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口声声唤夏修文的名字,还唤得娓娓动听,叶叙川只觉分外难以忍受,也不知这所谓的折磨究竟折磨了谁。 “他如何?”叶叙川向她逼近一步,把她困在角落中,带着戾气的阴影笼罩下来,如被激怒的猛兽:“他君子端方,你自知不配,怎么当初就敢来招惹我?打量我是恶人,死有余辜,与你这口蜜腹剑的细作极为般配么?” 烟年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作此反应,也不知脑中哪根弦一抽,居然道:“我……我是想着大人年岁长,历尽千帆,自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可夏郎君正值韶龄,性情温和体贴,我不忍……” 刚说了一半,烟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我历尽千帆,” “他正值韶龄。” 四个音节从叶叙川口中平静地吐出,他的眼中仿佛酝酿起吞噬一切的风暴。 “我不是说大人年纪大!”烟年立刻道。 但此时已经晚了,她所做的一切补救都好像是欲盖弥彰,叶叙川陡然扣住她手腕,一脚踹开门,不由分说把她拉了出去。 力道极大,几乎要把她手腕掐碎一般,烟年吃痛,闷哼一声,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红纸灯高挂,夜色中翻出凄冷的光影,他拉着她疾走过长长的回廊,行至一间刑室前。 “大人,我……” 叶叙川只用一个冰冷刺骨的眼䧇璍神,就使烟年闭上了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她从未见过叶叙川这般模样。 好像一条平静的疯犬。 他身居高位,平日里大多一副漫不经心情态,即使有不顺心之事,也鲜少形于表面。 这让烟年有时候会忘了他真实的性情——阴狠毒辣,冷漠高傲,满手鲜血,被无数人咒过不得往生。 他想杀掉她是吗。 双目仿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只木然扫过一件又一件刑具,长鞭、锈刀、凝着血的斧头……烟年内心空空荡荡,一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她太累了。 十年来未有一刻解脱,全凭一股回乡的信念撑到如今,她不甘心被叶叙川记恨,困在这方庭院里,所以铤而走险,逼他正视对她的感情。 她最了解男人,他们喜欢一个姑娘的时候,往往爱不释手,可要是厌倦了,也同样迫不及待地想打发她。 七情六欲之中,恨意永远比爱意绵长。 ——只要能逼叶叙川承认对她有意,她便可顺理成章地回到叶府,继续做他的侍妾,待得他玩腻了她,看在往日情份上,或许愿意放她与蒺藜一条生路。 可眼下看来,她怕是输得彻底。 高傲如叶叙川,怎会因几句挑衅而吐露真心呢? 哪怕他吐露真心,难道会放弃掌控她吗? 终究是她太幼稚,错算了一切。 * 一时心神恍惚,忽听后方门扉传来声响,几名禁军提来了五花大绑着的夏修文,对叶叙川低声道:“依大人的吩咐,已将他带来了。” “都下去。”叶叙川道。 禁军告退。 夏修文徒劳地扭动身躯,发出呜呜的鼻音。 他不敢招惹叶叙川,只敢以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烟年。 叶叙川轻柔地冷笑道:“你眼中的君子端方,不过如此,我瞧着竟如一条虫子般恶心。” 夏修文也算朝廷高品官员独子,叶叙川居然将其踩在脚下,如此折辱…… 烟年不寒而栗。 他撕下夏修文口中塞的棉球。 后者一得自由,立刻声泪俱下地诉道:“叶大人!叶大人明鉴啊!是这妖女引诱在先,教我如何避过下人耳目!学生一时被蛊惑才犯下大错,求大人饶命呐!” 夏修文一面把过错尽数推给烟年,一面扭动身躯匍匐在叶叙川脚下,叶叙川仿佛触到了脏东西般,皱眉挪开了半步。 烟年惊惧:“你究竟想做什么。” “让你瞧瞧你的眼光有多差。” 说罢,他当着夏修文的面揽过烟年,抵在满墙刑具前,重重地吻了下去。
第40章 烟年一愣, 错愕地瞪大眼,正与他灼灼燃烧的目光相对。 这目光挑衅、恶劣,带着浓浓的侵占欲, 唯独没有柔情蜜意,像是野兽标记所有物, 一旦归自己所有的东西被人觊觎, 他会撕碎一切潜在竞争者。 或者是……当着对方的面占有她。 嘴唇被无章法地吮吸,他的味道充斥了她整个口腔,烟年被吻得腿软晕眩,换气间隙嗅到了淡淡的酒味——难怪他今夜格外疯魔,酒是极具破坏力的东西, 会释放出人最阴暗的一面。 前襟散开了数寸, 一阵凉风吹过, 烟年骤然清醒。 “放开我!”她狠狠推开叶叙川,尖声叫道,后者只给了她一刻的喘息之机, 又掐着她脖子把她拉了回去。 “放开?”他咬牙道:“想得真美。” 烟年大为惊怒,抵死挣扎。 红袖楼里待了那么多年, 什么烂事没见过?叶叙川向来蛮横, 但从未像那些恶心男人般罔顾她意愿,不管不顾在外人面前乱来。 衣带散落, 男人轻而易举地掌控她,如同掐碎一朵脆弱的花。 烟年与嫩生生的小姑娘不同,她是熟透的果子,轻轻一捻就能滴落甘甜汁水。 夏修文呆住, 怔怔地望着叶叙川背影,以及他腰边斜出的一截罗裙。 他们在……这是…… 童子鸡哪见过这等浮靡荒唐, 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周身的血向某处涌去。 