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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她靠在迎枕上，眸光复杂地看着金环细致熟练地给楚沐暄穿戴，自己的儿子被养成了什么样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可这才几日，他就已经能对着金环亲亲热热的全身心信任。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神奇，陆婉扯出一丝怪笑：宋西泠那样费尽心机地想做个慈母模样，暄哥儿对她都没有这样亲的。 “三嫂，我就把孩子带去逍遥侯府了。娄嬷嬷云妈妈今日都跟着，你就放心吧！” 金环牵着楚沐暄的小手，两张脸对着，都是自然而然的笑容。 “去吧，这之后你带着他，我有什么不放心？”陆婉话中深意缱绻，金环只做没听明白似的：“来，暄哥儿，说「娘亲债见」！” 暄哥儿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似懂非懂地扭头对着陆婉，怯生生地道：“娘亲，债见？” 孩子虽然是她生的，可自己这一年多来对他的态度让他很害怕很受伤吧？陆婉心里像被绞了一把又撒了陈醋，酸而痛。 看着眼前姣美的少女，在金环毫无负担的笑容里，暄哥儿在她身边，小脸什么时候都好像放着光一般。 日后哪怕侯爷不待见这个孩子，可有金环疼他，暄哥儿也能安然长大了。 陆婉实心地笑出来，楚沐暄见母亲对自己笑，先是愣了，而后小脸一红，羞涩地抿着唇垂下眼。 “好了，咱们也该走了，不打扰三嫂休息。”金环心里难受，又有些怪陆婉对楚沐暄生而不养。 云妈妈上前轻柔地抱起楚沐暄，近日他同金环身边的人都熟悉了，丝毫不排斥，格外乖巧的偎着云妈妈。 出了陆婉的屋子，半路遇到宋西泠，见金环身后五六人的阵仗，她也不动声色，妥帖地施了礼寒暄道：“环姑娘这是上连家去吧？”又对楚沐暄看似随意亲厚地嘱咐道：“今日人多，世子可不能乱跑，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你姑姑，知道吗？” 楚沐暄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小脸一本正经的：“习娘，我知道了。” 宋西泠就含笑让到一侧，金环同她颔首，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到了二门上，楚老太太和裴氏等人都已经先走了，留了楚临霄和楚临家候着金环。 楚临家依然是一身深碧色箭袖，束发精神，神气活现地快步迎上来。 “你们怎么这么久，再晚就赶不上祖母她们了！” 金环对他不称呼自己一事依然耿耿于怀，当下只淡淡道：“急什么？赶不上也不会把咱们拦在门外。” “七叔！”楚沐暄脆生生地喊他。 小临家前些日子因为狄十嫣「背叛」了自己，叫秋大哥拿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很是贿赂了楚沐暄一番，金环还就吃那一套，十分欢喜的样子。于是楚临家也不甘示弱地搜罗了不少玩意，生怕自己被比下去了。 楚沐暄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只觉得七叔对自己也越来越好，他又是男孩子，对大一些的男子汉都有一种向往和崇拜。 “小暄是不是又长高啦？”楚临家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楚沐暄咧开嘴，口齿清晰的：“姑姑也是这么说！” 金环看他们相处的好，想着男孩子还是得有个男性的长辈带着，才能有男子气概呢！ 侧身又见楚临霄闷闷不乐的，不由问道：“小六老爷，你又怎么了？” “唉，霜妹受了那么多苦，今日去连府，我心里难受！”