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酿顺着看过去,问:“朱记糕点?这当晚饭似乎有点少。” 楚槐卿摇摇头,手向右偏了偏。松酿再定睛看去,确定道:“武式烧饼?这当晚饭有点干。” 楚槐卿这次是真的无语,气得他直接拉过她的手腕,朝前面一指。 “我要吃——潇湘阁。” 入手温软,指腹处有薄薄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的结果。看来她这几个月倒也没闲着! 与他的泰然自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松酿的目瞪口呆。两个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退让。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有些虚。 来来往往的行人吵吵囔囔,路过的车马滴滴哒哒,小娃的笑闹哭喊不绝于耳。 然而,松酿只觉得耳畔寂静无声,宛若空山寥落松子。 她听到自己的钱袋在哭泣! 潇湘阁比起她家遇仙搂也毫不逊色,她今天出门急,本来也没带几个子。 若是进了潇湘阁,只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当然,有楚槐卿在,横着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那样,她在他面前还能抬起头做人? 她哂笑,将自己的手指又向右偏了偏,装傻道: “潇湘阁哪有这路边摊有意思,逛夜市自然要吃地道的小吃啦,你看,那家陈记面食就非常不错,以前我和鹿叔每隔几天就会去吃。他家阳春面做的一绝,你可不能错过。” 楚槐卿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却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可我还是习惯吃......” “人嘛,就要乐于尝试新鲜事物。”说罢,推着楚槐卿便往面摊挪动。 “走吧走吧,保管你吃完一碗就会想第二碗。” 楚槐卿半推半就,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但始终没拒绝。 也只有她才能把请客省钱说的如何冠冕堂皇! 二人到达摊位时,只剩下一桌空着。 松酿赶忙冲过去,一屁股坐在木条板凳上,熟门熟路地朝老板喊道:“两碗阳春面!” “好咧!”老板热情招呼道。 小摊老板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干瘦干瘦的,满脸皆是岁月的痕迹。 可一双手却极为有力,大概是常年和面的缘故。 楚槐卿慢慢悠悠在松酿对面坐下,下意识去摸了摸桌面。好在环境虽简陋,还算干净。 松酿见他一副嫌弃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是喜欢穷讲究。” 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楚槐卿微抬眼皮,瞟她一眼,“难道谁都要和你似的?” 松酿噎住,懒得搭理他,抽出双筷子,放在嘴里咬着,眼睛时不时往灶台瞟。 见她不搭话,楚槐卿继续问:“你和鹿叔是怎么认识的?” “啊?” 松酿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人。眼珠子转了转,漫不经心地答道:“斗蛐蛐认识的。” “你还斗蛐蛐?!”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喜欢的竟是男子间玩乐的物什。 松酿颇为得意地竖起手指头,细数起她的光辉事迹。 “怎么了?我斗蛐蛐可是专业的,鹿叔便是我的手下败将。除了斗蛐蛐,我还赌过马,斗过鸡......上过树,下过海,爬过狗洞,钻过鸡窝,对了,我还打过鸟......” 楚槐卿骇然,喝了口水压惊:“你爹是把你当男子养的吗?” 不,应该是当猴子养!小时候他上个树都会惊动父亲,斗个蛐蛐都会被训斥玩物丧志。 他一个男子却活得不如她一个女子自在,思及此,他便不免有些幽怨。 “这倒不是,他巴不得我像个大家闺秀。可惜,小时候我们四处为家,讲究不了那么多,况且老松那个时候很忙,看我没那么紧,不像现在......” 话音未落,一声长叹响起。恰好此时,老板端着两碗面过来。 汤汁金黄澄澈,泛着点点油光。根根分明的面条上面匍匐着青葱,一粒一粒,甚是饱满可爱,与青菜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水煮蛋被一分为二,对称摆着。蛋白与蛋黄渭泾分明,互不相犯。 “这位客官,好久没见你来了。之前和你一起的公子倒是经常过来照顾生意。” 松酿冲老板笑笑,知他说的是鹿叔。老板将面放下,松酿两眼放光,立刻开始狼吞虎咽。 楚槐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松酿一边嗦面,一边问,像个孩子期盼着夫子的认可。 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楚槐卿只觉头异常沉重,渐渐垂了下去。 对面的女子果然笑逐颜开,一副我没骗你的形容。然后,又埋头嗦面,直到一碗面连汤带水都进了肚子。 “嗝!” 楚槐卿:...... 见自己又被嫌弃,松酿干脆破罐子破摔,朝老板大喊:“老板,再来一碗!” 本来她碍于面子,只打算吃一碗的! 楚槐卿低头看了眼自己碗中的面,还剩将近一半,吐槽: “你爹从小没给你饭吃?怎么养出个饿死鬼投胎的女儿。” 此话一出,便收到了松酿的一记刀眼。这个养尊处优的家伙怎会知饿肚子的滋味。 出门在外,遇不到店家或驿站,就只好露宿野外。除了干粮和清水,没有什么可以充饥。 虽然结伴同行的人中总有武艺高强的,时不时去打些野味,不过那味道自然是差强人意。 “你们世家不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吗?” 