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这伤重的小子,否则,这龙涎香岂能轻易到手。 如此想,他便收起了心中的不乐意,说了句好话。 “如果今晚能退烧,明天就该醒了。” 幺叔施完针,已然满头大汗。只简单冲松酿交代了几句,便去休息了。 松酿坐到鹿叔跟前,伸手替他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一直觉得他是个重利忘义的奸商,没想到生死关头,他竟然先保护了我。” 楚槐卿沉默不语,衣袖下的手指暗暗握紧。 鹿叔一向风流浪荡,与其交好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可那些不过是他用来拉拢权贵,套取情报的逢场作戏罢了。 他从未把那些女人放在心上,用完便丢弃。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他竟愿意为松酿舍命相救! 他们之间是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令眼前这个利益至上、冷漠寡情的男人放下一切去维护她,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让开,敢拦小爷我,不要命了。” 外面忽的响起一阵骚乱,松酿回过神,下意识朝楚槐卿的方向看去,后者亦是看了她一眼。 不待他们反应,房门被粗暴地踹开,两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闯了进来。 小厮急匆匆跟在后面,看着松酿和楚槐卿弱弱道:“小人实在拦不住。” 楚槐卿摆摆手,示意他下去,继而看向来者不善的两人,冷声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意欲何为?” 年纪稍大的那人没理会他的问题,径直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鹿叔,面容阴郁,嘴角渗着几分冷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年纪小的那人一副尖嘴猴腮的刻薄相,指着楚槐卿出言不逊。 楚槐卿面色一冷,伸手就着那人的手腕稍一用力。众人便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 “疼疼疼,啊,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 楚槐卿牵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面前的男人,手指微动,漫不经心道:“说出来听听,看看能怎么不放过我。” 那尖嘴没想到自己碰到了硬茬,眼瞅着自己的手腕就要断了。 一阵一阵的刺痛传来,他慌忙求饶:“这位大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过我吧。” 说罢,还不忘回头搬救兵:“大哥,你快救救我啊!” 楚槐卿越过他,看向那个面色阴郁的男人。从他一进门,便盯鹿叔,未将旁人放在眼里。 松酿觉察到他阴鸷的视线,朝左侧挪了挪,挡住了男人的视线。他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楚槐卿,阴沉的面容略有松动。 “我们本无恶意,公子又何必出手伤人?” 楚槐卿这才松开手,淡淡吐出两个字:“不送。” 尖嘴捂着手腕,狠狠瞪着他,嘴里骂骂咧咧,分外难听。年纪稍大那人则毫不迟疑地抬脚,朝门外走去。 尖嘴这才急急忙忙跟上,看来,对他很是敬重。 待人走远,松酿方才幽幽道:“他们是小三子的兄长,怕是来打听他死没死的。” 楚槐卿一愣,是有传闻说鹿家兄弟为争财产斗得很是厉害,没想到竟到了要对方性命的地步。 “他们都是嫡出,对小三子这个庶出的兄弟一向看不上,可偏偏小三子聪明至极,做什么都他们强。” 松酿看了眼榻上之人,继续道: “最后,连鹿老爷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们便愈加怨恨,动不动就使坏害他,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若非他前几年故作自甘堕落,隐藏锋芒,恐怕活不到现在。” 楚槐卿无言,原来鹿叔嬉皮笑脸的背后竟是这般艰难。 翌日,松酿天不亮便到了医馆,结果医馆尚未开门,她便蹲在门口等。 十月的汴京,天气渐凉。早上更是寒冷,她冻得浑身有些僵硬。 等了约半个时辰,小厮来开门,见门口蹲着的她吓了一跳,赶忙把她引入屋内。 松酿来到鹿叔的房间,空荡荡的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姑娘放心,昨天按照你的吩咐,每隔半个时辰便给他用冷水换布,外加幺叔开的药,鹿公子的烧已经退了。” “多谢。” 小厮颔首,退出了房间,留下松酿一人望着鹿叔发呆。 约是感念到了她的目光,睡梦中的人动了动手指,掀起眼皮,冲她沙哑道:“水......” 松酿见他终于醒了,喜上眉梢,赶忙屁颠屁颠去给他倒水,扶着他坐起身。 鹿叔就着她的手慢慢将水喝下,看着她,虚弱地笑了笑。 “难得见你这么温柔,我也算因祸得福了。” 刚刚清醒就开始胡说八道,松酿瞪他一眼,背过身,没好气道:“你这次差点就没命了,还不以为然呢!” 鹿叔听着她略带哭腔的声音,神色暗了暗,挪动身子,伸手去抻她的衣袖。 他一动,后背便一阵刺痛,疼得他不得不咬紧牙齿才能不发出声响。 松酿回过头,见他一脸痛苦的神色,赶忙凑上前,帮他理了理身后的枕头。 “还不躺好,真不要命了?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命,也不能因为我死翘翘。” 鹿叔望着她微红的眼角,心头一暖,也许除了他娘,也只有她真的在意他的死活。 他抬手替松酿擦了擦眼角的泪,将真心伪装成玩笑,:“既然你这么内疚,不如以身相许?” 