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否帮忙给我家人递个消息?我是礼部郎中的女儿,被错抓入狱,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想法子救我出去的。大人若肯帮忙,我一定感激不尽。” 说完,捋下手上的玉镯,递了出去。 那差役哪里敢接,退后了两步,为难道:“姑娘,不是我不帮你,你这件事是上面吩咐过的,不让人探望,更别说找你家人来了。” 说完,差役便赶紧走开了。 姜云静的心彻底地凉了下去,一时失力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大牢昏暗,不见天日,昏昏沉沉间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送饭,姜云静本还想吃点保存力气,结果一看,竟是几个馊掉的馒头,上面还沾着不知名的污渍。 牢头见她不吃,舔了舔牙齿,哼笑道:“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惹到了王公子,我劝你还是识趣点,别想着有人来看你了,老老实实从了,也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 说完,把那盘子一掀,馒头瞬间便滚落到草席上。 几个时辰前,姜家便已知道了消息,姜修白听了立马就要找人去把姜云静接出来,可人还没派出去,就被姜老太太拦住了。 “大儿你糊涂啊,如今朝廷最忌讳这种商人乱市的行为,你又是礼部的文官,一言一行无不需慎之又慎,静儿这个事要是真的,你都会被拖累!” 姜修白面色不虞,皱着眉说:“儿子不是不知,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儿在里面受苦啊。” 姜老太太叹息一声,拿出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你当为娘就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外孙女不是?老婆子我是说,这事要管,只不过不能你出面,既然静儿如今和钟家定了亲,不如就让他们去疏通,钟家也是商户,忌讳没那么多。” “可……可静儿如今到底还没嫁过去,算不得钟家人,他们如何肯费力气去疏通?” “你难道没见今日钟家小子那样子,跟丢了魂似的,如今钟家在京城他是主事,一切都凭他做主,哪里会不管?你只需暗中给他助力便是,没必要冒头给人留话柄。” 姜修白沉默不语,虽没有立即答应,可看上去确实犹豫了。 等姜老夫人又劝了一番,他才叹了一声,说:“好吧,那就再等等钟家那边的消息。” 钟崇确实一整日都在为这件事奔波,知道人被送去顺天府大牢后,他便托人去找关系想要见一见府尹,结果却得知府尹并不在京,于是他又想拿银子打点一番先去牢里看看人。 平日里这种事不过是牢头一句话的事,可这次他却连大牢都没进得去,对方只说有规矩,审讯完之前不能探视,然后一点不留情面就将他打发了。 要说钟家和京中不少官员都有来往,只是这些人全都是无利不起早,就算使银子也得推诿拖延许久,他们骨子里本就瞧不上经商的,有钱倒是一起赚,可遇上麻烦,就不好说了。 钟崇已隐隐约约感觉到此事不简单了,像是有人故意在后面为难似的。他也去找了今日那位男子和打杂的,结果两个人竟都没了踪迹,至于其他倒卖水云纱的不过一些普通商贩,同此事也扯不上什么干系。 一时间,他还真有些一筹莫展。 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恐怕他也只能动用越贵妃那边的关系了,可这样一来,父亲恐怕会震怒…… 是夜,赶在宫门下钥之前,谢忌这才乘着马车缓缓地出来了。 也许是征北大捷,如今的圣上颇有些想重振朝纲的意思,为了将重兴海运、派船队出洋等一系列事务提上日程,一连好些日子都召集大臣在书房议事到深夜,谢忌自然不能幸免。 不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朝廷之上、宫廷之内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越贵妃一党三年前虽元气大伤,可蛰伏许久,如今已隐隐有起复之势,太后同其扶植的德妃也自有一番势力在搅动着浑水,前朝晋国公病重,内阁中也是尔虞我诈、争斗不断,如今看上去是歌舞升平,实则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圣上的龙体毕竟已不比当年,一朝薨逝,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坐在车中,谢忌面上隐隐带着几分疲色,捏了捏眉心。 正当此时,外间传来一阵马蹄声,片刻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主上,属下有事禀告。” 是青原的声音。 谢忌睁开眼,目光又是一片清明,淡淡开口:“何事?” “姜……夫人被人抓紧了顺天府的大牢。” 谢忌本平下去的眉头一瞬间复又皱起,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冷到极点:“你说什么?” 顺天府府尹觉得自己这几日真是倒霉,前些天审案被犯人当众扑过来咬了一口不说,后宅的几个姨娘又忽然闹了一场,今日又被那个王二公子逼着抓了礼部郎中的闺女,为了挡人还得谎称自己不在京。 结果,夜间刚一睡下,外面又说有人要见他。 他气得直接把床头的一碗茶直接摔到了地上,气急败坏地嚷道:“不见!天王老子来了本官也不见。” 管事默了片刻,看着地上的瓷片渣子,露出个苦笑:“是谢将军府上的人。” “你说谁?” “谢将军……” 府尹一听,鲤鱼打挺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弓腰立在那的管事,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怎么不早说呢!快换衣服,本官这就去。” 管事嘴角抽了抽,心道,方才不还说天王老子都不见吗?怎么,这谢将军是比天王老子还吓人? 