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沉默许久,才说:“是啊。” 又许久后,他才补充:“其实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无人将事实说出口,也不愿意做无用害己的蠢事。” 诚然,就算他们说出此事,多次上奏,跪在皇上面前阐述其中利弊,也不可能改变局面。 但知与不知、做与不做,是两回事。 一个国家想要兴盛,便需要有明知不可而为之的良人能士。 他无力地闭上眼,将那些令人烦躁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 用过膳后,闻鹤仍未离去。 舒月不解地询问:“你今天不用去上朝吗?” 他冷声说:“我告假了。” 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府中?舒月一想到自己今天整整一天都要和他相处,又开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好在闻鹤昨日应该只是在逗弄她,他不是什么沉溺女色的人,也没兴趣白日淫喧。 吃过饭后,他便去往厨房,让舒月在旁为他研墨,尽一尽红袖添香之兴。 他到时候都是早出晚归,如今不觉得困。但舒月一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自然哈气连连,想回屋睡个回笼觉。 舒月看着自己不慎蹭上小拇指的墨痕,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遂回屋酣然入眠。
第43章 你伺候我沐浴? 书房炭盆烧得正旺,不仅不冷,还暖得让人更想睡觉。 但闻鹤将舒月的困倦尽收眼底,却始终没有将她放走。反而在研墨完事后,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递给她:“看看。” 舒月揉了揉眼睛,直接坐在刚被晚照找来的椅子上:“怎么还要我读书?” 《荀子》 很经典的书,早在她刚进学堂的时候,皇子师便让她背诵全文。 闻鹤随口说:“看书,明智。” 她小声嘟囔:“怎么和老古板一样?” 他这时才抬头看向她:“也能解困。” 好吧,是不满她待在这里哈气连天,但又不想让她离开。 舒月心底牢骚几句后,还是老实地看起书来。 而闻鹤的视线停留在椅子上片刻,最后不满地扫了晚照一眼。 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此刻舒月应该坐在他腿上。 有外人在,往日常说的调侃确实有些说不出口,明明待在家里,气氛却很清汤寡水,让他有点不满。 舒月不算好学,也从未有过聪慧的名声。但她很快就将这本书看完,未免闻鹤不信,直接将书合好,闭眼倒背如流。 闻鹤诧异地看完后,又拿了本书给她,是前朝史书。 舒月困得不行,直接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好困,看完能回屋睡觉吗?” “大好的时间别浪费在睡眠上,明明已经睡了数个时辰,不该犯困。” 舒月又开始头疼了,她觉得闻鹤训诫自己的话也好像皇子所里的老师傅。 她就是困嘛,待在这里除了吃与睡还能做些什么?躺在床上歇着,几个时辰就飞速流走,多快乐。 闻鹤面不改色,沉声说:“舒月,听话。” 舒月又打了个哈欠:“好吧,也没什么可看的。” “无非是从微末而起,最终在繁华里衰败。” 历朝历代都有昌盛与落败的时候,出过贤君明主,也出过昏庸无道的皇帝。 当帝王先读史,早在许多年前,她就蹭着萧佑的太子师,将这些书学完。 两人各自做事,用完午膳后,闻鹤知道她是真的困了,才让她回屋午睡半个时辰。 舒月梦见幼时的萧佑了。 那时淑贵妃还是个嫔,却因受宠养了贵人生的皇子。 三五岁的萧佑躲过宫人,想去见自己的生母,却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因此躲在花坛后痛哭流涕。 她将萧佑捡到,挥退无礼粗鲁的宫人,询问情况后为他呵斥太医院那些不去理会贵人病情的家伙后,萧佑就对她归了心。 而后数年,她努力讨好父皇,让萧佑在他面前露面,最终让他成为已故母后名下的孩子,又让他成为了太子、本朝储君。 可以说,萧佑是她半生心血,显赫的身份与地位,全都是她步步为营换来的。 但原本听话的萧佑却违背了她的意愿。 不能说投奔萧立祯,但他既然能行走在朝中,便代表已经要放弃储君之位,放弃她辛苦求来的东西。 舒月从梦中醒来时,额头上布满汗珠。 她没被梦吓到,只是为现实而气愤、无力。 她都没有轻言放弃,萧佑凭什么放弃? 听到响动的晚照掀开帷幔,关切地询问:“您做噩梦了?” 舒月摇了摇头,神色恹恹地说:“无事。” 晚照拿手帕为她擦去额头冷汗,小声说:“是不是炭盆太多,屋里有些热。奴婢撤下去一个?” 舒月默认了她的话,她总不能说自己想起旧事,被气出一身冷汗。 闻鹤听到响动,走进来看向她们,对晚照愈发不满。 上一个侍女不太懂事,看不见很多活。 那时候闻鹤不以为然,如今有对比后才发现她多不细心。 但现在这个侍女细心归细心,却抢了他很多机会。 他「啧」了一声,突然提议:“要不我再给你换个侍女?” 晚照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却还是老实跪下等罚。 难得的是,她不再慌张,反而宠辱不惊,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笃定舒月不会让自己被换走。 舒月坐在床上,无奈地看着他:“你这又是吃什么醋?晚照只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之事。” 