吃个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楚槐卿顿了顿,将面咽下,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形象。 “我的礼仪教养只针对懂它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懂礼仪教养呗!这拐弯抹角损人的功力他倒是一分没少。 此时,老板将松酿要的第二碗面端了上来,笑呵呵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只要一碗呢!” 松酿眼观鼻鼻观心,干笑回应,故意忽视掉投在自己身上那道玩味的目光。 “呵呵呵呵,老板,你记性真好!” 连我吃几碗都记得,囧! 老板颇有深意地看向楚槐卿,问:“这位官人很面生,第一次来小店?” 楚槐卿此时已经吃完面,笑着冲老板点点头。 老板见他举止文雅,风度不凡,便将口中那句“再来一碗?”给憋了回去。 这些贵人,怕是瞧不上他这些简陋吃食。 老板刚转身要回炉灶,便听见一记流水溅玉的声音传来。 “老板,给我也再来一碗。” 老板微微一惊,随即热情应道:“稍等,这就来!” 松酿亦是吃了一惊,这家伙刚刚还嘲讽自己,转眼就东施效颦,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你......” “你什么?我今日饿了,想多吃点!”楚槐卿面不改色道。 松酿憋笑,继续吃面。 不一会儿,老板便回来将面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楚槐卿面前,还用围裙擦了擦手,笑得真诚。 “客官若是不嫌弃,可以常来。” 楚槐卿点头,淡淡回了个好字。松酿这回再也忍不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刚刚还说我是饿死鬼投胎,你不也被这小小的阳春面征服了?” 楚槐卿继续装傻,打死不承认自己确实喜欢上了这家店的味道。 “我是不忍拂了老板的好意,这面,也就一般般吧。” 说这话时,他瞥了眼老板的方向。看老板还在灶台前忙碌,方才放下心。 松酿早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倒也不再与他抬杠,免得给老板添堵。 饭毕,两人沿着街市继续溜达消食。
第37章 过了饭点,街市上的人越发多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梭其间,一派热闹祥和之景。 或是家人结伴出游,或是夫妻携手闲逛,亦或是独自一人消遣时光,凡是所想皆可得。 胭粉铺子铺里各色胭脂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珠钗铺中步摇,发簪,发钗款式各样,不尽相同。 各类小吃更是五花八门,煎的炸的煮的蒸的,方的圆的大的小的,干的湿的软的硬的一应俱全。 松酿以前就很喜欢逛夜市,在这里饿了可以随便吃,渴了可以自由选择果汁茶品,乏了可以随处歇脚,闷了可以去勾栏瓦肆看演出。 吃喝玩乐,满足了她的人生四乐! “你怎的不看胭脂水粉、珠钗首饰?” 楚槐卿发现,松酿看似对什么都感兴趣,但其实她还是有自己的偏好。 比如,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胭脂首饰铺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而在各种小玩意上则会逗留许久,一件件看过去,津津乐道。 逛到卖油纸伞的铺子,她面上在听老板推荐,实则只是盯着伞面发呆。 为了不让老板怀疑她只看不买的小心思,她还会时不时发问,这把伞怎么卖?这把伞画的是哪里? 看到一把天青色伞时,她明显眼前一亮。 伞面上勾勒着江南风光。潺潺小溪穿桥而过,青色杨柳摇曳生姿。岸上炊烟袅袅,夹杂着斜风细雨,似梦似幻。 “这上面画的好似金陵。” 楚槐卿看她一眼,“你去过金陵?”问罢,他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她说过自己从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金陵是南方重要的贸易中心,她去过实在不足为奇。 只是,她的神情恍惚,看上去似乎对此地感情很深。 “我在金陵待了三年,跟随老范学了三年画,在那里,每日可以按时吃饭,不用忙着赶路,日子过得很简单,但很快乐。” 她用尽一切手段讨好老范,才让他勉强答应收她为徒,传授他的一身绝技。 当然,拜师只是第一步。 老范刚开始并不用心教她,只当她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若不是贪图她酿的酒,他根本不会搭理她。 可再多的拒绝也抵挡不了持之以恒的决心。 每日辰时,她总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老范房门外。 他不开门,她便一直等,等到他出来。 他在睡觉,她便一直敲门,敲到他冲出来,恨不得把她连人带笔一起丢出院子。 最后,她凭借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犟,终于让老范先低了头。 老范开始教她,却又故意走向另一个极端。 卯时便起,除了吃饭睡觉,要求她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作画。 他想要用这种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强硬态度让面前这个小丫头知难而退。 可她愣是坚持了下来,连续一个月她没有出去逛街胡闹,没有和范中一起斗蛐蛐,没有爬树去掏鸟窝..... 甚至连松立本都不相信,他家闺女竟能每日卯时按时起床。 往日里,她不睡到日上三竿,那多半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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