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的是连晖,此时正回禀:“殿下,陶小娘子此时已经到了云辉阁了。” 燕臻不常来,根本不记得这地方都是哪,他不在意地摆摆手,“她愿意逛,便让她逛就是了。”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起了疑心,总归都是要恢复记忆的。 如今她自己急着往死路上走,他又何必阻拦? 他只是有些奇怪,刘医正曾明确的说过,陶令仪恢复记忆至少要等脑后的血瘀完全消散了之后。 如今才过去十来天,药都没喝完,何至如此? 难道是…… 燕臻沉吟片刻,虎口在下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忽地想到昨日在曲江池边,陶令仪被荣九川紧紧抱住的画面。 是因为见了荣九川吗? 昨日荣九川为了这个心爱的表妹不惜以下犯上,今日他这娇娇表妹便有了恢复记忆的迹象,简直比这世上最好药还灵验。 他嗤笑一声,又忽地生出了些好奇。 若她真的想起来了,再见到自己,会怎么样? 想到这,燕臻屈指在桌上敲击了一下,道:“去把后院都点上灯,孤亲自去瞧瞧。” - 陶令仪不认得路,就这么一路乱走,竟从小花园直接逛到了主院,这里没有人住,只有洒扫的婢女还在院中忙活,见到她全都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小娘子。” 这一幕竟让陶令仪有些恍惚,她抬头想去看这院落的匾额,但太高了,又有些黑,看不清是什么字。 “娘子,可要奴婢叫人来挂上灯笼?”看着陶令仪的动作,水绿问道。 “不必了。”陶令仪连忙摆手,“我只是想随便走走罢了。” 她说的是实话,她是真的只想随便走走。 先前在梦里的梦到了很多人,但多半都看不清面容,却能看清楚周身所处的环境。 所以她便想,如果亲自去那些地方走一走,会不会还能再想起来点什么? 但不知为何,她在这里绕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可是在梦中,她不是在表哥家住过许久吗?陶令仪正感觉有些奇怪,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绕回了那小花园。 但与方才不同的是,不知何时,这里突然挂上了许多簇新的灯笼,此时一齐点亮,竟能和天上的星子争一争光。 陶令仪回头,看见不远处的亭子里,燕臻负手而立,正远远地望着她。 “表哥。” 纵然被漫天的光遮住眼睛,但陶令仪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下意识便要往前去,却又在那一瞬间莫名停住了步子。 “怎么?”燕臻看见她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眉,顺着石阶缓步走出凉亭,最后停在陶令仪的面前,“病了一场,便不认识表哥了。” 陶令仪摇头,“我以为表哥回太学去了。” 看这个语气,想来是还没有恢复记忆,燕臻微微挑了下眉,直接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闲逛,水绿不是说你才醒过来不久吗?” 陶令仪说:“院子太闷了,就想出来走走。” 她看着燕臻,“表哥,你怎么会在这?” 燕臻轻笑,“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能来?”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他一低头,正看见陶令仪的肩膀,不知道方才从哪经过,发梢上竟沾了一片枯叶,他眯了眯眼睛,顺手将那叶子摘下,然后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陶令仪也一向不会去质疑,但这次,她却说:“我还不想回去。” 燕臻耐性用尽,蹙起眉,“你想去哪?” 陶令仪其实也不知道,她仰头去看两侧的灯笼,小声道:“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许是那梦让她感知到了许多过去的事,给她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稍稍添了些颜色,可是梦醒之后,却发现这样大的院子,只住了她一个人。 她走了这么远,却找不到一处熟悉的地方,所以在看见燕臻的时候,她本能的不想退开。 燕臻顺着她的目光往上,忽然道:“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也不等陶令仪的回答,直接对不远处的连晖低声吩咐了一句。 陶令仪听不大清,她有些好奇,问:“表哥,我们去哪,要出门吗?” 燕臻没有回答,只是对她说:“跟我来。” 他没让人跟着一起来,而是随手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下一盏灯,攥在手里照明,然后便轻车熟路拐进了旁边的小径。 都不知多久没人修剪,两旁的树丛枝叶疯涨,几乎将那狭窄的小径都遮住,燕臻身高腿长,又对这里十分熟悉,走得很快,没用多久就把陶令仪远远甩在了身后。 可怜陶令仪一手提着灯笼,又没水绿在旁搀扶,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再抬头时,只能看见燕臻的背影了,她连忙叫住他,“表哥。” 燕臻闻声顿住,才发现自己把她落下这么远,他蹙了蹙眉,朝她招手,“跟过来。” 陶令仪还以为他会回过来扶她一下,却见他只是站在原地,等着自己追上去。 她委屈地咬了下唇,最后还是跟了过去。 虽然打小身子弱,但陶令仪自问不算娇气,这会儿却不知怎么了,不过追了几步,眼圈都红了。 她垂头站在燕臻面前,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小声道:“还要多久啊。” 