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急我急,就你这胆大妄为、疯疯癫癫的样子,再任由你折腾一两年,怕是整个汴京就没人敢上门提亲了。趁现在还有人上门,你爹我可不得好好珍惜?” 都怪夫人去世得早,他又不忍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家中,便将她带在身边。 松酿从小跟着他四处漂泊,整日里接触的都是些在外行商的男子。 她便渐渐习得了这副男子的做派,由是造就了她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性子。 寻常女子精通的女工、礼仪、琴棋她一窍不通,只是在书画一事上颇有天赋。 有几年他们借宿在金陵友人家中,友人见她对绘画甚是感兴趣,便教了她一年半载。 学问则是他亲自教授,说是教授,其实不过是给她讲解沿路的所见所闻,终不成体系。 行了万里路却没有读万卷书,始终是他心底的遗憾。 夫人本出自书香世家,却不顾家族的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他这个穷小子。 若是夫人还在,定能将松酿教得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大大咧咧,完全不像个女子。 “老松,你想多了,你女儿我花容月貌的,还不怕没人娶?再说,你不是说过,要是没人娶我,我也可以招个上门女婿,反正咋家有钱,还怕他不心动。” 松老板哑然,以前他开玩笑的话现在竟被她拿来堵自己的嘴,造孽啊! 他敛了敛心神,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了,上书情愿的事情户部那边有消息了吗?” 距离缴税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三天,商会的人已经派人来了好几次询问进度,他只得敷衍过去。 好在都知道他为此事急火攻心,一病不起,遂才没有步步紧逼。 本来他都打算放弃,能走的门道他都走了,却连尚书大人的面都没见着。 实在不行就将他压箱底的宝贝挖出来救急,只是那是他为松酿存的嫁妆,这三年来即使再难,他都不曾动过。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让自家闺女结识了户部尚书的儿子。人家父子之间自然是比他们这些外人好说话的多。 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厮的叫喊。 “老爷,户部来了人,叫您过去一趟。”
第32章 端王府地牢,一个囚犯满身血污被绑在木桩上,已然昏死了过去。 他面前站着个男人,手里捏着一条血迹斑斑的长鞭。 在男人身后,立着一个墨色衣衫的男子,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正是来审刺杀案的楚槐卿。 “公子,要不要把他弄醒?”男人问。 楚槐卿上前几步,借着地地牢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允白。气息微弱,满身伤痕,若不救治,怕是撑不到明日。 这家伙倒是个硬骨头,如此酷刑,竟还是咬死不说实话。 “不必,找大夫来,给他看看,不能让他死了。” 男人应声退下。 地牢阴暗,混杂着血腥味还有老鼠啮齿的吱吱声。 这些都让楚槐卿忍不住微蹙眉头。刑讯逼供不是他的长项。很快,他便撤了出来。 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扫除了地牢的阴霾。 身后忽的响起脚步声,他一转头,便对上端王幽深的眸子。 “见过殿下。” 端王在庭阁的石凳上坐下,“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审讯犯人?今日怎的主动去了地牢?” “抓住刺客这些天,一直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便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端王看他一眼,嘴角噙着似是而非的笑,抬手示意他坐下:“那可有线索?” “此人颇为刚强,若一味用刑,恐难撼其意。唯攻其心,方才可能撬开他的嘴。” 端王顿了顿,低下头,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细细品鉴。 楚槐卿亦不急着他回答,缓缓在端王面前坐下,抚着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 半响,端王抬起头,问道:“那如何攻心?槐卿可有计策?” “他之前藏身于山寨,说明他与寨中之人必有关系,从这条路去查,该有收获。是人总会有软肋,只要找到他的软肋,不怕他不说真话。” 可惜,当初为了减少伤亡没能生擒胡老大,他无疑是与允白关系最近之人。 端王点头,吩咐道:“饶山,你速速去刑部,提审那日抓来的山贼。” 话音未落,饶山便从角落里冒出来。待饶山领命离去,端王复又看向楚槐卿,似笑非笑。 “槐卿,今日找我怕是还有别的事情?” 楚槐卿默了默,神色流露出几分为难,“槐卿,确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端王心下了然,乜斜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挂着些许看戏的劲头,“可是为了酒税延迟一事?” 楚槐卿一愣,没想到宣和竟然知晓他所求何事。不过细细一想,倒也不值得惊讶。 他为了酒税一事与父亲大吵一架,此事稍加打听便知。 父亲不但没有延迟缴税日期,反倒将最后期限提前了一日,这一决定足以让部下了解他对于此事的态度。 他虽理解父亲明哲保身的态度,却无法认同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为。 毕竟官商本是一体,大宋如今更是重视商业的发展。交易所创造的价值不逊于农桑。 况酒税占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一,是众人皆知的暴利行业。 