额头的冷汗已经被擦掉,身上却仍旧粘腻。 她坐在床上调整片刻,才冲他招手:“你怎么待在这里,天还没黑,你不应该在书房接着干活吗?” 闻鹤已经走到床边,他低头打量着舒月,冷声询问:“这么不想看到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热爱工作。”她笑着回答,显然还没忘记上午被他逼着看书的经历。 她伸手抓住闻鹤的手臂,借力半跪起身后,靠在他怀中:“晚照还是个小孩子呢,你不要总吓她。” 闻鹤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她在闻鹤胸膛处画着圈,小声说:“出了一身汗,好不舒服,你伺候我沐浴?” “这是我饶过她的报酬?”闻鹤忍不住多打量晚照几眼。 这人在他府上待了三年,经过几轮清理后仍旧活着,就代表她身后没有任何势力。 舒月护着她,可能只是因为太孤单,难得找个伺候时能细致入微的侍女。 他凑在舒月耳畔,压低声音说:“这牺牲可不小。” 平日里他若要亲近,舒月总是推三阻四,如今却为了她主动邀约。 舒月摇头说:“我只是刚睡醒,身上没力气,不想自己走。” “你若不愿,我也可以接着让晚照伺候。” 闻鹤将手落在她的脖颈上,随后一点点往下滑,最终将人搂住抱起来:“这么粗劣的激将法只此一次。” —— 舒月在水里泡着的时候,闻鹤便坐在旁边看着,他随口询问:“你似乎很喜欢泡在水里,我有个温泉庄子……” “算了,最近没工夫去,等回京后再行探讨吧。” 时间已经越来越紧,他们早已没有去别的地方的空闲。 他转而问起其它事情:“你今日又魇住了?” 舒月半张脸埋在水中,吐出一串泡泡后,才磨蹭地说:“是,梦到了点不喜欢的事情。” “频频惊梦,实为不安。”他皱眉说,“我让李寅再给你调几剂药调养身体。” 舒月摇摇头,觉得闻鹤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
第44章 礼乐崩坏 闻鹤对这件事还真挺上心,所以用过晚膳后,舒月喝了两种苦药。 她觉得自己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幸好自己已经与李寅和解,不然接下里几天,愈发难度过。 除了苦汤药外,其余的事情倒还都好。 闻鹤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在春节那天的傍晚,他真的带着盛装打扮的舒月出门。 舒月从摊子上拿了个狐狸面具,取代脸上有些沉重的银质面具。然后将一个猪脸面具戴在了闻鹤的脸上。 她看着闻鹤的身体上冒出个凶煞狰狞的野猪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闻鹤单手撑住面具,笑着看向她:“你是在暗指自己被猪拱了?” 舒月笑不出来了,她扯下闻鹤脸上的面具放回摊子上,绷着脸说:“只买这一个。” 闻鹤掏出钱,又将面具拿起:“我都不介意当猪,你怎么还先不满上了?” 她瞪了闻鹤一眼,心想这两者一样吗? 闻鹤将她手中的银面具递给后面拎包的下人后,为她系好面具,凑在她耳畔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今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要总想着贬低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舒月狐疑的打量闻鹤几眼,开始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今夜的京城很漂亮,往常难觅的商家都出来摆摊,长街两侧的商铺都挂上各式灯笼,将被夜色浸染的天空都映照得灯火通明。 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舒月的尴尬很快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如果不是闻鹤及时抓住她,她差点要被挤走。 虽然离开闻鹤身边应该是件好事,但被他护在怀里。以免和人相撞的时候,舒月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人真多啊。”她忍不住感慨。 闻鹤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畔解释:“虽然多处受灾,但京城中的有钱人却没受到什么牵连,这段时间他们在家里憋疯了,难得有机会疯玩,自然蜂拥而至。” 舒月虽然喜欢热闹,却不想再被一群人推搡,两人越走越偏僻,很快走到偏远处的桥上,低头俯视拥挤的人潮。 大概是今天出来逛街的人实在太多。没过多久,又有些人受不了人潮,自发走到了这里。 舒月不在意地眺望远方,打算一会儿再去买碗元宵吃。 还没到上巳节,但已经有摊贩在卖,她刚路过的时候闻到了,觉得很香。 舒月原本并不在意被挤出来的人,收回视线时,却发现朝她走来的女子是个熟人。 她的堂妹,名叫萧雅惠,是萧立祯的亲生嫡女。 萧立祯当上皇帝后,她也被封为了舒柔公主,怎么看都是在东施效颦,想要将她取而代之。 她身旁还有个男人,拉着她的手,看上去关系十分亲密。 舒月顺势看去,觉得他也有几分眼熟。 闻鹤也看到了他们,他摘下面具,颔首说:“舒柔公主,您倒是有雅兴,带着准驸马出来逛灯会?” 萧雅惠打量闻鹤几眼,便问:“你也挺有雅兴的,带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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