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修白叹了口气,说:“静儿做生意这件事是我同意的,她喜欢做,做便是了。如今这大梁做生意的女子也不少,也不算出格。” “不算出格?那怎会闹出这样的祸事?我看就是你太纵着她了,才会惯得她这般无法无天。这一次是好生生回来了,下一次呢?要是以后连累了家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娘打算如何呢?” “我看啊,就不该让她同那钟家结亲!两边都是商户,勾勾连连的,早晚败坏了家风。” “静儿这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同未出阁的女子不一样,要寻到一个好人家并不是那般容易。她娘又死的早,这些事无人操持,也难为她了。钟家虽然是商户,可也是有头有脸的,钟崇那孩子也稳妥,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姜老太太冷哼一声,差点就把自己知道假定亲的事说了出来,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既然已经答应了谢忌,与钟家退亲的事就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于是,回府后的第二日,姜云静便约了钟崇出来。 还是在会仙楼,一走进二楼的包间,姜云静便看见了门口的那个燃着炭的火盆。 “这是?” “来,跨过火盆,霉运皆消。” 钟崇笑眯眯立在一旁,手里依旧拿着柄折扇,只是扇的动作比平日里大了些,毕竟,这可是三伏的天气,屋子里摆着个炭盆,他早就热得额头冒汗。 见姜云静迟迟没动,他便又催促道:“赶紧的呀,小爷我都热死了。” 姜云静倒没有想到他还会折腾这些俗礼,犹豫片刻,还是提起裙摆,在青棠的搀扶下迈步跨了过去。 “你今儿是怎么了?钟少当家不是向来神佛不敬,怎的两日没见,倒开始信起这些运道之说了。” “小爷我每年初五都会拜财神的啊,你可别胡言。” 姜云静噗嗤一笑,倒也没再出言讥讽,她怎会不知,他虽插科打诨,其实是在关心她,跨火盆这种事,就连姜家人都没有想到过。 “那就谢谢钟少当家了。” 被她这样一谢,钟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还是装出一副无赖奸商的嘴脸:“小爷我可不接受口头上答谢,你要真的谢我,把那水云纱分点来钟家布行?” 他本也只是玩笑一说,却不料姜云静笑了笑,竟直接答应了:“成啊,过几日会来一船货,分你三成,日后也都这样。” 钟崇一愣,狐疑打量她两眼:“你没事吧?在牢里关傻了?” 姜云静笑而不语,自己被关进牢里时,姜家没一个人为她奔走,只有钟崇去四处求人。不管他背后是否有其他打算,雪中送炭自古都难。比起这份情谊,那点利又算得了什么呢? 钟崇脑子转得快,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姜云静为何如此。 她确实是在谢他。 只不过,钟崇却觉得受之有愧。毕竟,将她救出来的并不是他。 昨日,他本已做好打算去动一动越贵妃那边的关系,结果刚要出门便得知了姜云静已经出狱的消息。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不免心生疑惑,这件事显然是有人刻意下套,姜云静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火盆被撤下,掌柜的命人送来一桌上好的酒菜。 桌上的菜都是姜云静爱吃的,她看了一眼便开始馋虫大作。 “我发现,一跟你见面我就会多吃。你是故意的吧?” 钟崇嗤笑一声,坐到她对面,一撩头发挑眉嘚瑟道:“那大概是因为本少爷太过秀色可餐吧。” 姜云静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点点头道:“太可餐了,同天香楼里的烤乳猪可堪一比。” 钟崇瞪她一眼,本想还嘴,可在看见她上扬的嘴角时,话忽然就哽在了喉中。 他有些不自然地撇过眼,把话题岔开:“你可知究竟是何人要害你?” 听见这话,姜云静笑意收敛了几分,放下茶盏,说出两个字:“王甫。” “王甫?”钟崇眉头皱起来,“他不是在江城吗?” “他来上京了,昨日我被关在牢中时,他还来过一趟。” 钟崇一听,面色微变,“那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姜云静摇摇头:“只是说了些话吓唬我罢了。” 钟崇抿紧了嘴,扇子握在手中,面色是少见的严肃。难怪顺天府连人都不让见,原来是有王甫在背后授意。 “他吓唬你什么了?” “他知道我们假定亲的事了,今日见你,我正是要同你说一说这件事。王甫那人行事猖狂,无所顾忌,说不定还会迁怒钟家,你最好也要有所防范。” 闻言,钟崇声音冷了下来:“我们钟家虽不是什么豪门贵胄,可也绝非任人欺辱之辈,你无需担心。若是王甫真敢耍什么手段,我自会奉陪。” 知道钟家后面是越贵妃后,姜云静倒也没那么担心了,只是以防万一她还是提了一嘴:“王甫说,若我不答应嫁给他为妾,他会给沈家扣上通倭的罪名,你也需多加警惕。” 听到通倭两个字,钟崇也是心里一紧,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写信告知父亲。” 说完,钟崇又转念一想,王甫既然还没死心,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可如今他已知道假定亲的事,他和姜云静的关系就不再能作为挡箭牌了,除非他们真的成亲,或许还能联手同那王甫抗衡一番。 想到这,他看向姜云静:“那你现下是如何打算的?” 姜云静对上他的目光,酝酿了半日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要怎么同他说自己和谢忌的事呢? 