怔,目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定定地望向姜云静。 姜云静还以为她会心有抗拒,不愿意见到自己,正想上前去解释几句,却不料对方先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姑娘……姑娘终于来了。” 蔺夫人声音沙哑,因为激动而还微微有些颤抖,一双眼睛也隐隐泛红,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伤心的事。 姜云静心头微讶,走上前去,蔺夫人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的手握住,含泪开口道:“渊儿一直在等姑娘来。” 闻言,姜云静心头一震,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原来,当年蔺氏夫妇救下姜元乐时,本打算是将他送回家,奈何那位车夫却不肯透露半点他出身的事,只道若是要打听,人就不卖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人先行带回江南暂行抚养,等到姜元乐病好后再问他家中之事。却不料那场大病后,姜元乐没了许多以前的记忆,只模模糊糊记得些片段,却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哪家的孩子。 既找不到爹娘,他们也不忍心把姜元乐送走,就留在家中做养子。姜元乐乖巧懂事又十分聪明,时间一久,蔺氏对他也真是视如己出。只是姜元乐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心里一直想要找回自己的家人。 他记得自己似乎是有个姐姐,会在春天带他摘槐花做糕饼吃,可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忆及往事,蔺夫人叹息一声:“小时候,他做梦都爱喊姐姐,醒来时满头的汗,我瞧着真是心疼。” 姜云静在一旁听得早已是泪如雨下,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呼吸不过来。 小时候,元乐最爱吃槐花糕,姜云静曾许诺每年春天都给他做了吃,结果…… 想到这,姜云静喉头一紧,声音哽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不住他。” 蔺夫人见她伤心,心中也是酸涩不已,安慰道:“姑娘不必自责,出了这种事,你心中定也是万分难受。要是渊儿知道他的姐姐一直在找他,肯定会很高兴。可惜……” 说到这,蔺夫人面色白了白,顿住了。 姜云静见状赶紧用绣帕擦了擦眼泪,抓着蔺夫人的手:“元乐为何会被抓去东来岛?” 蔺夫人苦笑了一声,喉头发涩,“说起来都是因为我。灵儿被东来岛的四当家看上了,派人来要抓她走,渊儿本打算带着她逃,结果我那日病得太重,拖累了他们,两个孩子被抓走后,至今还杳无音讯。” 姜云静愣在那,半晌没有回过神。 蔺夫人继续说:“灵儿是我们的女儿,比渊儿大两岁,两人自小关系就十分亲近。我都担心,他到了岛上,真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们去了多久了?” “也有小半个月了,我如今一个人在家,想找人打听岛上的事,可那东来岛向来神秘,半点儿东西也打听不到。我只恨我这副身子不争气,若是……若不是我,当日他们就逃走了。” 说完,蔺夫人用力捶打了两下胸口,一个气急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孙娘子赶紧又给她端水拍背,安慰起她来。 姜云静也知此事绝非蔺夫人之过,恨只恨那东来岛横行霸道、欺压良民。 于是,她柔声安慰道:“便是他们真的能逃走,东来岛的人想必也会报复到夫人身上。元乐同灵儿姑娘如此孝顺,怎会将夫人弃之不顾?夫人切要保重身体,若是等他们回来之时,夫人身体垮了,不知会多伤心。” 蔺夫人一脸灰败,泪水滑落下来,虽然知道姜云静说的没错,可自责愧疚还是在心中挥散不去。 姜云静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头那股痛意:“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把弟弟同灵儿姑娘救出来的。” 蔺夫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眼睛亮了一瞬却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摇了摇头:“那东来岛外人是进去不了的,里面的贼匪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武功高强,姑娘恐怕也无能为力。” 闻言,姜云静沉默片刻,握住蔺夫人的手:“夫人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想到法子救出弟弟和灵儿姑娘的。” 