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初春时节,莺飞草长,暖日当暄。 已经到了酉时,洛府已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 洛予舟和周筱芝的孩子于年前出生,今日正是这位小少爷的百日生辰宴席。 宾客纷至沓来,偌大的庭院里,糖缠簇盘,十菜五里开桌,热闹非凡。 叶汝锦一家踏入洛府门槛,被安排在一张红漆木桌前落了座。 一桌人都是苏家的族亲,还未开席,叶汝锦礼貌地和这些长辈们搭着话。 闲谈的间隙,她忍不住朝周围看了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道视线,若有似无地缠在她身上。 一旁的苏婉问道:“锦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汝锦摇摇头,转眼一瞥,竟看见谢湛的身影。 谢湛坐在两桌以外的位置上,见她望过来,冲她温煦一笑。 他长得清隽正气,眉眼间和那人有两分相似。 又想到宿砚,叶汝锦的双眸有些失神,手中的筷子搭在碗沿上,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苏婉坐在她身旁,早已注意到那边的谢湛,又将叶汝锦心不在焉的举动看进眼里。 她踟躇着在她耳边低语:“锦儿,你对谢家那三公子,是什么想法?” 叶汝锦堪堪回神,疑惑地拧起眉:“阿娘,你在说什么?” 苏婉凝神看着她,意味深长道:“那谢家三公子几乎每日都往咱们布庄跑,是个人也能开窍了,也就是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到现在还看不明白。” 叶汝锦顺着她的话思索一番,这才恍然过来,她娘是误以为谢湛对她有意了。 她语气淡了几分:“阿娘,你可别这样说,最近谢公子常和表兄一块儿过来,是为了和我谈生意。” 她说的是实情,近日她与谢湛,还有洛予舟、周筱芝三人常聚在一起,是因为洛予舟提议去京城合伙开一间布庄。 姑苏遍地绮罗,织绣行更是多如牛毛,苏家和谢家在姑苏城已经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族人只需要将自家生意稳固下去,便可以高枕无忧。 洛予舟和谢湛不甘心留在姑苏城,继续受祖辈的荫蔽闲散度日,而是想要去那最为繁盛的京城,施展拳脚,闯出自己的生意版图。 传闻京城的达官贵族奢靡成风,每年从姑苏城进去的织绣品数量庞大,来往路费之巨令人咋舌。若是直接将铺面开过去,既省去了偌大的运输成本,又能直接与京城的贵人们打好关系,对姑苏本家的生意也有裨益。 彼时又逢边关战事告捷,正是出去扩张生意的好时候。 要想开一间足具规模的布庄,就要从上游的缫丝、织布、染布打通,再结合下游的刺绣、裁制成衣,才能算是一间完善的织绣行。 洛予舟擅经营染坊、谢湛则能种桑养蚕,供应原料,而叶汝锦绣技了得,又精通织布技艺,自然成了他们招揽的不二人选。 也因此,近日以来,他们常常聚在一起,商讨着入京开店的事。 由于此事还在筹划阶段,未成定数,叶汝锦也还未来得及告诉苏婉。 苏婉仍是不死心,意有所指道:“锦儿,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你总得重新接纳别人,若是有机会,娘也不希望你一辈子孤单下去。” 苏婉话里有话,叶汝锦听得了然,她娘的意思,是希望她往前看,不要继续留恋过去。 已经过去两年有余,她派出去的人都未能找到宿砚的消息。 所有人都已经明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少年郎,恐怕已经战死沙场。 只有叶汝锦还怀揣着希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差人去寻他的消息。 又听苏婉在耳畔轻言:“这两年来咱们家提亲的人也有不少,娘处处以你的感受为先,把那些人都回绝了,可我看这谢公子对你照顾有加,是个可靠之人,若他日你俩投缘,你也莫要顾及旁的事情,娘定会站在你这边。” 这两年,因为织布机的事情,叶汝锦在姑苏城的名气大增,她生得本就出众,性子又娴静温柔,因此也有好些人家,派了媒人前来牵线。 在听说叶汝锦曾经成过亲以后,有些人家打了退堂鼓,但仍有些人被她的才貌所吸引,一心想要求娶,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被苏婉给拒之门外。 叶汝锦知道苏婉对她的好,软声道:“阿娘,我都明白的。” 苏婉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叶汝锦做事说一不二,骨子里是极为倔强的,对待感情亦是如此。 苏婉不再多言,她别过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 前往京城开店的事,在一个月后定了下来。 早听闻京城繁华盛景,汇集了无数能工巧匠,各类绫罗绸缎丝织绣品不胜枚举,叶汝锦也想去京城闯荡一番。 彼时,叶汝锦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还有巧月和小翠陪着她一同过去。 苏婉和叶兆海对女儿有万般不舍,想要陪同叶汝锦一起去京城。 叶汝锦冲两人摆摆手:“阿爹,阿娘,姑苏城的生意才起步没多久,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这边有姨母照顾你俩,我才能安心过去,你们别担心我,再说了,有表兄表嫂陪我一起,他们不会让我吃亏的。” 京城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叶汝锦可不愿让父母跟着她一起受苦。 苏婉拉着女儿的手,眼眶都红了:“你从小就待在我们身边,哪里吃过什么苦头,你记住,若是那边待着不舒心,就随时回家,知道吗?” 叶汝锦轻轻颔首:“嗯,阿爹,阿娘,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我到了京城,会写信给你们的。” 马车已经在门口侯着了,叶汝锦依依不舍地看了爹娘好几眼,提裙上了了车厢。