门口的人脚步一滞,硬生生卡在那里,屏息等待着少女的回答。 松酿拍掉鹿叔的爪子,破涕为笑:“又想觊觎我家财产?没门。” 鹿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在转瞬间藏好。他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以玩笑的、随意的口吻。 每次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答,他本以为这次会有所不同,却始终只是他的奢望。 这样也好,他这样的人,着实配不上她! “槐卿,你怎么不进去?”与幺叔谈论完鹿叔伤情的赵佶见着立在门口魂不守舍的楚槐卿,好奇地问。 “呃......刚要进去。” 赵佶轻笑,没有拆穿他。两人一起进屋,看见松酿和鹿叔正在闲谈。 两人神色放松,眉眼都带着笑,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赵佶:“你可算是醒了,不枉费我的龙涎香。” 鹿叔下意识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松酿按住了肩头。赵佶见状,立刻摆手:“不用行礼了,你好生歇着。”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松酿已经告诉他了,若不是王爷忍痛割爱,他只怕是无力回天。龙涎香有多珍贵,他不会不知道。 “不必谢我,你若是无用之人,我也不会救你。” 鹿叔点头,话虽直白,却也证明了他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像他这样的幕僚,只有凭借本事赢得所靠之人的赏识,才是出路。 “王爷,我觉得此事蹊跷,你们可调查出什么?”鹿叔看着赵佶和楚槐卿,询问。 松酿见他这么说,再联想到昨日来的那两人的嘴脸,气得咬牙:“你是说这不是意外?难道又是你兄长干的?” 楚槐卿顺着她的话接道:“确实有人看见他们昨日那个时辰,在茶馆附近出没,但还没查到确切的证据。” 松酿一想到鹿叔这些年受过的苦,忍不住咒骂道:“这两个小人,这般草菅人命,实在可恶,就该把他们抓起来,关进牢里,让他们吃一辈子牢饭。” 鹿叔正经不过三秒,又开始阴阳怪气。 “难怪你不愿嫁我,我有两个如此讨人厌的兄长,还有一大家子惹人嫌的亲戚,任谁家姑娘都不会乐意嫁于我,唉!” 说罢,重重叹了口气,一副天妒红颜的哀怨状。 松酿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废话,自顾自去帮幺叔熬夜去了。 留下屋内三个男人,气氛一下子冷肃起来。 鹿叔:“这次不是他们做的,对吗?” 赵佶与楚槐卿都知道,他们指的是他的那两位兄长,鹿伯与鹿仲。 楚槐卿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的说,他们只是被章相利用了。” 鹿叔惨淡一笑。 这次确实不像大哥的手段。往日里,他处处针对他,但碍于父亲的面子,也不好太过分,只会在背地里耍花样。 这次的事,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稍加调查便能知道真凶。 他大哥不可能铤而走险,若是章相在后面推波助澜,倒也说得通。 赵佶看向面色惨白的鹿叔,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普通人家尚且手足相残,更遑论皇子。 他与他都是困兽!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若是必要,我可以让他们像松酿姑娘说的那样。” 鹿叔苦笑,摇摇头,兀自看向窗外的暖阳。 “每个家都是一个太阳,太阳底下怎会没有阴影。若是没有阴影,太阳也便不复存在了。”
第45章 在幺叔精湛的医术以及松酿尽心的照顾下,鹿叔好得很快。 这期间赵佖来过一次,他听幺叔说松酿日日来医馆照顾那个受伤的少年,便想着来看看她。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你这么用心照顾。” “很重要的朋友。” 赵佖笑了笑,难得地小气了一把,问她:“那我算你重要的朋友吗?” 松酿回答得异常坦荡,丝毫没有犹豫:“当然!” 两人也不知聊了什么,总之又提起了赵佖的眼疾。 松酿:“我听幺叔说,他最近得了一味药,对你的病很有用。” 赵佖一愣,心口有些闷得慌。没想到幺叔竟将此事告诉了她。 这味药来的并不光彩,是靠她很重要的朋友的性命骗来的。若她知道真相,是否会怪罪他? 其实,鹿叔的伤并不足以致命,没有龙涎香,以幺叔的针灸之法也可以将其治愈。 但幺叔为了帮他治疗眼疾,欺骗了十一哥。 “如果你的眼睛能看见了,你最想做什么?” 赵佖细细琢磨了一下,轻声道:“最想去宗祠,看看我母亲和妹妹的画像,这么多年,我已经快忘了她们的样子。” 松酿微微一惊,没想到他还有个妹妹。 “那你妹妹在何处?” 赵佖抬起头,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仍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她们都在天上。” 松酿微微瞪大了眼眸,不知该说什么,亲人间生离死别之痛她还尚未真真体会过。 娘亲离世的时候,她才三岁。 大约是她记性不好,总之,三岁以前的事情她都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满屋子刺眼的白,以及爹爹哭红的双眼。 彼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对死的概念很迷茫,更谈不上有多难过。 只是对于悲伤的气氛很敏感,知道那个时候嬉笑打闹是不和时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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