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脑中似乎有些意识,那应当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们方才是在她外祖家。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却又莫名拐进一处长廊,低头一看,好似身量也长高了些许。 她正有些疑惑,便听得身后有人唤她,“簌簌。” 怎么又是素素,素素到底是谁? “簌簌!” 没人理会,那人便一直叫,无奈,她只得答应了一声,“是谁在那?” 一个穿着淡兰色锦袍的少年追过来,问她,“你要走了吗?” 陶令仪看见自己点了点头,那少年似乎有些委屈,“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的吗?” “因为我要回家了呀。”陶令仪彼时亦是娇娇小小的一团,比两人初见时仿佛没高多少。 她被人轻易地拉住,又抱起,而后她听见那少年对她说:“等着我,我会让我爹去你家提亲的!” 话音一落,眼前的画面便是倏地一变,陶令仪被一个陌生的婆子推着往前走,她不愿意,那婆子便悄声在她耳边说:“小娘子的未婚夫婿,您不看看吗?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她被说的有些心动,躲在屏风后,踮着脚往前看。 厅堂里的人却似早已察觉,他大踏步走过来与她对视,但因为隔着一道屏风,并不能瞧见具体的长相。 陶令仪感觉自己好像笑了一下,她想绕过屏风去看他的脸,可不知为何,她如何往前都瞧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好似屏风前忽然蒙上了一团雾,将两人远远隔开。 她着急地伸手,想去拉他的袖口,却不想脚边的土地便如瓷片一样,毫无征兆地崩裂开来。 她一步踏空,竟落入无尽的深渊。 “啊——” 床榻上,陶令仪倏地坐起,双眼迷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水绿和清荷当即惊醒,一齐扑到床边,又惊又喜:“娘子,您醒了?!” “嗯。”陶令仪捂着胸口,缓缓点了点头。 自从那日刘大夫给她开了几剂安神药之后,她夜里便再没做过梦,方才那梦却是离奇,好似梦到的都是完整的故事。 “娘子,您不知道,您从回来后便一直睡到现在,可把我们吓坏了。” 清荷拧了个干净帕子递过来,陶令仪接过,拭去额上的冷汗,听了这话使劲敲了敲额头,“回来,是从哪回来吗?” 她低声道:“这一梦实在太长,好像看见了许多旧事,好乱。” 听了这话,水绿和清荷无声地对视一眼,具是神情一凛,水绿试探着问道:“娘子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陶令仪情绪却不高,她看一眼窗外,仍是艳阳高照,便问,“几时了?” 水绿答:“申时初刻,娘子您已经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了。” 清荷问:“娘子饿不饿?奴婢去给您端些糕点垫垫吧。” 陶令仪胡乱地点点头,又摇头,“我想喝莲子粥。” 有胃口了便是好事,清荷假忙应下,往小厨房去了。 剩水绿陪在床边,陶令仪其实仍很困乏,她软着身子再度滑进被窝,安静地躺下,两手搭在锦被之上,盯着头顶的帐子,忽然问:“水绿,我从前可有小字?” 水绿稍一怔,似是奇怪她怎么记得这些,又恍然,“难道娘子梦到的?” 陶令仪揉了揉眼睛,说:“嗯,方才在梦里,好像听人叫我……素素。” “是素雅干净的意思吗?”她有些迟疑地问。 水绿叹口气,解释道:“您的确有这个小字,是大娘子在您刚出生的时候给您取的,后来,大娘子离世,便少有人这么叫您,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奴婢也不清楚。”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陶令仪的神情,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便连忙转开话题,“看来刘大夫的药还算对症,娘子好似想起了不少事。” “是吧。” 陶令仪轻声答应着,她翻了个身,能清晰地嗅到床头荷包里传来的草药香气,倦意卷土重来,她又水绿说了两句话,便拢住眼皮,再度睡了过去。 她似又沉入梦中,却没再梦到新的东西,过往的画面再度重现在脑海,比方先前梦到的更加清晰,却依旧瞧不见表哥的脸。 分明他出现在了她的每一个梦境之中,却为什么看不见他的模样。 陶令仪有些委屈地轻喃,“表哥……” “我在。”有人答应了一句,却是在梦境之外。 燕臻倚靠在床头,低头睨着陶令仪的沉睡的小脸。 尖尖的下颌似狐狸,眼睛却生的楚楚可怜,虽然此时紧闭着,他却能想象到她眼窝里的一汪澄澈眼波。 或是娇怯欣喜,或是痴缠勾人。 纵是燕臻也不得不承认,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这张脸。 若她不姓陶的话,燕臻或许真的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便是不能在床笫间伺候,当个漂亮的摆设也算赏心悦目。 只是,摆设不会动,陶令仪却会。 她的睡相一向不太好,与清醒的时的乖巧完全不同。自己一个人在床上都能卷被子,平日里水绿守夜的时候,总要起来给她盖三四次的被子。 这会儿也不例外,她双手捏着被子的边缘,没一会儿便扯着被子蒙住了小半张脸,上面盖住了,却把小腿露了出来。 单薄的寝衣被她蹭膝盖以上,露出一双雪白的小腿和脚踝。 燕臻视线不自觉下移,在她身上划过一道幽深的弧,最后落在左腿的脚踝上。 那里有一颗小痣。 就像展平的宣纸上遗落的墨点,让人看的心痒,鬼使神差地,燕臻伸出食指,骨节微曲,在那粒小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似乎是想检验那到底是不是墨点。 自然不会蹭掉。 可睡着的陶令仪却感觉到了一阵痒意,无意识地勾起小腿,也一并缩进了被子里。 藏起来了。 燕臻有些遗憾地滚了滚喉结,心想,除了脸,这双腿也挺勾人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加更