第41章 画作 ◎那个女子生得那么好看,难怪砚哥哥对她念念不忘◎ 一个月后, 叶汝锦等人到达了京城。 他们花了近半年的时间筹备机器和人手,从头准备织物、绣品,将店铺开在了京城最为热闹的东坊, 并取店名为“锦华布庄”。 这日一早,锦华布庄刚开张, 便有几人前来采买布匹。 叶汝锦见来了客人, 主动迎了上去。 可当她听到客人们的诉求时, 她礼貌回绝了他们:“实在是不巧,我们家的重锦订单已经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要不你们看看其他布料吧,我们家除了重锦,还有其他花罗、纳锦, 都是上乘的布料。” 上个月布庄开业,主打的便是这重锦。 重锦花纹繁复华美, 富丽堂皇,艳而不俗,繁中有序,是极为上乘的布料。 可重锦织法繁复, 从缫丝、染色到纺织,足足有二十多道工序,洛予舟又新进了一批织工,织布坊的织机每日几个时辰不停歇, 一天也只能织出几寸长的重锦布匹。 听见叶汝锦的话,几位客人悻悻而归。 唯独一个女客人并未离开,她十分不满地嚷道:“既然你们家的布料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那多我一个人也不多, 为何不能把我也排上?” “这......”叶汝锦稍稍怔住, 一番思量后向她解释:“实在抱歉, 我们布坊的货源有限,所以只能接一个月的单子。这位客人,可否留下姓名和住址,若是日后我们货源齐了,我会派人亲自来告知于你。” 叶汝锦嗓音绵柔,清莹的眸子带着温和笑意,端得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即使对女客人,也很是受用。 “那行吧。”女客人没有再计较,随即接过她递来的册子,将自己的住址填了上去。 锦华布庄靠着重锦在京城站住了脚跟,近来生意如火如荼,可就在他们开张一个月后,谢湛在京郊开设的桑园出了事。 谢湛养殖的这一批新蚕,原本是为往后的重锦织造做准备,谁知从十日前,蚕宝宝吃了新长出的桑叶,一夕之间,全部丧了命,这让谢湛损失了接近两个月的生丝原料。 谢湛和洛予舟在桑园盘查了多日,也未能抓到在桑树上做手脚的人。 他们从姑苏带过来的生丝原料只能再支撑一个月,因此,叶汝锦不得不拒绝今日来的客人。 送走了客人,洛予舟和谢湛也到了布庄。 叶汝锦上前问道:“怎么样?有人愿意卖原料给我们吗?” 除了重锦,店里其他布料的生产,也离不了生丝原料,若是从姑苏城进货,运输成本极其高昂不说,运输的时间也需要一个月,远水实在难以解救这近火。 为了解决原料问题,洛予舟和谢湛这两日一直在外面寻找货源。 “别提了,也不知道这些人被下了什么蛊毒,无论我和谢湛说什么,开多少价钱,都不愿意卖给我们。”洛予舟忿忿道。 谢湛温声附和:“此事必有蹊跷,与其说是他们不愿卖给我们,不如说是受人指示,不敢卖给我们罢了。” 闻言,叶汝锦神色凝住,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有人刻意收买了原料商,故意不卖给我们?” 她又问:“许是你们俩被针对了,那你们有试过,雇个人去帮忙采购吗?” 洛予舟答道:“试过,雇什么人都没用,那些原料商一口咬定,就是缺货。” 谢湛也颔首道:“对。和上次桑园出事开始,我们就该有所警觉,这就是他们计划的下一步。先让我们产不出生丝,然后再截断其他原料来源,最后让我们的织布坊停摆。” “好一招釜底抽薪,可是到底是什么人,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洛予舟疑惑出声。 叶汝锦眸光一沉,小脸凛然:“这手法,我在瑞安城也遇到过。”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针对我们的,就是京城最大的布庄——锦绣坊。” 她走至门前,朝着斜对面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布庄一指,正是锦绣坊总店。 在京城,只要说到布庄,就不得不提起锦绣坊,已经在京城开了几十年的时间,底蕴深厚,势力庞杂,京郊各城都有锦绣坊的分店,在京城也是独一份的金字招牌,最受达官贵人的追捧。 锦华布庄离锦绣坊就隔了几十丈的距离,叶汝锦每日从锦绣坊经过,想起往事,总有一种隔世的错觉。 真想不到,到了京城,自己还是被昔日冤家给盯上。 早在刚到京城之时,叶汝锦便打听过,京城的锦绣坊属于金家的大老爷金启良坐镇,金启良作为金元富的叔父,他手下掌管的店面,才是锦绣坊的命脉根本。而金元富的那几家分店规模,与京城锦绣坊比起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原本只想好好将自家布庄经营下去,与锦绣坊井水不犯河水,怎料,对方气量如此小,见他们家生意红火,这么快就惦记上了。 谢湛还不明所以,叶汝锦给他解释起过去在瑞安城,她家与锦绣坊的过节。 听她讲述完毕,谢湛低叹道:“我早听闻,锦绣城几乎垄断了全城的生意,其余布庄要么选择依附,若是与锦绣坊对着干,只有倒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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