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户纸, 朦朦胧胧的在地上撒上了一层银霜,宋姝昏睡之中,不知房间门开了一条缝隙。 背对着, 晏泉缓缓步入房中—— 烛火摇曳, 忽明忽灭的光照在他清俊面孔上, 照出他黑瞳幽深,似是要将烛火吞噬殆尽。 男人缓缓走至宋姝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不住翻滚的人。 宋姝睡得极不安稳,纤细的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呼吸之间是一片灼热,俊秀的双眉紧紧蹙起,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的,就像是被放进了烤炉里的糕点,触及之处皆是一片滚烫。 晏泉站在床边上,静静地注视着床榻上的身影,却不曾有任何动作。 他就这么看着宋姝,看着她因为高热而烧得通红的脸颊,看着她黏在鬓间的乱发,看着她在脖颈肌肤染上薄红一片,看着她红唇微张,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他今晚本是乘夜深人静之时探查别院情况,行至宋姝门前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走了进来。 黑暗之中,宋姝还在床上胡乱而不安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喃喃声却渐渐清晰起来:“母亲,母亲……难受,我好难受……”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紧蹙着脸颊,浑身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 晏泉目光一凝,下一刻,缓缓伸出手去,白玉似的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灼热的温度引得他指尖一颤,他下意识地便想将手缩回来,可是宋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迅速地将脸颊凑了上来。 泛着微凉的指尖让她发出些舒服的喟叹,嗓子间沙哑的呢喃像是猫儿似的。 晏泉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处。 黑暗之中,他紧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姝,手指却不自觉地在她灼热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满是薄茧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感受到她脸颊灼热温度,剑眉轻拧,幽深瞳孔中掠起丝丝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在无望深渊中觑到的一道微光,为什么,偏偏是将他拽进地狱里的人? 在床上翻腾的宋姝并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她伸出手来,贪婪地汲取着无尽灼热中的一点凉意,殷红而湿润的唇角蹭过他的掌心,留下温热而湿软的触感。 晏泉拧了拧眉,顺势坐在了床边。 空出来的右手缓缓地拨过她泛着湿意的额头,为她将鬓发理顺。 屋外月光落在窗沿上,留下片片银霜。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床上人攥着自己的左手不放。半响,泛着微凉的右手指尖轻轻地划过宋姝泛红的颈脖。 昏黄烛火中,晏泉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想象鲜血从她脖颈间喷射出来时的样子。 * 宋姝发了一晚高热,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高热已然褪去,脑子却仍是昏沉…… 上辈子一个人住得久了,她对这样感冒伤风的小病倒是有了一套轻车熟路的处理方法。 顾不上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她汲起鞋子便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没有点灯,些微天光从窗户纸外透进屋内,屋里光线暗淡,前些日子燃烧的檀香氤氲仍在,宋姝闻着,却觉得脑袋更加昏沉。 她抚了抚额,跌跌撞撞地走到木柜子前,里头装着些她画好的符箓。 从柜子里取出一张符纸,她拿出柜子里的火折子引燃桌上油灯,明黄的符纸经烈火舔舐,瞬间便燃成了一堆灰烬。 宋姝将符灰倒进了瓷杯中,正欲从茶壶中倒些水出来,混着符灰喝下,晃了晃茶壶,里头却是一滴水也无。 “吴全!倒杯水来。” 她朝外高呼了一声,话音一落,却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隐约之间,她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经过一晚上的高热,她的脑袋仍然泛着疼,太阳穴突突直跳,思路也不甚清晰。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吴全沟壑纵深的老脸出现在了门口,手里却是空空荡荡的。 老太监脸上的木讷空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笑意。 “宋,大,姑,娘!” 阉奴的声音尖细而沙哑,像是两片粗糙瓦片尖锐摩擦发出的声响,听得宋姝头更疼了。 然而望着吴全一脸狰狞,她已顾及不了许多……。 拂珠走后,她今日一大早该要去给吴全换上新的傀儡符,怎料昨晚发热,她将这事忘了。 宋姝心道不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吴全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已经失效的符纸,缓缓朝着宋姝逼近。 他手里攥着那张符纸,在宋姝眼前轻晃,狞笑问道:“宋大姑娘,你究竟是哪儿来的妖人野鬼?竟会这种东西?” 宋姝抿了抿唇,用余光打量屋内路线,思考着逃跑的法子。 唯一的入口被吴全堵住,四面窗户紧闭……宋姝心头略过一丝凉意…… 吴全见状,脸上笑意更加猖狂,晃着黄符厉声道:“我管你是野怪也好,妖精也罢,今日在我吴全手下,你万万莫想活命!” 