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年大为惊异:“来干什么?我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睡我?” 翠梨见状,一溜烟跑了:“我便先不学驴叫了,烟姐你先自己应付叶大人。” “死丫头!”烟年气坏了:“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你还有脸面斥责旁人出尔反尔?” 门外忽然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烟年回头,正巧叶叙川掀帘入内,他身高腿长,随手一撩帘子也显得清贵,只是面容上覆盖着薄薄的冷意,扰了烟年欣赏皮囊的心情。 她不阴不阳地行礼:“见过大人。” 叶叙川扫了一眼桌上未收起的双陆棋,轻轻哼了声道:“你倒是逍遥自在。” 烟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身上染了白花香味,衣衫比平时要整齐些,大概是刚从宫里回来。 叶叙川问道:“身子可好些了吗?” 烟年道:“没有。” “那便接着喝药。”叶叙川道:“总能调理得好。” 烟年不搭茬。 屋中浮动尴尬的气氛,就如汴京干巴巴的冬天。 叶叙川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窒息,他皱了眉,忽地问道:“你何时学会的双陆?上回我问起时,你明明说过你只会棋。“ 烟年挑眉,却未作声。 怎么能相信一个女细作的胡说八道呢? 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过来,目露不虞之色,声音冷硬如数九寒天的冰茬子:“我便如此不招你待见么,一旦不再是你的目标,你连一盘棋都不愿与我下。” 烟年淡淡道:“是我双陆下得不好,不想在大人面前出丑,大人若想玩双陆,不如找旁的娘子作陪。” 叶叙川面色越发难看,咬牙笑道:“好,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叫你那个侍女来。” 一听这话,烟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不成!” 她重重拖来椅子,摆好双陆棋:“她什么都不懂,这局我来陪大人下。” 见她大病初愈,巴掌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却长眉拧紧,尽是忍辱负重,叶叙川登时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了,满腔怒火堵在嗓眼,上不去亦下不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当一个人不愿意再敷衍你时,你哪怕只是寻常说句话,都能招来不阴不阳的冷待。 “罢了。” 叶叙川冷着脸一摆手,挥散她摆好的棋子:“你那侍女同你一样,伺候人的本事着实差劲,叫她滚出去,别来杵着碍眼。” 大晚上跑来找她,就为了吵架,什么毛病。 她还惦记着翠梨的驴叫,结果望了眼窗子,这丫头的影子在窗户纸上一晃而过,显然是趁机跑了。 “过来就寝。”叶叙川道。 烟年今日不想伺候。 人在生病时总是格外脆弱任性一些。 所以她只站在原处,无动于衷,慢吞吞道:“大人对痨病鬼也下得去口么。” “为何不可。”叶叙川反唇相讥。 烟年心里骂了一句:狗熊穿亵裤——衣冠禽兽。 然后行至榻边,缓缓躺下。 近来她已破罐子破摔,叶叙川怎样作践她,她都懒得反抗——反正反抗了也没用,还不如躺下受着,偶尔阴阳怪气两句,过过嘴瘾算了。 叶叙川取过一只软枕,拍打了两记,烟年以眼角余光观察着他,见他拎着那枕头转向她,便知前方定有一场折腾。 前些日子,叶叙川每回同她燕好,都会特地垫一个软枕在她臀下。 这样助孕。 烟年冷眼看着他强压怒气的模样,信手解开衣带,好脾气道:“大人,烟年实在不想有孕,如果今后我不再有避子汤喝,能不能麻烦大人弄在外面?” 身边的男人猝然停住。 他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 对他们这等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她的话语这是一种冒犯,也是一种侮辱,代表了一个女人最直白的拒绝。 “……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弄出来。” 烟年觉得自己简直太他妈通情达理了,妲己飞燕都没她专业。 叶叙川提着那只软枕,本想用这枕头给她垫一垫后腰,让她不至于坐着难受,听她这么说,怄得几乎真想掐死她。 在她眼里,他竟然如此不堪,她居然认为她这样憔悴的时候,自己还会与她燕好。 他粗鲁地拉上她散乱的衣襟,冷冷道:“不愿便罢了,何必惺惺作态,倒人胃口,自己照镜子瞧瞧,你病成这样,谁想与你同赴巫山。” “我看大人挺想的。”烟年自嘲道:“我不过是一只披了漂亮皮囊的阴沟老鼠,除了做那事,还能用来干什么?” 叶叙川从牙缝里揪出两字:“闭嘴。” 烟年听话地闭了,顺便把眼睛也合上了,俨然一副别打扰你姑奶奶美容觉的架势。 男人怒极,强忍着不往她身上发泄,摔了一只杯子后,拂袖而去。 烟年翻了一个波澜壮阔的白眼。 神经病,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她这里发什么癫?
