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逐清垂眸看着脚下的软沙没有说话,江秋晚以为自己的话令他心中不悦了,赶紧改口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若是觉得不便说那边不说了,我再说些别的吧。” “没什么不便。”巫逐清看着江秋晚的眼睛,笑道,“阿晚你若是想要了解我不妨直接问,我有问必答绝无隐瞒。” 江秋晚被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神情给唬住了,在他的注视下脸上莫名起来热了起来,心跳个不停。 在这段时日与巫逐清的相处中江秋晚早就习惯了他突兀的亲昵言语,可这人的眼睛就像是有幻术一般,每当他专注地看过来时,江秋晚总觉得自己的魂魄就像被他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一样。 “我……我没什么要问你的。”江秋晚移开脸,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巫逐清看着身边的人发红的耳廓,眼眸有光一闪而过,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江秋晚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巫逐清却意外地拉回了话题,解答了她先前的疑问。 “我母亲是中原人,我生父……是菸祗人。”巫逐清平淡地说道。 “菸祗……哦,我想起来了!” 江秋晚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地名,细思之下才想起曾在一本民间游记中读到过—— 书中只说那是个西域的一个小国,风土人情相异于中土,盛产羊毛织物和葡萄美酒,多年前便已然向大周称臣,此后每逢大典便会遣使前来朝觐。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眼睛生得这样特别。”江秋晚由衷地感叹道,“我在书里读到过菸祗,是个很有趣的国度,那你爹现在还生活在那里吗?” 江秋晚对未知事物一贯满怀热情与好奇。 “他隔世多年了。”巫逐清看着江秋晚的眼睛,无悲无喜异常平静地说道。 “嗯?”江秋晚一时懵住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巫逐清的话,才反应过来巫逐清的话,顿时愧疚万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往事的,我真的不知道……” 与江秋晚的过分在意相比,巫逐清倒显得更像是个局外之人,他伸手捏住江秋晚的脸颊,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透过她在领悟着正常人该有的悲观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江秋晚脸上都浮现出了几道红印,巫逐清这才缓缓地松开手,神情不变地说道: “陈年旧事,无须介怀。” 江秋晚颇感疑惑地看着巫逐清,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身上藏着的秘密非同寻常,危险但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论传言中的七杀之主如何凶残可怖,但江秋晚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切实感受。 巫逐清虽和善人不沾边,甚至都算不得好人,但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特别江秋晚就算再傻心里也多少明白,只是此事却是不容得她仔细考虑的。 正当江秋晚在胡思乱想时,巫逐清突兀地问道:“阿晚,若是此身无束,这世间可有你向往之处?” “向往之处……?”江秋晚不知巫逐清为何话锋一转提到这个,“当然有啦,我想去极北的木托,去看流光!” 江秋晚每每讲到兴起之事,眼睛就像小鹿一般澄澈明亮。巫逐清当初在七杀会留她一命,大抵也是因为这双干净的眼眸。 “倒也不难实现。”巫逐清微微颔首。 “于你而说不难,但我却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出去走走了。”江秋晚叹了口气,“我爹爹寻我寻得紧,这一路上若非你费心庇护,恐怕我早就被带回去了。 “我自是能护你周全,只看你可愿舍下江南晴雪与我同游塞北一遭。”巫逐清翠绿的眼眸中难得流淌出清澈见底的光华,江秋晚仿佛能看到漂浮于那片雪水中的融冰。 “你认真的吗?”江秋晚鬼使神差地反问道。 巫逐清看了江秋晚一眼,笑而不语。 此时一阵干燥的风袭地刮过,天边飘来一片厚云,瞬间便遮蔽住了灼人的阳光,扑面而来的清凉令人焕然一新。 大漠中的气象转瞬万变,让人始料不及。 巫逐清站起身来,拂去衣上的砂砾,望着天畔愈积愈厚的层云,说道: “趁凉赶路吧,往北再行两日便能到蓟城了。” 黑云压城 馆驿。 “已经整整两天了!还是没有覃姐姐的消息!”左左在厅内急躁地左右踱步,就像是身上长满了虱子一般坐立难安。 “左左,你冷静些,耶律大哥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覃姐姐的下落。”常安歌尽力稳住左左的情绪,尽管他心里也没什么底,但眼下情况却是急不来的。 左左心急如焚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说是去打听情况,打听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瑾大哥也是,让我们留守在此他去搬救兵,这都去了两日了,音讯全无。依我看他俩都是靠不住的,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去寻覃姐姐吧!” “只是覃姐姐如今下落不明,我们当从何寻起?”常安歌的目光发散地看向窗外,却见不知何时日光已然爬上了窗台,钻进屋内。 西北夏日的天亮得异常地早,才方过了卯时阳光已然穿破云层挂上了九天,转瞬便将夜的残影驱逐殆尽,然而这白日头却亮得异常,似乎预示着将有一场疾雨迫近。 