此刻坐在正厅里的谢忌看上去确实比天王老子还要凶神恶煞几分,虽说仍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抿紧的嘴唇和寒冰一样的目光已透露出他此时心情有多不虞。 府尹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见厅中坐着的正是那位阎王本人,吓得赶紧上前行了个礼。 “不……不知谢将军深夜驾到,有失远迎。” 谢忌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开口道:“看情形,府尹大人这是睡下了?谢某打搅了。” “无妨,无妨,下官今日无事,便就寝得早了些,只是躺着,还没睡着。” “今日无事?”谢忌冷笑一声,“看来近日京中甚是太平啊,府尹公务这般清闲。” 府尹不知他此话何意却听出对方语气不善,一时间额头冒出些冷汗,讪讪笑道:“如今有谢将军把控京城防务,那些宵小之徒自然是不敢冒犯,故而……故而下官也得了些清闲。” “那这样说,府尹还该感谢谢某才是。” “那是自然,谢将军平定西北,大梁百姓无不心怀感恩。” 谢忌嘴边笑意褪去,慢悠悠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府尹又为何平白无故将谢某的夫人关进大牢呢?” 夫……夫夫人? 府尹顿时呆若木鸡,一张嘴因惊诧张得老大。 什么夫人?这谢将军不是还未成家,哪里来的夫人? 再说了,他哪里敢把他的夫人关起来? 府尹回过神来,慌忙道:“谢……谢将军这是哪里的话?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把将军夫人关起来啊,此事……此事想是有什么误会。” “礼部郎中姜修白的女儿,府尹可还有印象?” 府尹一听,愣在那半晌没有开口。这姜姑娘不是王二公子看上的人吗?怎么又变成了谢将军的夫人? 可还没等他回话,谢忌就已经没了耐心,指节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道:“怎么,府尹是不打算放人?” 府尹这才反应过来,立马道:“放、放,下官这就亲自去放!” 顺天府的大牢内,烛火昏沉,值守的狱卒因着今日得了些赏钱,便买了些酒菜用了,府尹带着人进去时,他们正趴在桌子七倒八歪地呼呼大睡。 见此情形,府尹面色越发难看,使了个眼色,身边人立马走过去,对着那几人就是一顿踹。 “还不赶紧滚起来?!” 狱卒们吃痛醒过来,犹带几分醉意,正要骂骂咧咧开口,一抬头却看见府尹大人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们,登时酒就醒了七八分。 “大……大人怎么来了?” 牢头最先走过来,慌忙赔笑道。 府尹还未开口,他身旁的人就先说话了:“顺天府的人就是这般当差的?” 闻言,府尹吓得冷汗直流,若是明日这谢将军在圣上面前说上几句,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恐怕就保不住了。 “谢……谢将军赎罪,下官一时失察,竟不知这帮手下如此玩忽职守,一定会严加惩处!”说完,一挥手赶紧让手下人掌灯,“还不带谢将军过去!” 谢忌倒也没再多问,面色冷淡地向大牢深处走去。 大牢之中,姜云静正抱膝坐在破破烂烂的草席上,方才她一不小心睡了过去,恍恍惚惚间似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吱吱作响,迷迷糊糊睁开眼,那声音还未消失,在寂静中断断续续的,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过了片刻,忽觉不远处的草堆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她借着外间昏沉的烛火,这才看清了。 原来是两只老鼠在啃咬着之前她没有吃的那个馒头。 她吓得一张脸血色尽失,直接尖叫出声,那老鼠被惊动,立即一骨碌飞奔到墙角。外面狱卒闻声而来,知道是老鼠后,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便又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被这样一吓,姜云静再不敢睡着。昏暗寂静之中,她恍惚觉得四周似乎都有虫蚁在攀爬,整个人也跟着紧绷了起来。这大牢阴冷,虽是七月溽热的天,可到了深夜却隐隐渗出一阵寒气,只穿着单薄纱裙的她没一会儿就冷得牙关打颤。 钟崇没来看她应当就是被人挡住了,既然此事是王甫有意为之,恐怕早就嘱咐过了。姜云静一想到那王甫威胁她要栽赃沈家通倭的那件事,心中便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相信他是能做出来的。 若是旁的事倒罢了,一旦被诬陷上通倭的罪名,那对沈家来说无疑于灭顶之灾。 若是因为她,沈家遭到这样的劫难,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有一刻她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刮花,或许这样他就会对自己没兴趣了吧。可她也知道,这样只会让他更加恼羞成怒,绝无可能放过沈家。 姜云静想好了,若到了真走投无路之时,她便假意答应王甫,这样至少能先争取些时间,等到日后找到机会对他下手,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不能让沈家跟着她受牵连。 如今她才算真的明白,权势压人能到什么样的地步,她好歹也是个五品官的女儿,可一步之差竟然就落到了这个地步。过往,她总是以为避开就能躲过这些祸事,可祸事却接连不断地找上门来。 想到这,姜云静紧紧咬住唇,眼眶一阵阵发涨,一种无力感在心头升起。 心灰意冷间,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外间传来的动静,直到牢房的铁链再度响起,姜云静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7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