第46章 两人不欢而散。 想来叶叙川刚了解真实的烟年, 还没有习惯她的本质——其实在嘴贱这件事上,此二人堪称一对卧龙凤雏。 自那晚之后,叶叙川再也没来过烟年的院子。 很难说这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坏在两人关系陷入僵局,好在这段关系不搞也罢。 反正也搞不好, 不如干脆放弃。 人出不去, 消息出不去,乌都古跟着燕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烟年乐得清闲,本着破罐子破摔的精神, 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这段时日, 她沉迷于打双陆, 打叶子牌,起先只是和翠梨香榧打,后期牌友队伍越发壮大:墙头的暗卫兄弟, 门口的看门小厮,送菜的丫鬟, 扫地的婆子, 甚至叶朝云派来的医女妹妹……统统被她抓走打牌。 打到后来,医女简直心生恍惚, 分不清东南西北。 来前主子曾交代过,说这女人高深莫测,滑不溜手,是细作中的精锐, 总之务必要小心。 回到现实之中……看烟年这叼着烟丝,兴奋掷出一把骰子, 吆喝五魁首六六六的模样,真是精锐女细作,绝代美女蛇吗? 完全就是巷口抠脚的大爷啊! 抠脚大爷又赢一局,得意洋洋道:“妹妹,你输了,学驴叫,赶紧的。” 旁人想什么,烟年不在乎,她只致力于让每个手下败将学驴叫。 被这个目标驱使,她杀遍四方无敌手,听了无数声驴叫之后,甚至得了个诨号——汴京小牌王叶府分王。 殊不知,当她岁月静好之时,自有人在替她挨骂前行。 * 小皇帝最近心里很苦。 他是赵家最金贵的独苗,也是当朝皇帝,理应随心所欲,横行霸道。 但……他为什么还没成为一个暴君呢? 因为每每一出现这个念头,他的舅舅就会撸袖子揍他,边揍还边嘲讽他:“隋炀帝犯浑还知道修条运河,官家知道什么?一手抓五只不重样的蛐蛐吗?当暴君都不够格。” 叶叙川贵族出身,衣食住行无不讲究挑剔,举手投足无不矜贵风雅。 唯独一件事,他保留了最原始的生态,不借助任何工具,没有任何仪式感,亲自动手,朴实高效。 那就是——揍人。 读书的斗室之中弥漫清淡墨香,这香味熏得书上的字符都跳跃起来,一会儿排成一个一,一会儿扭作一团。 小皇帝奋力睁开打架的眼皮,依稀看到这些字儿飘浮在空中,歪歪斜斜扭成两字:完蛋。 “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何意?” 舅舅双目微眯,抬起一只随手能掐断人脖子的手,把书本翻过一页。 在忘了温习功课的小皇帝眼里,这翻的不是书,而是他的脑袋。 “便是……召来各地民众商贾,聚集四方货物,人们在此交易了物什后各自离去,皆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啪地一声,叶叙川将书本摔在台面上。 小皇帝吓得猛一缩头。 答错了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心中既然已有答案,为何还畏缩犹豫,瞻前顾后!”叶叙川训斥道:“挺起胸,坐正,再答一遍对此文的见解。” 这便有些超纲了…… * 叶朝云携带几封紧要表章,拿来供小皇帝批阅,然而,屋里传出噼噼啪啪的打斗声,打断了她的意图。 ……不,或许不应该是打斗声,而是叶叙川单方面在家暴侄子。 叶朝云心一紧。 身边大宫女颇有不忿,暗自嘟囔:“这是将自己当摄政王还是太上皇?” 叶叙川今日脾气委实不佳,把小皇帝罚得差点哭出声,可怜的小孩手心通红,连连求饶,保证今后再也不为了逗蛐蛐耽误功课。 “愣着做甚,”叶叙川盛怒之下,猛一拍案,对噤若寒蝉的宫人们喝道:“把官家的蛐蛐都放生了,至于那等勾着官家逗蛐蛐的内侍,统统发落到掖庭狱去!” 见了叶朝云,他低身行礼,挥手屏退了宫人。 小皇帝如蒙大赦,也不敢向母亲告状,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叶叙川冷哼一声。 叶朝云轻声道:“少年人贪玩,也是常情。” “寻常孩童自可以贪玩,官家乃是江山之主,万民之父,自当不能玩物丧志。” 叶朝云微微蹙眉:“偶尔为之也无碍罢,时雍小时候,不是也时常恣意纵马行猎么。” 叶叙川并未答话。 多年姐弟,叶朝云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多半是嫌弃官家资质平庸,怎能与生来便天赋绝伦的他相提并论。 弟弟厉害不假,可正是这目空一切,高傲睥睨的姿态,令叶朝云看着极不顺眼。 怕是连自己这个亲姐姐,他都不太瞧得起。 叶朝云垂眸,掩去眸中一丝怨恨:“时雍,阿姐知道你那侍妾品行不端,犯下大错,惹你动了怒,可是这火气却不该向官家发,教养官家,还是该施以耐心。” “与她何干,” 叶叙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迫不及待地矢口否认道:“她不过一个玩物,还不至于使臣动怒,太后娘娘只当她死了便是。” “玩物?”叶朝云笑了笑:“为了一个玩物的命,深夜去城东请擅医妇人病的郎中?“ 叶叙川还未答话,叶朝云道:“她或许并不止英国公府的细作那样简单,但你难得寻见喜欢的女子,我便不再深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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