燕臻也没想到她这般累赘,微微拧了下眉,尽量温和着语气,道:“就在那里了。” 他指的远处的一座小楼,看似很近,实际上还要再穿过一处假山流水。 陶令仪提灯笼的手腕都酸了,“我好像走不动了。” 她向来乖驯,却还是第一次这般软声软语地撒娇,见她这幅模样,燕臻竟无端生出几分新奇感来。 原本要被耗尽的耐心破天荒的又多了些,燕臻这样想着,对她伸出手,说:“过来。” 陶令仪愣了一瞬,她抬手放了上去,而后便感觉燕臻稍稍用了几分力,便把她一下子带到了他的身边。 “走吧。”他没再多说,继续往前走。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昨日那些微妙的疏离好似一下子就消失了,陶令仪偷偷抿了抿唇,跟上了他的步子。 大约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陶令仪的小腿都累得发酸,他们终于走到了燕臻说的地方。 原来是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阙楼。 这楼不太高,里面也空无一物,燕臻带着陶令仪走上二楼,来到一处很宽敞的露台。 那里摆着一对桌椅,上面还放着茶水和糕点,陶令仪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茶壶还是温的,想来是燕臻提前吩咐过了。 她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燕臻,“表哥。” 燕臻伸手接过,却没有喝,他站在露台上凭栏远望,问身后的陶令仪,“你知道那是哪儿吗?” 陶令仪老实地摇了摇头,燕臻道:“那是承天门,皇城的正门。” 他当初会买下这座宅子,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承天门内,便是六部和皇宫。因此,每日会有无数的人从承天门内出去,有王公贵族,也有权贵朝臣。 但燕臻,他身为永元帝的第九子,却在十四岁那年才第一次走进去。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说给陶令仪听,因为他知道,陶令仪的周岁宴都是在皇后的蓬莱殿举办的。 彼时的陶家如日中天,新后和太子都是陶郁林的人,而燕臻和她的母妃,却被当成弃子,挣扎在掖庭宫。 燕臻嗤笑一声,这次却是笑得自己。 他觉得自己很荒唐,竟然莫名其妙地带她来这个地方。 果然,陶令仪看了又看,什么都没看出来,她裹紧身上的夹袄,叹道:“这座门这么大,里面的人却永远都出不来。” 燕臻闻言一怔,转头去看她,却见她双手捧着一杯温水,朝他弯眉一笑。 从前在这里,燕臻只能瞧见高大宏伟的宫殿,和他忍辱十年都要追求的皇位。 可今日,满天星辰之下,他却只看见了这个笑。 她和陶郁林不同,甚至不大像陶家的女儿。 这是燕臻两个月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前两天都没按着时间更新,而且还要加更,大家别漏看掉哪个章节奥
第9章 心思 见燕臻盯着自己不说话,陶令仪忽地地有些不好意思,藏在头发里的耳廓微微发红,她悄悄抬手,捂住了耳朵。 燕臻注意到她的动作,蹙眉道:“冷吗?” 入秋之后,夜里的温度愈发的低。 又说高处不胜寒,所以露台上还是有些冷的,但两人难得有这般独处的机会,陶令仪连忙摇头,“不冷。” 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轻微的打颤。 若是从前,燕臻毕竟觉得她麻烦,但大约是习惯了她如此,他毫不例外,并且十分顺手地解开了披风,裹住了她的肩。 陶令仪亦是习惯性地往他跟前凑了凑,两人距离拉近,她的发顶正巧扫过燕臻的下颌,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在鼻尖萦绕,让人莫名心静。 两人都面朝着露台的方向,虽然身体挨得近,但实际上并不能瞧见彼此的神情,因此陶令仪好像胆子变大了些,她低声唤他,“表哥。” 她的尾音轻柔,像是带着钩子般,勾得他不得不开口,“何事?” “你能不能……” 她的话没说完,其中的意味却十分明显,几乎就是下意识的,燕臻伸出了左手,将她一把拢到了身前。 掌心触到少女纤细的腰身,燕臻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一直都知道,陶令仪是当真把他当成未婚夫婿看待的,因此她才会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对他亲昵而依赖。 但对于燕臻来说,她不过是一颗失去用处的棋,这两个月来,他对她只有利用和逗弄。 可就在方才,他忽然地意识到,自己在看见陶令仪的时候,竟不止把她当成定国公的女儿,更是一个女人。 且是一个,很会勾人的女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她生出男人的心思了。 一缕夜风拂过,撩起陶令仪的长发,轻扫过他的颈侧。 燕臻闭了闭眼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退后半步,道:“起风了,回去吧。” 听他这样说,陶令仪也只得点头,等两人下去之后,水绿和连晖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陶令仪看了看前院的方向,隐约有些光亮,便问:“表哥,你今天歇在府中吗?” 燕臻如今骗人都不眨眼,嗯了一声,道:“明日直接回学里。” 陶令仪问:“什么时候走?”她扑闪着眼睫,像有些好奇。 燕臻目光沉了沉,只道:“天不亮就要走。” 他不喜有人干预他的决定,以及日常的所有事。能容忍陶令仪到现在,以及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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