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后,烟年也嚼上了草烟叶,和翠梨一起坐在破板凳上晒太阳。 叼着一片烟叶,烟年简要总结了最近自己的连番操作,以及操作带来的糟心后果。 翠梨认真听完,随后久久沉默。 烟年语带沧桑,做出结案陈词:“……头一次遇见老娘搞不定的男人,不想搞了,随便吧,他爱关我多久就关我多久,我累了,先休息一段时日。” 翠梨道:“烟姐,你思路错了,你分明是把他搞得太定,人家不舍得放你走了。” “对,都是我的错。”烟年痛快承认:“当初就该把他弄死在山崖底下!” 翠梨赶紧安慰烟年:“这……咱们也不是神仙,谁能未卜先知呢。” 然后问:“烟姐,接下来怎么办?” 烟年道:“我不知道。” 翠梨无措地眨眨眼,烟年道:“别这么看我,我是真他妈的不知道,知道的话我早遛了,谁还留在这破地方数砖头啊!” “那你还看避火图干什么。”翠梨问道。 “观摩学习。”烟年很沉稳。 “你不是要休息吗?” 烟年放下避火图,沉稳化作满脸沉痛。 “又不是我要看,叶叙川这神经病,只给我送了这玩意,我问他要别的书,你猜他说什么?” 翠梨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他说别的书我看了也无用,因为我待在这儿唯一的使命就是供他赏玩,”烟年道:“限我一天内学完三种花样,他晚上来检查,少于三种,蒺藜三天没饭吃。” 翠梨大惊:“他有病吧!” “有大病。”烟年指着避火图,痛心疾首道:“你看这姿势是人能摆出来的吗?狸奴都没那么软乎,还有这一页也离谱极了,塞那么多东西,回头怎么扯出来啊!” 翠梨摸着下巴:“这个我倒是知道,小红姐说,铃铛上要拴绳子,只需一拉……” “够了,”烟年啪地合上了册子:“我不想听。” 她抱怨起来:“前一阵子我不在,他找别人也过得不错,干什么非要折腾我?” 翠梨一愣:“叶叙川没找别人呀,若是找了的话,我是能看出来的。” 烟年也一愣:“没找别人?男人开了荤后还能戒的么?” 她捏着避火图,喃喃盘算起来:“……我看他有所需求,但缺个渠道,所以只能发泄在我身上,不如……” * 夜间,叶叙川前来验收避火图研习成果。 烟年的三种花样分别是正着、反着,坐着。 叶叙川理解的花样则是尾巴、秋千、冰块。 需求与供给全然不对等,叶叙川气烟年不上心,烟年则震惊于叶叙川的不要脸。 小腹贴着窗边,外面秋风萧索,吹得皮肤微微战栗,海棠枝子刮着某处,烟年时不时狠狠一抖。 她以为自己要掉出窗口,两指搅入她檀口中将她拉回,带出清亮的津液。 烟年轻轻哼了一声,所有的反应都似死鱼打挺。 独角戏唱着无趣,叶叙川未得纾解,于是负气起身穿衣,脸色瞧着极不好。 这时,榻上的死鱼烟年开口道:“大人一直用我一个未免无趣,烟年在楼子里还有其他的姐妹,各个才貌俱佳,温柔解语,不如替大人寻摸一二?” 叶叙川淡淡睨她一眼。 烟年还当他在矜持,卖力推销道:“大人喜欢温婉的还是妖艳的?我有一姐妹名为青鸾,琴技与我不相伯仲,倾慕大人已久……” “你自己身份暴露了,便想再往我身边塞一个?”叶叙川冷笑道:“本以为你的天真愚蠢是装出来蛊惑人心的伎俩,没想到你本性竟也如此,真令人失望。” 烟年一顿,心想这论调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随即恍然大悟:她骂蒺藜时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嘛! “我并非是想塞新细作,”烟年道:“红袖楼是我的地盘,就单我一个细作镇守,我的姐妹们都清白干净。” “我只是觉得大人应有佳人相伴,消遣解乏,便想着能否替大人物色一二,若是成了,大人也能记我一份功。” “说完了?” 叶叙川垂下眸,缓缓抚摸他新得的玉扳指,长发的阴影盖住他半边玉面,令烟年看不清他的神情。 “原来是想找人代你承欢。”他轻声道:“该说你不识好歹,还是太知进退?” 他这话说得平静,可烟年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出走的理智如潮水一样涌回她的身体里,她一个激灵,本能地把自己裹成一只蛹,下一秒,叶叙川周身戾气猝然爆发,那玉扳指凌空飞来,在床柱上撞得粉碎。 烟年险些尖叫出声。 “以为这样便能推拒我?做你的美梦。” 叶叙川怒极反笑,一手除下刚穿上的里衣,另一只手撕扯开她裹身的棉被,俊美的面容沾染了怒意,越发惊艳得动人心魄。 烟年手忙脚乱捂被子,却一眼瞧见他手上新添的一道伤口——原来那扳指被掷出来之前,是被他生生捏碎的。 唉,男人不都喜欢左拥右抱么?她也是为他好,至于气成这样吗。 “大人当我没说……” 新一轮的折腾拉开序幕,烟年乖乖松开手,仰面朝天躺下,颓然地继续做死鱼。