坊间流传这样一句俗语: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而如今整个酒业都面临着倒闭的危机,朝廷此时若是仍旧步步紧逼,那明年,存活酒家的数量必然骤减。 不说市面上酒种会大大减少,就说酒税,也必然不及过往。 “宣和果真知我心,我却是为了酒税一事而来。家父并不支持商会提出的推迟酒税之策,我如今无权无职,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故而只能来求助宣和了。” 说罢,楚槐卿站起,向端王深深鞠了一躬。 “你怎的突然关心起商会的事情?” 楚槐卿怔了怔,面不改色道:“身为臣子,自当关心民生,时刻准备为国谏言。” 端王忍不住轻笑出声,感叹道:“若不是了解你,我差点就给你刚刚那番慷慨陈词给骗了。在我这,还藏着掖着?你不就是想帮松酿姑娘吗?何必拐弯抹角?” 被揭穿了谎言,楚槐卿依旧淡定:“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砥砺相报。” 端王看着他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分。 槐卿难得求人,前些日子还刚救过他一命,无论他到底出自什么目的,只要他提了,他自然要帮他实现。 “好,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此看来,她也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要帮个忙。” 见端王答应地如此迅速,楚槐卿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地。 这下,总算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当老松顶着一张丧脸回来时,松酿便知事情八成是黄了。 她暗地里不知道骂了楚槐卿多少次,甚至想直接冲去尚书府找楚某人算账。 但被老松拦住,劝她既然事已至此,就不必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松酿哑然,心中不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画楚槐卿的画像。 这些画像不是被揉成了团,便是被撕成了碎片,甚至还有进了厨房火灶和下人茅厕的。 看着各种死状凄惨的楚某人,她方才纾解了心中的怒气。 松老爷则十分理智,已经开始搬着锄头开始挖女儿的嫁妆。 他望了眼明月,眼角泛起点点泪花,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对不起夫人之类的忏悔之词。 忏悔完,他抡起锄头,就要挥下去。 锄头刚要落地,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户部刚刚有人来报,说上头同意了。” 松老板以为自己耳花了,又问了一遍,“同意了什么?” 小厮笑着道:“上头同意了宽限三个月,再征税。” 松老爷手一抖,锄头便砸落在地。 小厮看着锄头,迷惑地看向老泪纵横的松老板,“老爷,这么晚你拿锄头干嘛?” 松老爷一囧,怕被小厮看出来,一本正经地胡诌。 “睡不着,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 时间一晃便到了盛夏,酒楼营收不错。松老板顺利地缴纳了酒税,这才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下。 通过此事,他在商会的地位大有提升。 且不明真相的人们也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竟以为遇仙楼背后的靠山是户部尚书大人。 松老板听闻只觉悚然,但谣言止于智者,他也懒得解释。 松酿则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磨炼画技上,毕竟距离明年的画院考试只剩下半年多的时间。 三年前,她初次来到汴京,便以花久的身份参加了画院考试。 但当时的主考官认为,她年纪过小,笔力过浅,便让她回去再磨练磨练,三年后再来参加擢选。 这一等,便是三年。 起初,她因为落选颓唐了好一阵。整日里与鹿叔吃喝玩乐,四处闲逛。 彼时他还未继承家族酒楼,只是鹿家的一个庶子。虽然他很少言及鹿家,她却也从别处得知,他在家中并不受待见。 楚家大郎与二郎对他甚是不满,曾多次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迫害他。松酿便遇到过几次。 记得有一次,她与鹿叔骑马去郊外放风筝。 可不知怎的,马跑到一半却突然发了疯,不受控制地直直往前冲。 鹿叔意料不及,没勒紧缰绳,重重地从马上摔了下来,愣生生摔断了一条腿。 好在医治的及时,才没有留下后遗症。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却在马鞍处发现了尖针,后来才知,竟是他的兄长怕他争夺家产故意谋害他。 彼时,松酿才知道原来整日里嘻嘻哈哈、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鹿叔竟过的这般艰难。 当时的两人,一个失意,对自己陷入深深的怀疑,自暴自弃,逃避现实; 一个失望,对自己的骨肉至亲深恶痛绝,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两人一拍即合,成为了汴京最为出名的狐朋狗友。 两人在一处谈天说地,却都不去触及对方的伤疤。 直到那日,她被花魁灌了酒,醉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他把昏迷不醒的自己送回松家时,老松震怒,差点将他扫地出门,还下令关了自己半个月的禁闭,甚至削减了零用钱。 在屋内面壁思过的半个月,她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只得再次拿起画笔打发时间。 骨子里对绘画的热爱重新窜了出来,宛如星星之火,却可燎原。 冷静之后,她决定继续进画院、当画师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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