见她迟疑,钟崇还以为她是在为难,于是,迟疑片刻开口道:“其实……其实我倒有个法子。” 姜云静面露疑惑。 “他应当是知道了我们假定亲才会忽然恼羞成怒,设局陷害你,可若是,若是我们变假为真,当真成了亲,量他也不会再逼迫于你。” 姜云静听完,愣了愣没说话。 钟崇忽然就有些心虚,他很难说这个提议里面有没有私心,帮她是真,可想要娶她,也不假。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装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着扇子道:“当然了,这个提议只是为了我们两家,你可别误会我对你有什么别的心思。这次,就不收你三成利了,给我几间铺子便是。” 姜云静松了口气,方才她看着钟崇的眼睛,竟有一刻错以为他是真的在向自己求亲。 于是,摇了摇头,也换了副轻松的口吻:“还是算了,跟你这只狐狸成亲,恐怕哪天被卖了都不知。” “放心,就算是假成亲,我也当你半个钟家人,算计也算计不到你头上。” 姜云静还是笑着摇头。 钟崇按下心头泛起的一丝慌张:“可若你我不成亲,你打算怎么摆脱王甫的纠缠?难道你已经有了主意?” “对,今日来我便是要同你说这件事。”姜云静顿了顿,“我打算同你退亲。” “退亲?”钟崇笑容僵在脸上,“为何?” 姜云静沉默片刻,抬起眼:“因为我打算同别人成亲了。” 钟崇怔在原地,半晌,才扯了扯嘴,“同谁?” “谢忌。” 钟崇一颗心仿佛沉到了谷底,尽管他想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勉强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三年前,他还未明白自己的心意,心高气傲地拒绝了姜云静的提议,眼睁睁将她推到了别人身边,等到后悔时已来不及。 后来知道她前夫身亡时,他甚至有一丝高兴的。这三年,他想着法地陪在她身边,只想弥补过去的错失,只是那时的她眉间多了一抹轻愁,无论他说多少笑话也散不去。 可那一日在报恩寺,当她同谢忌一同出现时,他发现那股愁绪并不是吹不散的,只不过他不是那股东风而已。 那股东风是谢忌。 在初次见到那个男人时,他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如今,心中的石头落地,他倒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姜云静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钟崇此刻的不对劲,这让她在他面前难得有了一丝不自在,可他不是对自己向来无意吗? 正思量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听对方忽然开口道:“为何是他?” “其实……我们从前就认识,他便是我三年前的亡夫。” 钟崇哑然失笑,却并没有十分惊讶。 他其实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只是太过离奇所以不愿相信。他知道她心中始终装着那位前夫,如今江城外的寺庙中还供奉着无数盏长明灯。 姜云静也知道这实在有些耸人听闻,便又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讲给你听吧。” “不用了,你不必讲给我听,”钟崇摇了摇头,抬起眼,正视着她:“我只想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想到两人之间的约定,姜云静迟疑片刻,末了还是点了点头,垂下眼轻声道:“是,我心里还有他。” 钟崇嘴边浮起一抹苦笑:“那就好,只要你是心甘情愿,我便无话可说。何况,如果是他,倒确实是能护住你的。” 钟崇的反应是姜云静始料未及的,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丝尴尬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钟崇先打破了僵局:“用饭吧,再等下去,菜都凉了。” 从会仙楼出来后,姜云静忽然又想起那个火盆,一时不知是什么感觉。末了,轻叹一声,抿了抿头发,走上了马车。 会仙楼二楼,一道身影立在窗边,目光落在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上,许久方才转身离开。 虽然是假定亲,可为了以假乱真,当时在江城两家也是互换了庚帖,过了明路的,故而,回府后当日,姜云静便写了一封信回江城。 至于姜修白这边,谢忌一早便说过由他去办。 这日,姜修白下了职,正在回府的途中,忽然被一位年轻男子拦下。 “姜郎中留步。” 姜修白面露惊讶,打量着面前男子,疑道:“你是何人?为我拦我?” “我家主上请郎中过府一叙。” “你家主上又是何人?” “谢将军。” 姜修白根本没往谢忌身上想,他一个五品文官,同武将打交道本就少,闻言下意识地反问道:“谢将军,哪个谢将军?” 长离心道,如今这大梁朝难不成还有第二个谢将军?可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笑着报出了主上的名号:“征北将军谢忌。” 姜修白傻眼了。 谢忌的名字谁人不知?可自己同他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啊。他为何找他过府一叙? 想到往日听到的那些传闻,姜修白面色隐隐发白,难不成是自己一时不察犯了他什么忌讳? 一时间,声音都有些打颤:“这……这谢将军为何会找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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