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愣了愣,嗯…… 还真是。 “那.......那我回去了。” 卿如许起身就走,顾扶风连忙一把拉住她,“我错了我错了,都是你的,我不渴,你喝你喝。”说着又陪着笑脸给她沏茶,“你就不想听听我有什么发现?” 一说到正事,卿如许便也敛去嬉闹的心情,坐正了些。 “私牢里面什么也没有,人已经被转移走了。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你猜猜,我遇见谁了?” 卿如许见着顾扶风又一脸嘚瑟,显然他之前的推测是准确的。 “你见到承瑛了?” 顾扶风点头。 ”卿如许似是思索。“私牢囚禁之事必然是隐秘之事,看来承瑛与杨臻私交甚笃,多有勾结。” “我趴在墙角听了一些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听他们聊到了仕子罢考,也聊到了混族女子。”。 “还聊到了仕子罢考?” 朱雀街三人惨死、安平侯府私牢女囚、画屏香坊货物运输、仕子罢考,这看似不相关联的四件事,有没有可能背后却是相互关联的呢 卿如许感觉这些事件像散落在地上的珠子,只需要一条线来串了,可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眸,见顾扶风也似在沉思,便不动声色地把面前的另一只茶盅往他面前挪了挪。 顾扶风似乎已经忘记方才俩人斗嘴的事,顺理成章地拿起杯子,喝茶润了润嗓子。 只是他在饮茶时,嘴角牵起了一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卿如许自然没注意他的小表情,只是想到仕子罢考一事,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这一次大宁人对混族人的歧视和打压,被拉到了明面上来。可是,结果会是什么样呢?瞧着所有官吏的态度,似乎不容乐观。 顾扶风见卿如许面上带着几分阴翳,以为她是苦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安慰道:“别愁了。我今日送出了一片金鳞,约摸过几日便会有人上门。届时我们想不通的那些关节,也便有人来串联了。” “你予人金鳞了?”卿如许想了想,这才明白过来顾扶风一直说的“他看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拂晓金鳞,在江湖上也有所传闻。所谓金鳞,是当年拂晓创立后,诛杀了一位危害一方的嗜血魔头“赤哨鳞”,身上的一件金鳞甲衣。 当年赤哨鳞练就了一身魔功,要靠日日吸食人血来养就一身功夫,因而惨死在此人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但也因为这魔功练起来成长飞速,哪怕是毫无根基的人练上一年,也抵得上寻常人不眠不休苦练五年,因此也吸引了大批想要投机取巧走捷径的人跟随。 江湖上想要诛杀赤哨鳞的名门正派很多,可偏偏他那件金鳞甲刀枪不入,以血肉之躯对抗铜墙铁壁,何来胜算?故而大多打着要为民除害的旗号的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了赤哨鳞门口,最终也只是给人家送了人头。 然而这样的一个魔头,突然有一天,死了。 没人知道赤哨鳞是怎么死的。 只是后来听闻拂晓若是要想要招揽哪位江湖豪杰,便会送上一枚金鳞片,以表诚意。那金鳞片的材质不知是何物,像鱼鳞却又不是鱼鳞,要大上许多,半透明,还闪着金色的辉光,也确实是刀枪不入,无坚不摧。说是龙鳞,兴许还更可信些。 得拂晓金鳞者,可入拂晓。当然,如若不愿加入,这一片的价值,也可换得此生衣食无忧了。 然而江湖众人也感到奇怪,这样难得的一件宝贝,为何拂晓的人不留给自己用,反而要拆成一片一片,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后来有人说,正是因为这金鳞甲是一件稀世珍宝,江湖中人皆趋之若鹜。若不损毁,宝物便变成了邪物,将引发江湖中又一场血雨腥风。毁了宝物,既不会让拂晓组织招致麻烦反而自毁,也是向天下人宣告拂晓的止战理念,拂晓不愿与任何门派为敌。 也有人说,这金鳞甲象征着九州大陆上坚不可摧的皇权统治,拂晓将鳞甲损毁,便是要向天下人宣告,拂晓之力可破万国,将重塑九州面貌,也愿与所有能人志士共分一杯羹,天下大同。 顾扶风今日,便送出了一枚拂晓金鳞。 “此人武功很高?” “并不。” “志向远大?” “并不。” 卿如许本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可她此时却是真的是被吊起胃口了。因为就她所知,顾扶风曾经赠予金鳞的人,有第三志士千里榕阴,有第七志士冷朝寒,有第十志士月弓刀,个个都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人物。 “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顾扶风勾唇一笑。 收下金鳞的人,名叫聂三儿。原本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后来被迫弃了笔,提了刀,成了安平侯府的一名侍卫。 卿如许的疑问,其实同样困惑着聂三儿。 他只记得当时那个行如鬼魅、腰间挂着一柄素剑的黑袍男子站在安平侯府的几丈外。再一回神,他的怀中已经多了一枚像鱼鳞片一样的东西。 那时周边的人群纷纷在问,刚在那人说了什么?可无人听清。 但是,他听见了。 因为那人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文殊仗剑逼如来,相无二相云何杀?若我夺下你的剑,还你一支笔,你可愿再书当年意气?”那人嘴唇一张一合间,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当年意气…… 他当年也曾怀着一腔书生意气背井离乡,来到长安考学,也曾梦想过执笔书豪情,赤胆平乱世。可世事残酷,一切抱负终成了黄粱一梦,让一个懦弱的书生也被逼无奈提起了刀剑,满手血腥,为王侯将相做起了看门狗。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当以身死,以报满手罪恶。 可那人的话中,又说了一个佛语典故。 当年文殊菩萨同五百比丘未得法忍,得宿命通,见过去杀父害母极其诸罪,心中怀疑,不能得入。于是文殊仗剑逼如来佛祖,佛曰“吾必被害,我被害矣,谁害吾子。”偈赞曰,如剑佛亦尔,一相无二相,无相无所生,是中云何杀? 恶业无有缘起,无有缘能令生起。罪恶之性本就是空寂,对过去的罪恶,何必有无谓的忧悔?当惜取眼下的时光,以智通达。 若是如此,他还能再提起笔,改写此生宿命么?
