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奕?承奕?” 卿如许凑近榻上的男人,在他耳边呼唤他,“承奕,你把手松一松,让我给你看伤。” 重伤的男子尚在大量失血的混沌中,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迷离,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他身上最要紧的还是胸口的伤。卿如许便粗略给他手上包扎了下,就端了一碗酒,在里面加了几味草药,递到他唇边,“快把这个喝了。” 承奕从看清面前之人的面容后,目光就没有离开她。 他低头饮下药酒,许是嗓子被酒气呛到了,又费力地咳嗽了几声。只这几声咳,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胸膛半敞着,倚靠在锦绣软垫上,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卿如许只专心于手上的活儿。 “针——” 手卷在榻边摊开,大小不一的针石在灯下闪着细细的光泽。 “火——” 婢女端着烛火俯身于榻边,卿如许将指间的针石从烛火上燎烧两回,再一翻腕,便准确地将针石刺入了各处穴道。伤口处的血顿时止住了。 “软布——” 婢女双手奉上浸过热水的软布,卿如许抬手接过,将男人胸前大片的血污一点一点拭去,动作轻巧娴熟。 卿如许正专心于处理伤口,却听得头顶上的男人突然出声唤她。 “......卿如许。”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嗯?” 她抬起长睫,瞟了他一眼,就又垂下眸子继续盯着手上的动作。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么?” 他注视着她,略显迷离的眼中,带着一种令人难以解读的情绪。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默然情事不语君 女子又掀起眼眸看了承奕一眼。 她的睫毛密密长长,一眨一阖间,轻盈的影子在面颊上闪动。 “哦?殿下从不夸我,我还以为我在殿下心里没有好看的时候。” 她声音淡淡,手上不停。 承奕沉默了片刻,道,“......就像现在。你全情专注,眼睛里闪着光的时候。” 卿如许手上一顿。 过会儿,她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却没说话,继续处理伤口。 承奕依然望着她,有些失神。 “.......卿如许。” “殿下请说。” 可卿如许等了半天,也没听他再开口,就又看了眼承奕,却见他还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眸光郁郁沉沉。 “殿下累了,睡会儿吧。醒来就不疼了。” 她取过针线,烛火上燎罢,准备缝合伤口。 “.......卿如许。” 半晌,他又唤她。 “.......我在。”卿如许答。 可他还是不语。 过会儿,卿如许将针尖抵在伤处旁,道,“现在会有点儿疼。你放松一些,感到困意的话就安心睡。” 她抬了抬下巴,阿汝立刻上前帮她按住承奕,免得他吃痛挣扎伤到自己。 细针瞬间刺进皮肤。 卿如许尽量让自己动作够快够轻,但毕竟牵动伤口,承奕闷哼出声,浑身绷紧,不住震颤。 她手上动作飞快,细针在伤处几番出没,便完成了缝合。伤处线条纵横,边缘整齐,若是恢复得当,疤痕应当会很浅。 承奕咬着牙,忍受过这一轮巨大的疼痛后,才渐渐舒展开眉宇。 阿汝心疼他家殿下,忙皱着眉头拿起软布帮承奕拭去头上和身上的汗滴, 承奕睁着眼,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又出声唤她。 “卿如许。” 这回他唤罢她,就又张了张嘴,眼眸中似有隐隐的火光跳跃,他突然道, “你心里能不能.......” 他突然噤了声。 迷蒙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卿如许抬了抬眸子,颦眉不解,“心里什么?” 承奕看着她,半晌没有回答,只目光缓缓沉寂下来,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黯然。 “.......没什么。” 他慢慢地仰起头,枕在软垫上,唇角紧抿。似是在方才那一瞬,他极力地忍下了什么。 床顶层层叠叠交缠错综的纱幔,倒影在他的眼睛里,就似复杂难解的心事。 莫拨弦,弦断无人倾。 待卿如许处理好伤口后,再一抬眸,见他已经阖上眼眸。 酒意终于发作,他也终于在一股眩晕中,缓缓沉入了梦中。 锁烟楼中,雪衣男子坐在桌前,荀安躬身于前。 “这几日,四皇子策动各部弹劾三皇子私杀芈子孚,动静太大,听说三皇子那边也有动作,似乎正在查芈子孚同煋赫族勾连的证据。” 林幕羽道,“三皇子敢做,自然心中已有成算,查是必定要查的。” “三王四王相斗,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侯爷说,四皇子那边,公子莫要阻挠。四皇子一向谨慎,如今这一步走得这么急,约摸要自己吃瘪了。” 林幕羽的茶杯顿了一顿,一双冷淡的眸子轻抬,露出一种悲悯之色,“......承玦站在这个位子上,所作所为皆非出自他所愿,换个人不见得比他做的更好。” 荀安犹豫了片刻,道,“四皇子因着卿姑娘的事,已经对公子有所猜忌。公子,咱们到底同他阵营不同。” 这是骨血所决定的。 谁也无法更改。 “我知道。只是.......他太心急了.......”林幕羽偏了偏头,越过窗边,看向底下街巷穿梭的人流。 人生本就是逆流而上,错一步,便可能谬之千里。 “消息传回南蒙了么?”林幕羽问。 “是,那边已经回信了,待会老肖就会送过来。”荀安答。 林幕羽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三皇子看着温吞,可实际是个有主意的。只怕,他手里的筹码不只是煋赫族。” 荀安眼皮一跳,抬眸去看林幕羽的背影,“公子您的意思是......?” 不只是煋赫族,那......还有什么? 林幕羽的眼睫微微闪动,没有回答。 街巷的两边搭了许多摊铺,叫卖声不断,有卖油纸伞的,有卖点心的,有卖字画的。 林幕羽的目光主义掠过各处摊铺,又看了眼对面的茶楼。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半晌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 “也许这是她的意思。” 荀安望着他的神情,过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她”是指谁。 荀安心里有些慌乱,像是四肢五感都已经感受到了危机,却睁着眼睛,怎么也无法找出那危机感的来源。 他急急劝说道,“公子,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公子还不.......您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姑娘不会记恨您的.......” 林幕羽微微仰头,锁烟楼的对面有一株大树,树影婆娑,散碎的日光落在他的面颊上。 似有叹息,轻轻地落在空气中。 “如今箭已在弦上,任谁也拦不住了。” 荀安听得此话,感觉将有大事发生,心中震然,“公子.......” 林幕羽淡淡侧头,道,“你听。” 荀安凝神静听,楼下的叫卖声连连。 “甜酒酿要吗甜酒酿,双醉坊的甜酒酿——” “磨剪刀,铲薄刀——” “纸伞修嘞,纸伞修——” 荀安同林幕羽日日来这锁烟楼,早已对周围的商贩摊铺了如指掌,如今他立时就听出了异常,他猛地低头扫了一眼街巷,发现其中竟然暗藏了不少生面孔,低呼道,“公子——这些商贩换人了!” 林幕羽轻声道,“别慌,也别抬头,对面的茶楼上也有人在盯着咱们。” 荀安绷着脖颈,极力控制住自己要抬头的欲望,心中慢慢爬上一股恶寒。 “.......公子,这是.......三皇子那边的人?” 林幕羽“嗯”了一声。 他抬了抬手,扶在窗槛上,状似清闲地望着街景。 如今锁烟楼四下已经被人包围了。 荀安闪身站到窗后,躲在对面的人的视野盲区中,“可老肖马上就要来了。公子,我现在找个楼里的伙计,出去给老肖送信儿!”他说罢掉头就要走。 “不能去。”林幕羽抬手阻止道。 “现在这里风雨不透,往外送信儿等于咱们自己送死。他们会躲在这儿,而不是冲进来抓人,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拿到证据。只要我们跟老肖没有接触,罪名就不成立。” 荀安呼吸有些急促,他想了想,“他们怎么会查到我们?难道......是卿姑娘......” “......不是她。” 林幕羽打断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承奕是个心思缜密的,他想查什么,必然不会放过所有的细枝末节。兴许从查芈子孚开始,就已经被他捉到了我们的踪迹。” 荀安道,“可他究竟查到了多少呢?侯爷......和咱们的身份......” “应该还没查到。父亲那儿全是在大宁埋了十几年的暗线,若是触及了侯府,父亲那儿应该先会有异动。”林幕羽道。 荀安略略松了口气,道,“那.......老肖身上还带着南蒙的信.......” “只能舍了。”林幕羽敛眉道,“为今之计是我们立刻撤离,老肖那边,只能他自己应对了。” 做暗探,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个人都早已有了自觉。 客死他乡,身首异处,都是最正常不过的结局。 “......是。”荀安咬牙道。 林幕羽吩咐道,“你先去安排一下,等老肖一现身,咱们两头动作,让他们瞻前不顾后。” 这样胜算才会更大。 荀安应声下楼。 林幕羽独自站在楼上,越过树影,望向一望无际的晴空,水一般的眸子也被染成了冰冷的蓝。 有些事,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第二百三十七章 长街埋伏险突围 人来人往的长街中,如往常一般人声鼎沸。 然而其中又透露着某种不寻常。 各个摊贩于叫卖间,眼神却在不断地留意四周。 一种在暗处汹涌的紧张感,无声地传递在彼此之间。 长街的尽头,终于出现一个挑着担子的茶叶贩子。 各个商贩立时警觉,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隐藏在货物之下的兵刃上。各方以眼神为讯,各自确认目标。 锁烟楼上,荀安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朝远处的茶叶贩子比划了几个手势。下一瞬,他便朝锁烟楼中的各处护卫高声喝道,“撤!我等护送公子离开!” 长街的骚乱是瞬间起的。 锁烟楼的门口,一群护卫呈护送之势头鱼贯而出,护着一个雪衣男子上马车。四周的商贩中立时有人大喝一声“拦下!把人拦下!” 周遭立刻冲出来一群人,手里都是刀枪棍棒,个个身手矫健。 长街的尽头处,也立即有人朝茶叶贩子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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