第42章 那夜之后, 烟年与叶叙川之间的关系变得极端纯粹,他们失去了所有精神层面的交流,只剩某个器官的联系。 烟年想了许久, 都不知该怎样形容这种关系。 最后由翠梨做出总结:“不就是嫖客和妓子么?” 烟年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翠梨, 你近日洞察世事, 颇有上古先贤的风范,不如从今日起改名叫梨子怎样?与孔子墨子齐名。” 最近烟年时常发表类似的言论,天马行空,不着四六。 翠梨忍无可忍:“烟姐你清醒点!都被关了一个月了,你还天天琢磨梨子杏子, 能不能想个法子出去啊!” “出去做什么?”烟年道:“蒺藜还在叶叙川手里, 我逃走, 他会死,梨啊,咱们做事要纵观大局, 不能像狗熊掰棒子似的,掰一个扔一个, 顾此失彼。” “这废物……”翠梨喃喃道:“没见他帮烟姐, 净拖后腿。” “你和叶叙川都不明白我为何要救他,对么?” 翠梨道:“我怎会不知?指挥使一直向我抱怨, 说你聪慧机敏,能力没得挑,可偏偏总意气用事,令他没法交托重任。” 烟年果然又意气用事了, 拍着大腿骂道:“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若是不心软, 能甘心给他卖命?早就拍拍屁股投敌去了好吗!” 说起这事她满肚子苦水,拉住翠梨道:“我为了混上红袖楼行首娘子,这些年挨了多少打?弹琵琶弹到十指上尽是水泡,陪人卖笑卖唱,结果赚到的银子还要给细作营交税!” 翠梨小声道:“可交出去的税,也都当赏金发还给烟姐了呀……” “蝇头小利,”烟年冷笑一声:“皇城司检举细作的赏银能顶我一年的进项,我去投敌了吗?还不是接着给他当牛做马。” 翠梨叹了口气。 她道:“烟姐说得是,钱是王八蛋,还是蒺藜的命要紧。” 她忽然意识到跑了题,问烟年道:“对了,乌都古呢?” “哦,近来我被盯得紧,不方便递消息,便让它去跟着燕燕。” “跟着小燕姐做什么?” “皇城司还在满城追查细作,燕燕她不会武,若身份暴露,逃起来没有蒺藜利索,有乌都古帮她看顾着,一旦有异动,便可立刻遁逃,不至于束手就擒。” 烟年越说越糟心:“女大不中留,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她还惦记着与情郎私会,啧啧啧……” 翠梨也不知怎么安慰烟年,只得道:“烟姐,往好处想,至少小燕姐要有家了,也算是咱们姐妹几个里第一个披上嫁衣的呀!” 回想起燕燕幸福的模样,烟年翻了个白眼:“真没出息,嫁人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依我看,每个女孩出阁前,都该来红袖楼兜上两圈,看看男人真面目究竟什么样。” * 人类是一种有趣的生物,往往在犀利评点他人感情的同时,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一团乱麻。 这些日子,叶叙川时常来找她,两人沉默不语打架数回,天亮后叶叙川披衣离去,烟年则自行寻来避子药物服用,等待下一次相见。 不知为何,这回归来之后,叶叙川默默地停了她的避子汤。 烟年不想怀孕,只得吃下压箱底的红花药丸。 这些红花丸乃是北周的萨满祭司尽心炼制,效果极佳,缺点是药性太烈,且库存太少,逼得她一颗丸子要分好几夜吃,才将将熬过这段时日。 所以,为何要停她的避子汤呢? 烟年忧郁地想:难道叶叙川是嫌蒺藜一个人质不够拿捏她,打算自己亲自上阵,再造一个出来吗? 好变态,好糟心。 输给这种阴险老狐狸不丢人,她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大不了等叶叙川出府时狠狠放个一把火,扛起蒺藜,趁乱遁走…… * 夜间,木门咯吱一响,叶叙川披一身冷露入室,抖落满地浮灰。 月色溶溶,芙蓉帐暖,烟年正对着窗台发呆,思考明日该怎么打发时间,究竟是给苹果雕花,还是跟翠梨比赛打水漂…… 她呆滞的模样落在叶叙川眼里,令他感到无比刺眼,又堵心,昔日灵动的美人被关在斗室之中,就如一朵鲜妍的海棠丧失了生气,只得逐渐枯萎。 “少做出这一副晦气的哭丧脸,”叶叙川捏了烟年下巴,冷冷道:“实在倒人胃口。” 烟年好脾气道:“那我多笑笑,大人就能满意了。” 说罢,她扯动嘴角,敷衍一笑。 她面无表情时诚然令叶叙川烦躁,可一旦露出这般浮于表面的假笑,简直令他恨不能撕碎这张虚伪的脸。 叶叙川气得眸子都有些红了,把她摔入一堆云团般的软枕中,烟年的假笑还未收敛,就听见裂帛之声尖锐地响起。 唉,又来了。 她轻声问道:“在夏府逗留甚久,如今我还算是大人的妾室吗?既是妾室,待得三五年后大人玩腻,能否放我离去?” 总不清不楚地被关着也不是个事,她颇有些好奇,在如今的叶叙川眼里,她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叶叙川一顿,随即冷笑道:“你一个细作也配肖想自由?先前就说了,你只配做个玩物,老实待在这冷苑之中,这辈子都别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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