第七十六章 折戟沉沙现锋芒 仕子罢考震惊天下,宁帝气得连素日最喜欢的汝窑茶壶都砸了。 面对着一地天青碧釉的碎瓷片,众臣默不作声。 待四皇子承玦与二皇子承瑛连声劝慰宁帝息怒,莫要伤了龙体时,三皇子承奕站在一旁,一如既往默不作声。 群臣斜眼看了看华乾殿上的那副《空山图》,又瞅了瞅站在角落里那位寡言少语、不冷不热的皇子,实在是不太明白,这副笔锋尖锐霸道的画作,该如何同眼前的皇子联系在一起? 这画.......该不会是三殿下委托旁人作的吧? 今日议事的臣子分为两拨。一拨是以中书大人温檀为首,主张怀柔之策,让大宁人与混族人分成两个考场,继续参加完今年的秋闱,私下再查办此次在其中故意放行混族人的官员。 另一拨人,是以左相林疏杳为首,主张严厉之策,大宁仕子状告混族人舞弊,便该彻查之前负责乡试的一应官员。至于结果,必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全大宁人的利益,而混族人依然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于是推行怀柔之策的,说严厉之策的实行只会让混族人暴乱更起,产生难以控制的局面,还会让人说陛下无容人之量,苛待异族人,不利于宁帝实现统一诸国的计划。 推行严厉之策的,则说推行怀柔之策只会让混族人更加放肆,这会变成混族人的一种特权,以后在其他事情的处理上,混族人也会打着平等的口号要求这样的特权。慈不掌兵,对待混族人,便该杀伐果决,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立场。 群臣相互辩驳,吵得宁帝脑仁疼,摆了摆手,让大殿安静了下来,道:“奕儿,你怎么想?” 宁帝没有问他素来最宠爱的四皇子,也没有问较为年长的二皇子,他竟独独问了三皇子承奕。 华乾殿中,一时寂静无声,众臣都瞪大了眼。 承奕这才从旁边的角落悠悠走出,朝宁帝作揖,慢吞吞地道:“父皇,儿臣不会说假话,不然父皇还是问问二哥和四弟吧。” 此言一出,众臣惊得吞了口唾沫。 看来那副《空山图》确信无疑,必是三皇子承奕亲手所作!如此率直的表达,如此不拘于方寸间的横冲直撞,人如其画,人如其画啊! 承瑛看了看承奕,面上神情颇有几分玩味。 他那日拨了自己亲卫去追承奕,原本还想着自己过分高看他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傻子,要他一条命跟碾碎一只蚂蚁一般。可没想到…… 也算有点能耐。 承玦闻言,轻笑了几声,道:“三哥真是顽皮,明明是担忧父皇龙体,偏要拿我与二哥出来打岔,要博父皇一笑。” 承玦这话算是替承奕打圆场了,他长袖善舞,惯会做人。所有朝臣都知道他关爱兄长,体恤弟弟。毕竟有他在的时候,这三人总会被他带着作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来。 以往承奕都会顺着他,答“四弟所言甚是”,可今日的承奕偏偏不接他的话,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承奕面上依然一副乖顺的样子,口中却道:“四弟教训的是。” 饶是承玦维持了半辈子的假笑,都不自觉地僵了一僵。 他的话原意是说承奕是故意打趣他俩来调节气氛,可承奕回的话偏偏只针对承奕说他“顽皮”,还用了“教训”两字。 可为人弟者,何以能教训兄长? 这话真如一柄画笔,把承玦那副精心雕琢毫无破绽的假面,一笔就戳了个稀巴烂,露出尖锐而锋利的野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兵不血刃的漂亮一击。 承瑛难得看到承玦在言语上吃瘪,一时心中畅快,就连前些日子他刺杀承奕未果之憋屈也瞬间抛诸脑后,浮起不加掩饰的嘲笑来。 人说龙生九子,宁帝这三个儿子,还真是全然不同。 四皇子承玦事事兜得稳妥,可活得像个假人。过分圆满,也便过分虚伪,令人看不出真心来。 二皇子承瑛,性格狠辣不羁,可无奈他空有野心,顺风得意时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半点沉不住气。 而这个三皇子承奕,就有意思了。先前人人都以为他是个过分死脑筋的孝子,半辈子受澄妃的拖累,性子也是个闷葫芦,甚至还有些怯弱,事事都让着两个兄弟。 可看过他的画,又听他近日这两句话,便知道他这些年能跟自己的父亲闹成这样,可能并不是怯弱的主儿,只是说话十分不中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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