蔺夫人见她神色坚定,心中莫名也生出了些希望。这些天,她求神拜佛,只求有人能救出她两个孩子。没想到,神佛还真的听见了她的祈祷。 她反手紧握住姜云静的手,点了点头,目光带着几分感激,“渊儿有个好姐姐,那此事就拜托姜姑娘了,这份恩德,我来日一定会报答。” “蔺夫人何出此言?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若非您当年出手相助,恐怕我弟弟早就性命不保。” 说到这,姜云静又是一阵哽咽,垂下了发红的眼睛。 没说多久,蔺夫人已有些支撑不住,姜云静也不好再打扰,被谢忌扶着走了出去。 回程的路上,姜云静神色恹恹、一脸愁容,根本提不起任何精神。 见状,谢忌安慰道:“你放心,我安排了人守在玉田村附近,不会有人来打搅他们。” 姜云静目光闪了闪,半晌,轻声道了句“谢谢”。 “至于东来岛的事,我已有筹划,你不必太过忧心。我会想法子进到岛上,把你弟弟救出来的。” 姜云静想也没想,抬起头:“我同你一块去。” 谢忌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说:“不,这一趟你不能去。” “我为何不能去?” “岛上情势复杂,便是我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你若去了,风险太大,我不放心。” 姜云静顿时急了,眼睛都红起来,恨恨看着谢忌:“谢将军是怕我坏你的大事?” 她知道谢忌去东来岛不止是为了她弟弟,而是与剿倭一事有关。 听了她的话,谢忌的脸瞬间冷了几分,压下心头怒火:“泱泱,我是为你好……” 姜云静飞快打断他:“此事不劳烦谢将军,若你不带我去,我也会想法子自己去!” 说完,将他用力一推,就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谢忌面色不虞,将人用力按在了怀里,抓住她扑打的手,“你不相信我吗?” “信你?”姜云静冷笑一声,“我为何要信你?” 在看见她目光中的恨意后,谢忌怔了怔,片刻,自嘲一笑:“对,你确实不该信我。” 姜云静心头一酸,她知道这件事谢忌是在帮自己,方才一时情急才说出了那些话,但也并非全是她的本意。 于是,放缓了声音:“我知道这件事上你肯定比我更有谋算,只是此事关乎我元乐的安危,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在那等着你们回来。你能理解吗?” 说完,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已隐隐泛泪。 谢忌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能劝服她,只是想到东来岛,心中又浮起了一抹忧虑,良久,呼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们一块去。” 于是,第二日,两人一道去了渚州东面的一个村子。
第85章 到了渚州东面的村庄, 姜云静有些傻眼了。 这里同玉田村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此处街道房屋比渚州城里看上去的也差不远了,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甚至还要更富贵些, 至于那种衣衫褴褛的小孩更是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谢忌坐在窗边, 目光淡淡扫过四周:“男不耕作而食必粱肉,女不蚕桑而衣皆锦绮,泱泱也觉得奇怪吧?” “难道和东来岛有关?” 临海当以捕鱼为业, 可姜云静方才在车上瞧了许久,竟没有看到多少贩卖鱼获的,与渚州城里显然不同, 且这个村庄离东来岛不过十几里路,若说毫无关系, 她自是不信。 谢忌点点头:“对,这里的居民大都是两头跑。妇孺小孩居住在此, 与外界联络, 家中男子则大都在东来岛, 闲时做水手或者在岛上帮工, 忙时也出海做盗贼, 亦商亦盗, 以海贸代农贾之利,自然富庶。” 不过相隔百里,两地竟就是天差地别, 姜云静忍不住心中感叹, 对那东来岛也越发好奇。 不久前,吴之敬在中间牵线, 托行内人联系上了东来岛的三当家, 此人名号“碧湖”,乃许曲的得力心腹之一。 今日, 谢忌要去见的便是这位碧湖。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自然不能以真身示人,而是化名为闽南贺家的二公子贺晏。 闽南贺家也是世代行商,往年海运畅通时家中光货船就有数十艘,可谓富甲一方。只后来海运半禁,这才渐渐衰微下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在闽南,贺家也算举足轻重的角色。 之所以会选择贺家,是因为其实贺家世代都暗中效忠于京中陆家,故而会尽心尽力配合谢忌,这样一来,东来岛的人就算要查,也无从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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