吴全一步步朝着书房内走去,殊不知,书房的对面的屋子木窗搬开,黑暗之中,晏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房的动静。 两个房间距离不远,晏泉站在屋内,透过半扇窗清楚地看见吴全挥舞在手间的东西——竟是一纸黄符! 联系吴全前后说辞,晏泉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俊美面孔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的目光紧随着吴全的背影,却见吴全忽抬手朝着宋姝攻去—— 凤目微眯,随手摘下窗边一片叶,手腕一抬,那软叶便带了千钧之力射向吴全后背—— 柔软的叶片承载了强悍的内力击中吴全的后颈。只此一击,他不受控制地软下了身子,在宋姝面前轰然倒下。 宋姝惊魂未定地看着吴全倏然倒下的身影,只思考了片刻,便果断取出一张新的傀儡符,试探性地朝着吴全走去…… 老太监倒在地上全无知觉。 她用脚踹了踹吴全的身体,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看来是彻底昏了过去。 宋姝心下一松,飞快地翻过吴全的身体,将新的傀儡符贴到了吴全的后颈处,又将他后颈衣衫整理一番,遮住了黄符。 全部做罢,她这才迈出书房门,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院子四周。 回廊上空空荡荡的,并无一人身影。 吴全为何会忽然晕厥? 心头略过一丝疑虑,却被她飞快的压了下去。 幽山别苑守备如此森严,怎可能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可能是吴全被贴了太久的符,受不住符箓的效用,这才晕了过去。 自己只是运气好罢了……她这般安慰着自己,跨出书房,惊魂未定地回了房间。 在她身后,两道幽深目光紧紧地黏在她的背影上,久久不曾移开。 不多时,房间暗处响起男人低低笑声…… 有趣,真是有趣。 * 半个月后,拂珠与陈何年如愿采了药回来。 两个人刚刚踏入正院,便瞧见厢房的门半开着—— 房内,宋姝正在给晏泉喂药。 晏泉没骨头似的靠在宋姝怀里,由着宋姝一勺勺将药喂给他,动作轻柔而娴熟。喂完了药,她从怀中掏出帕子来,为他拭去唇边药渍。 全程,晏泉都窝在她怀里,乖巧得像是个布偶娃娃。 宋姝刚刚喂了药,便听见了拂珠和陈何年的声音,放下药碗便要出去看—— 怎料晏泉却忽然从身后唤住了她。 她关切地转过身子,却见晏泉一动不动地凝着他,黑漆漆的眼里带着委屈的神色。 她问:“殿下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晏泉眉头微蹙,吐出一声:“苦。” 苦? 宋姝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药碗,忽而意识到晏泉是在说药苦。 男人俊眉微蹙,嘴角下撇,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个孩子。宋姝见状,心里一阵好笑,随手拾起碟子里的蜜饯,塞进了他嘴里。 “吃颗蜜饯就好了。” 宋姝的手上带着中药微微的苦涩,从晏泉的鼻尖略过,他垂下自己狭长的睫羽,品尝着嘴里蜜饯的甜。 宋姝笑道:“殿下 怎的像个小孩儿似的开始觉得药苦了?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话一落,晏泉倏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却又垂下了头。 幽幽的声音从男人嗓间溢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嫌我,想走了?” 晏泉低垂着头,宋姝看不清他脸上表情,然而声音里却似是带着无尽的委屈。 宋姝闻言,细眉轻拧。 这都哪儿和哪儿? 她好笑地上前抚了抚男人鬂间的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怎么可能,我就喜欢殿下现在这样儿。” 晏泉抬头,墨似的瞳里闪过一丝好奇:“我……这样?” 宋姝点点头,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眸子眨了眨,泄出些促狭之意。 她修长干净的指甲轻抚过男人的侧脸和下巴,带着淡淡柠檬的馨香扑面而来,轻笑道:“就像殿下这样,可让我……为所欲为。” 女子吐气如兰,话音刚落,晏泉白玉似的面孔瞬间染上深红。墨瞳瞪圆,他低声斥道:“你从哪儿学得这些虎狼之词?没规没矩。” 听他轻叱,宋姝脸上笑意更甚。 比起那般自卑落寞,她还是觉得晏泉发怒的模样好看些。 她收回手来站在一旁,耸了耸肩,无辜道:“明明是您问我我才答的,怎么没规矩了?” 晏泉瞪她一眼,片刻之后,才像是受不了她似的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见状,宋姝也不再逗他,道:“拂珠他们回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便离开了厢房。 晏泉静静地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耳根和脸仍旧泛着浅浅的红,然而清俊面孔上,怒意消散不见踪影,旋即,薄唇微翘。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 陈何年和拂珠如愿在嵩阳山顶的峭壁之上取了生血藤回来。 花园里,拂珠解开身后的包袱,从里取出一只木盒子递了过来。 宋姝接过木盒打开,只见里头装着一枝黑黝黝的藤草,被截断之处还滴着汁液,红如鲜血。 “这便是钱知晓所说的生血藤?”她问。 陈何年点了点头,确定无疑。 说着,他从宋姝手里接过药材,又道:“药方我已经配好,这就去为殿下熬药。” 宋姝点点头,看着陈何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转头看向拂珠,却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似乎并没有跟着钱知晓一同前去的打算。 柳眉狐疑的抬起,宋姝问:“拂珠,可是出了什么事?” 拂珠摇摇头,目光却有些躲闪:“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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