第8章 登楼 等陶令仪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似乎没点灯,她挣扎着坐起来,撩开床帏,透过垂挂的轻纱能隐约瞧见外头的光亮。 昏睡了这么久,嗓子又哑又干,陶令仪干咳了两声,想开口唤水绿来,不想水绿就守在床边,听见动静立刻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娘子,您可睡醒了!” 又睡了这么久,便是不说什么,陶令仪也知道她们定然吓坏了。 她抿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咙,然后朝水绿勾出一抹笑,“我有些饿了,有吃的吗?” 水绿连忙唤人进来点灯,点头应道:“自然有。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奴婢扶您起来靠着,一会儿就叫人把粥送进来。” 睡了这么久,只怕身子骨都睡酥了,陶令仪摇摇头,说:“不用叫人送过来了,我到小厅去吃。” 水绿一怔,“也好。” 她忙给陶令仪更衣,又怕小厅冲着风口,在襦裙外头又套了件披风。 陶令仪低头看她忙碌,眼底乌黑一片,有些抱歉地说:“我昏睡了这么久,只怕你们都没睡好。” 分明病倒是她自己,竟还想着安慰他们这些奴婢。想到今日白天生死一线,险些就醒不过来了,水绿不禁有些鼻酸,“奴婢们没事,只是苦了娘子。” 她安慰道:“一会儿用过晚膳,再服了药,明日就能好了。” 陶令仪哪能听不出她是在哄她,但也只笑着摇摇头,“好。” 因着陶令仪大病方愈,因此清荷今日准备的饭菜几乎都是些清淡的,除了有她点名想喝的莲子粥,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 清荷亲自替她布菜,“娘子这么久没吃东西,这会儿可不能只吃两口就撂筷了。” 陶令仪也的确有些饿了,最后不仅喝完了那一大碗莲子粥,还吃了两个素包子。 她平日饭量很小,这会儿多吃了些,竟感觉有些积食,“水绿,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水绿应下,然后回屋给她换了一件夹袄,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娘子可别再着了凉。” 主仆两人一道往院中走去,可一直走到院门处,陶令仪却还没有停住的意思,水绿下意识拉了拦了她一下,连忙问道:“娘子,您这是……” 院外没点灯,只能借着月色勉力一窥,陶令仪说:“我想去远处走走。你去拿几个灯笼来,叫人在后面跟着,不会有事。” 平日里的陶令仪是很温和的,性子也乖顺,便是奴婢们的话,她也很少去反驳。但是水绿知道,她心里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此时会说这话,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拦不住。 水绿几乎一下子就判断出来了。 想到今日白天,小娘子曾说自己梦到了许多旧事,难不成是开始怀疑了什么? 她不敢再犹豫,趁着回屋取灯笼的时候,同清荷匆匆交代了几句,而后点了两个小丫鬟跟着,主仆四人,一齐往院外去了。 这晴方园早前是小官在京中买的私宅,后来辗转几次被燕臻买下。 买来的时候只是一个三跨院,后来燕臻又将隔壁两座宅邸买下来,打通后修葺了这座晴方园。 因此,这里并不单是玩乐之地,布局修缮都是官家府邸的模样,再加上天这么黑,应当瞧不出什么来。 水绿这样想着,又专门引着陶令仪往无人的后花园里去。 “好似很久没人修剪过了。” 穿过几条小路,陶令仪随手拨弄了一下溢出的花枝,道。 水绿说:“是啊,咱们府中人丁寥落,老太太前几日去了大慈恩寺祈福抄经,郎君常年在学中,您又病着不能出门,府中的下人自然也就惫懒了。” 闻言,陶令仪缓缓点了点头,却又问道:“水绿,我记得你是我陶家的家生子,难不成其实是我外祖母家的?” 水绿一怔,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她生出了疑心,忙补救道:“奴婢的娘亲,是大娘子的陪嫁,自然也把这里当家。” “原来是这样。”陶令仪没再多问,只是又提着灯笼在这小花园闲逛,说,“这里真的好黑啊。” 水绿顺势劝道:“娘子还没喝药呢,咱们先回去吧。” 陶令仪却摇了摇头,“我还想再逛逛。” 听她这般坚持,水绿也没办法,总不能敲晕了将她强行带回去。 于是,主仆四人就这样在多年无人整修的花园里闲逛了很久,直到陶令仪说想去下一个地方。 - 前院。 骊山的事又多又杂,奏折雪片似的飞进明德殿,这两日又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求见太子。 燕臻被他们吵得额心发胀,干脆歇在晴方园躲清闲,今夜更打算直接宿在这,明日直接去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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