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逐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在将人惹恼前撤回了手,转头问身边的花重衣:“东西备好了吗?” “在山下。”花重衣答。 “既然都备好了,是可以启程了。”巫逐清琢磨着说道。 江秋晚听到巫逐清的话,顿时困意全无精神焕发,忙问:“那我们何时出发?” “还困不困?”巫逐清耐心地询问江秋晚的意见,“若是睡不着,不如我们即刻便行?” “不困不困,我一点儿都不困,我们早些启程吧,先将阿柘接回来再说。”江秋晚兴奋地拽紧巫逐清的袖子,连声催促道。 今日傍晚她收到了左左借助门路传来的消息,说是覃柘平安无事,众人正在前往叶城的途中,预计两日内能抵达叶城,届时再聚首。 此前得知覃柘被带到了凉朔后,江秋晚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覃柘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事关重大,她知道以父亲的身份是不可能轻易出手的,于是想也没想便跟着花重衣去了七杀找巫逐清帮忙。 巫逐清答应得倒是很是爽快,说是洛北总舵有些事情需要料理,顺便帮个忙也不是什么难事,江秋晚这便一同来到了洛北。 “阿晚,别发呆了,快些跟上。”巫逐清的声音逐渐拉开了距离,将迷蒙中的江秋晚点醒。 “来了来了,等等我。” 江秋晚赶忙快步小跑追了上去,走近时忽觉腰上一紧,下意识地惊叫一声,随即整个人离了地,被巫逐清带着飞身跃下了高耸陡峭的山岩,坠入了夜色之中…… —— 子夜,驿站。 耶律隼屈膝盘坐于案前,借着烛火的光亮眉头紧皱着仔细地读阅着手中的密信,越往下看,眉间的刻痕越深,拳头也攥得发紧。 “竟会是他……” “啪”地一声将信纸甩到了案上,指节发白。 待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后,将揉成废团的密信拈了起来,置于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看着火焰在指尖熄灭,耶律隼的眸光冷到了极点,看上去就像是月夜荒原上的野狼的眼睛,蓄满了杀机。 “霍塔,进来。”耶律隼召唤亲卫。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扎着单束发簇的青年,坦着的手臂上刻有墨色的图腾,小麦色的皮肤充满力量感。 “你去回禀父王,就说我先行行动了。” 此间疾苦 苍狼境,铁木营。 覃柘看着那柄半月铲破土而出,紧接着一只直接粗壮的手谨慎地将周边的土挖开,整个过程没有弄出半点动静来。 正当她心中疑惑来者何人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高头大汉自方才挖好的地道中站起身来。 这身形健硕的汉子目光雪亮,先是迅速环视一周,确认帐内没有威胁后,这才将目光投向被绑在一旁的覃柘身上。 覃柘此刻被点了穴道,说不了话,只得用目光质问来人。 不过她心想此人既是偷摸着挖土进来的,想来至少不会是慕汵远那边的人,不管怎么说,敌人的敌人至少尚有转圜余地。 这大汉见覃柘面露质疑之色,便一把将遮脸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须髯虬结的脸来。 这人,好生面熟…… 覃柘在脑海里瞬地过了一遍回到中原后遇到过的人的脸,转瞬便记起了眼前此人的身份——这不正是当日在澹州辞春宴上主持弹丸点睛的那人,山外楼主易怀之的手下,叫什么来者…… “姑娘莫惊,邹取是奉命来解救你的。” 这名为邹取的汉子手脚十分麻利,从发间抽出一根细丝,三下五除二地将覃柘身上的链绳解开来了。 覃柘身上药效还没过,加之身上伤痛失力,浑身软绵地径直便倒了下去,被邹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扶着她靠坐在柱旁。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丸药,送到覃柘嘴边。 “这是护心丸,服下会好受些。”邹取解释道。 覃柘犹豫片刻,想到自己已然如此处境,这人要真想害自己何必再多此一举,于是张开嘴将药丸吞了下去。不多时便觉胸中痛感剧减,气息也稳固不少。 覃柘挤了挤眼,这汉子立马会意,伸指在覃柘穴位上一点,解了覃柘的哑穴。 “是何人使你来的……难道是易怀之?”覃柘费劲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道。 邹取沉稳地点了点头:“确是我家爷遣我来救姑娘的。” “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救我?” 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更别说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不知深浅底细的陌生人竟会费如此心力搭救她……如此想来,只怕易怀之早就在安插了眼线在此。 他究竟是有何图谋? 覃柘直觉事情愈发不简单了。 “我家爷决策自有思量,某不过奉命而为。”邹取面不改色地答道。将小臂长短的半月铲系回腰间,几步潜行贴近帐帷,打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 覃柘还想追问下来,却被帐外的言语声打断了思路。 只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有往军帐近来的趋势,覃柘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脖颈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 邹取灵活地一个侧身隐入暗处,背脊绷紧,一动不动地留意着帐外,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虎豹。 