叶叙川呼吸纷乱,眸光暗沉,忽地回首,轻蔑而恶意地瞥了夏修文一眼。 如同宣告占有。 “给我滚开!” 被逼到绝境,烟年终于藏不住暴躁本性,用力地推开他,抓了衣裳裹住身子,厉声道:“杀千刀的竖子,你想杀便杀,何必以此下作手段羞辱于我,若再继续,老娘化身厉鬼也不放过你!” “不装了么。”叶叙川抹去唇边鲜血,狠戾笑道:“生前色厉内荏,哪怕死后化作厉鬼,又能多出什么能耐?我手下冤魂不计其数,你还排不上名。” “叶叙川,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叶叙川笑道:“可怜你今夜要与一个疯子度过了。” “不是说倾慕于我,不可自拔吗?不是费尽心思想要我多看你几眼吗?如今得偿所愿,为何还不高兴了?” 他喃喃道:“既倾慕于我,就在他面前证明给我看,让他死心。” “你无耻至极!”烟年怒喝。 他们像兽物一样喘着粗气对峙,一步也不愿退。 烟年脸皮厚不假,可心中亦有底线,握紧壁上悬挂的长鞭,打定主意,如果叶叙川敢在夏修文面前强迫她,她会把他手骨抽碎。 正当烟年做好最坏的准备时,叶叙川却忽然转过了身。 她握鞭的手略松。 果然……又是在吓唬她。 还没等心情平复,她见到了十分难以描述的场景:叶叙川抬腿踹了夏修文一脚,长靴在某处碾过。 烟年眼神儿不好,但那个部位…… 夏修文的惨叫充斥了整个囚室,烟年终于看清,眼皮子狠狠一跳。 叶叙川嫌弃道:“见人亲吻都能如此,可见的确毫无定力,易被勾引。” “心绪这般庞杂,如何读好圣贤书报效国朝?”叶叙川道:“不如帮你除了这烦恼根。” 夏修文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加之剧痛,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烟年无动于衷。 “不求我放过他?”叶叙川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替旁人求情么。” “我若替他求情,大人才当真要废了他罢。” 叶叙川笑容淡去:“怎地又变回了大人,不直呼姓名了?” 烟年不语。 略冷静些许后,格外后悔方才一时激愤。 她定是昏了头了,居然把叶叙川骂了一顿。 冲动是魔鬼,西方俚语诚不我欺……都怪叶叙川,无故发什么疯! 接下来该怎么办? 烟年的脑袋徐徐开始运转,但眼下这糟心局面,实在……即使是指挥使亲至,怕是也想不出怎样破局了。 叶叙川这狗东西压根没有弱点,即使有,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按着这弱点碾压。 烟年心中绝望,将手中长鞭揉了又揉。 两人地位云泥之别,他坐拥庞大势力,手握蒺藜这份筹码,她却一无所有。 本以为逼他承认对她的情意,能换来一些额外的好处,可叶叙川实在是不好拿捏,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性情——毒舌且暴躁,还很爱骂人…… 算了,烟年闭上眼,毁灭吧,累了。 叶叙川见她如此情态,便知这女人不敢再作妖,从鼻端凉凉地哼出一声,命人抬走夏修文。 禁军兵士阖上房门后,他才缓步向烟年踱去。 长靴轻蹭过裙摆,烟年不自觉地后退。 如山的阴影罩在她身前,最后退无可退。 叶叙川的恐怖之处不在于他手段狠辣与否,单单行事狠毒,气势骇人,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他最吓人的是他掌控一切的能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样的攻心之计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微凉的手指触到她下颌,犹如置身冰窟雪洞,叶叙川的声调比他的指尖更凉薄。 “你做事一向谨慎,可见英国公府将你教得不错,今日不管不顾胡闹一场,究竟所求何事?” 烟年低声道:“……无事相求。” “撒谎。”他捏起烟年脸颊揉搓:“你煞费苦心,逼我承认对你有情,打算以自己为筹码谋得退路,是这样么?” 都猜到了还问她做什么?烟年痛快承认道:“是。” “下回再教我知道你让年轻男人靠近身边,我不介意让你那属下多吃些苦头。”叶叙川淡淡道:“我应当告诉过你,在我玩腻你之前,你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日子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松快了。” 烟年脸色灰败,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生气。 她下唇微微哆嗦,终于问出这句话:“叶大人,你为何总不愿放过我。” “为何要放过你?明明是你先来招惹的。” 他轻轻抚摸着烟年略微凹陷的侧脸,眸中全无情绪,淡漠戏谑,如生杀予夺的神祇。 “寻找玩具可不是件易事,”他薄唇微掀:“难得有个趁手的,若不把它玩坏玩脏,那该多无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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