左左盯着地上的光影,凝神思索片刻,下定决心道:“我们不能再干坐在这儿喝茶了,眼下先与晚秋姐碰面才是,兴许还能找机会借助一下七杀的探网。” “七杀?” 其实常安歌一直都没太理清楚江秋晚与那个巫逐清究竟有和瓜葛。 见常安歌一脸呆愣的迷惑神情,左左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叹了口气笑道:“说你傻还真没说错。我看这边也用不着打招呼了,咱们低调些走,别打草惊蛇了。” 话音未落,便见叶千古背着包袱从后廊闪了出来: “诶,我说小姑娘啊,可别落下老夫我了……” —— 北境的天若是在放晴之日就像沉睡的海一般风平浪静,可每当黑云迫境时,便只觉苍穹压顶,怒海汹涌。 守城的士兵远远望着天畔滚滚而来的厚云,虽戍边多年对此并不觉稀罕了,可每次望着这又如决堤溃洪一般的天象,仍是不免心生敬畏的寒意。 不多时天翻云涌,惊雷从天而降,在天边划出一道凌厉的电光。 尘土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疾雨终是落下来了。 连天的雨幕如同细密的珠帘,自天际垂下,浇灭滚烫的地面升腾起一片热浪,天地一白。 就在这时,远处的雨幕中隐约可见一个轮廓正由远及近地缓慢向着这边移动,在雾气的遮罩下看不分明。 “快看!那是个甚么东西!” 一个眼尖的守卒率先发现了异样,呼声惊动了城关上的众将卒,众人皆是屏气凝神注视着远方的那雾气中的影子。 看那动静也不似在可以遮掩着什么,不过兵不厌诈,却也不能排除是敌军的佯诈。 “全防戒备!弓箭手上弦!” 守将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弩连阵一字排开,蓄势待发,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不一会儿,雨水将雾气埋了下去,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衣衫褴褛,浑身泥泞,从头到脚被雨水淋透了的男子。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否则弓弩伺候!”守将沉声质问,目光在男子身后审巡着,恐他背后还有伏兵。 城楼下那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底儿朝天,扶着泥地有赶紧爬了起来,连声挥手阻道: “慢着!慢着!自己人啊!” 落魄男子伸手抹开脸上的泥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这不正是消失了几日的公孙瑾,只是眼下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贵气模样。 眼睛被雨水冲得睁不全开,公孙瑾只能半眯着眼望向城墙之上,报上名姓: “我乃郑国公世子,请将军开城门放行。” 此话一出,守将脸色一变,旋即侧身吩咐身边守卫。 公孙瑾见状心终于是稳了下来,这几日路上马不停蹄地颠簸让他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一路上还得躲避暗兵追杀,一路潜逃回来实属不易。 正当公孙瑾松了口气时,却不想随着守将指令的下达城墙上的弓弩队伍非但没息奄反倒是拉满了弓,杀意尽显。 “喂喂喂!你这是作甚?!我都说了我是郑国光世子,陛下的侄儿!太子他表兄!”公孙瑾寒毛直竖,也顾不得繁文缛节了,保命要紧。 “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细作,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模样,胆敢妄称皇亲。”守将甚为不屑地冷声怒斥道。 “我什么样儿?”公孙瑾低头看了看自己,檀紫色的衣已经脏成土褐色了,鞋头不知何时脱了线裂开了一道口……瞧着属实邋遢,也难怪别人不信。 “你这厮有何阴谋,速速招来,否则休怪冷箭无眼。”守将一抬手,箭头又压低了几分,呼之欲出。 “诶,别别别!”公孙瑾举起手来,眼下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实在是有口难言了,苦笑道,“这位兄弟,我真没胡说,我是奉密令前去凉朔办事的,你若是不信去请示一下你们太子殿下或者圣将军便可分辨了。” 守将眉头紧皱,审视着公孙瑾的举措,虽不十分相信却也心中略有犹疑。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声响,守将回头,便见左右皆恭敬行礼。 太子殿下抬手示意免礼,问道:“城外何事喧哗?” 守将面色肃然,恭敬行礼,答道:“禀殿下,城外一布衣自称郑国公世子。” “哦?何人如此大胆?”宇文殊眉头一蹙,接过护卫递来的铁盔,径直走到垛口后察看情况。 公孙瑾一眼便瞧见了来人,瞬间眉开眼笑,看见救星似的,赶紧兴奋地挥手打招呼:“殊表弟,是我啊,公孙瑾!快叫人放我进去!” 宇文殊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破衫狼狈不堪的公孙瑾,肃厉地呵斥道:“你这乞儿好大的胆子,胆敢冒充世子身份!” “……什么?”公孙瑾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再细看宇文殊上扬的嘴角便知他是故意为难,愤然骂道,“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坏了?” “大胆!”守将呵斥一声,向宇文殊请命,“殿下,微臣即刻便取下此刁民首级。” “我去!玩儿真的啊!” 公孙瑾气得直跳脚,但迫于情势不得不耷下脸来好生说话:“我说表弟啊,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先放我进去,我有要事与大表……不,圣将军他商议,耽误了可算你头上。” 一旁的守将暗中打量着宇文殊的脸色,见其不作言语,一时便不敢再轻易拿主意了:“殿下,这……” 眼下诚然不是打趣之时,宇文殊适时收起了玩笑神色,正色道:“放世子入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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