紧接着便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殿下有令,近日探贼蠢动,务必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紧守严防,如有懈怠格杀勿论,听明白了吗?” “是!”众巡卫声势如虹地答复道。 覃柘屏息靠坐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外头近在咫尺的讲话声,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待确认来人已经走远后,这才放松下来,鬓发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邹取全程表现得镇定非常,待外面的动静平息后便转身撤回来,用手抚开洞边的土,随即走到覃柘身旁,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覃柘扛在了背上。 “此地不宜久留,得罪了。” 说完,身形如地龙一般下潜,转瞬便背着覃柘遁入了地道之中。 原本覃柘下意识地憋了一口气,但下到地道中后却发现其中空间比她料想的要宽余很多,也能够呼吸如常。 邹取块头高大,但在狭促的地道中亦能健步如飞穿行自如,显然是有内家功夫在身上的。 黢黑的地道中没有光亮,睁开眼睛和闭上眼几乎无差,身处其间像是感官被封印住了一样,除了耳边擦过的风声,完全没有了别的参照。 覃柘一路上都按捺住心中的犹疑没有说话,一是怕打草惊蛇,再者不论易怀之救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怎样也比留在凉朔军营里被那姓慕的当成人质强。 二人就这样默然地奔行于地道之中,也不知究竟行了多久,覃柘都生出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困意,直到感觉到有一丝淡淡地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这才瞬间打起精神来。 邹取虽没说什么,但脚下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不一会儿便见前方黑暗之中洒落星星点点的光斑,若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待久了,只怕还不能如此敏锐地觉察到那微弱的光亮。 “出口?”覃柘不确定地问道。 邹取应了一声,在光斑处止住脚步,嘱咐了一声:“此地尚属凉朔辖地,且谨慎为上。” “知道了。”覃柘心想她此刻行动不便想不小心谨慎都难吧。 邹取将覃柘靠边放了下来,取下腰间的半月铲,向着头顶的土层一铲子接着一铲子呈圆弧状挖凿,不多时便见他收了铲子,再伸手轻轻往上一托,头顶的一整块土层便被他干净利落地揭了下来,足足有一尺厚,没弄出半点动静。 “足下是做甚营生的?”覃柘颇感兴趣地发问。 瞧着他这娴熟的手法让覃柘联想到,每逢乱世必然催生出的一种行当,摸金者。只是不想这手艺还能这么用。 邹取收起家伙拍了拍手上的土,看了覃柘一眼,显然是没打算解释什么。 覃柘见状便也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了。 这汉子似乎不喜与人交流,一路上也不废话,该答的答,不该答的便沉默不语,虽没什么意思倒也清静自在。 被从土里捞出来后,吹着舒适凉爽的夜风,看着头顶的漫天繁星,覃柘才彻底松了口气——可算是安然无恙地逃出来了。 然而抬眼一望,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精神又瞬间紧绷起来。 只见他们此刻正身处于一道矮坡之上,远眺过去,便能看见几里开外拔地而起的高台之上一道道连营的轮廓,灿若星火的光团以及阵列有序的晃动人影。那旗帜上醒目的黑狼纹章,正是凉朔的营队。 二人背靠着山坡的低缘而坐,小心隐蔽地观察着远处的情势。 “此地名昭苏措,乃凉朔最南的边防,翻过阿特勒山,再往南三十里便是叶城。”邹取头也不回地信手指了指身后的阴影,压低声线说道。 覃柘随之望去,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宛若远古巨兽的山体轮廓。它就像是天阙的守护者一般,蛰伏在黑暗之中冷静地审视着人间的一切,令人心生敬畏。 “那几处高地都设有烽火台,每隔几丈便藏有伏军。”邹取警示道。 若非邹取提醒,覃柘完全都没注意到不远处那黑黝黝的山坳子里竟还潜伏着敌兵。 在确认过周遭无恙后,邹取站起身来,伸手准备将覃柘背到背上,被覃柘摆摆手拒绝了。 “大块头,我感觉手脚差不多恢复知觉了,我还是自己走吧。”覃柘不想再麻烦邹取了。 当务之急应是快些离开这里,去找老骆。明明算起来也只有月余不见,却长眠后醒来只觉恍惚经年,也不知他近来可好…… 邹取见覃柘仍是脸色惨白气息孱弱,于是从怀药壶中倒出一枚丸药递给她:“此乃补元丹,服下能暂时护心补气。” 覃柘也没犹豫,接过便仰头服下了。 邹取见覃柘气色回转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拨开草芥引路去了。 覃柘亦步亦趋地跟在邹取身后,见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密集的陷阱取道潜行,只觉佩服不已但又疑惑非常。 “你怎会对此处地形如此熟悉?”覃柘没能按捺住好奇心悄声询问。 邹取埋头在前方开路,没有搭话。 就在覃柘以为邹取又没打算回答时他却蓦然开口说道:“我曾在凉朔军中待了一些时日。” “一段时日?”覃柘对此存疑。 就他这对凉朔军营了如指掌的程度,怎么看都不是轻飘飘地待过一段时日能解释得通的。 邹取点到为止,没再说什么。 随着入夜渐深,风向也随之陡转,一阵突兀的浓郁恶臭席卷而来,钻入鼻腔,想要屏住呼吸都来不及了。 “……” 覃柘心头猛跳,瞳孔不自觉地一震。 这股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尸体腐烂发出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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