说罢抬起上挑的凤眼，带了些对金环的控诉，沉痛后悔极了：“当日……当日你就不该惹着霜妹去认识那个连郢，若他们二人没有成亲，今日她如何会受这么多苦？” 金环又气又笑，顾如霜那时候已经快十七了，再不表态，宫里说不定就下旨意随便拉郎配了，虽然肯定是赐婚个勋贵人家，可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抓瞎的嫁过去，就能过的好？ 再者，金环最烦的就是楚临霄这副情圣模样，对哪个姐姐妹妹都一脸关怀，恨不得掏了心窝子替人家着想，多情就是无情，金环嘲讽地问：“当日我也私下问过你，你打发了房里的蛾眉重芳西子，干干净净地迎了重宁来咱们家可使得？你支支吾吾半天说的什么？暂时不想成家，那几个房里人被打发出去太可怜……连郢好歹一个通房都没有，反而来了咱们家，重宁才是真的要受苦！” 想爬床的丫鬟，就能害得她们母子差点双双殒命，更何况是三个心思诡秘的通房姨娘？ 楚临霄脸皮子烫起来，又羞又愤，想说哪个男人没几个妾室的，可想到家里二哥还有连郢连通房都没有，这话也就说不出口了。看金环气的不轻，又想说些好话哄她。 不成想还是金环先开口，教训道：“你快收了这副多情种的样子，到了逍遥侯府，连重宁姐姐的名字都别提，省得惹了他们夫妻嫌隙，害人不浅！” 楚临霄瞪大眼，心说自己同顾如霜那么多年的情分，如何能不闻不问，又觉得她这是讽刺自己，想辩解呢，金环已经扭头，招了云妈妈抱着楚沐暄上了车。 楚临家踱步过来，施施然地戳了一下六哥，幸灾乐祸地说：“六哥，你错就错在桃花太盛，可天生丽质如何自弃、多愁善感情难自己啊！”说罢偷乐着跨到马上，很是有了些潇洒利落意味。 楚临霄还在回味小七这两句形容，揉碎了越想越觉得好，恰如其分，一时间百感交集的险些将七弟引为知己，满眼愁思地抬起头，却发现只剩他的小厮赔笑立在一边，马车啊七弟啊都已经在数十丈外了。 他颇恼火地夺了缰绳，用练了数遍的能秒杀万千少女的姿势上了马，白马扬蹄追上去，他生怕自己不够倜傥，失了温雅公子风范，一上了街，就放慢了马速，用状元游街的风姿慢行而至连府。 金环同连韫也算是相看两相厌，没来由的就好像结了梁子一样，这一点顾如霜嫁进连家后亦有同感。 好在连韫看似十分疼爱自己的侄子，全程有她或者她身边的嬷嬷抱着连纵，丝毫不假手于人。 金环领着楚沐暄凑近看了看，心里也欢喜，这是顾如霜的孩子，搁现代自己怎么也是个干妈，可察觉到楚沐暄有些怯怯地捏着她的衣角，金环才注意到连韫看向自己和暄哥儿时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真是碍眼。 她皱皱眉，从人群来。 人来人往的都是夫人姑娘，虽个个都轻声细语的，可还是吵得楚沐暄情不自禁地蹙了小眉头，金环就告了罪，带着暄哥儿去了顾如霜房里。 顾如霜脸色还有些苍白，陈大人说她最好比一般产妇多养上一个月才好出门见风，所以她房里依旧是闷闷的。 顾如霜靠在榻上，面容宁静美好，金环牵着楚沐暄慢悠悠地走过去，不忘挖苦她：“怎么回事？你悠哉地躺在床上，倒叫小姑子去炫耀你的儿子。日后若是我有个那么漂亮的儿子，绝对不叫旁的女人碰他！” 顾如霜无奈道：“你就没个脸皮薄的时候！” 金环轻轻推推楚沐暄，说道：“咱们在马车上怎么学的？” 楚沐暄最近开朗了些，又因为顾如霜虽然也虚弱的很，可同自己带着隔阂的母亲不同，暄哥儿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喜爱。 “重灵姑姑！”他试着叫了一声，又飞快地瞅金环，发现姑姑在对自己笑呢，就很开心地也笑起来。 “暄哥儿都长这么高啦？”顾如霜瞟了金环一眼，发现她是由衷地疼了这个孩子，而不是从前和自己说起的，不太敢亲近楚沐暄，就放了心。 青玉给金环搬了个宽宽的交椅放在顾如霜榻边，金环让云妈妈和小桃红带楚沐暄在屏风外的隔间里玩，然后才开始问顾如霜最近的情况。 知道她都好，连郢自是不用说，体贴细致，多次表态他有纵儿一个儿子就够了。连韫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会在日常生活上为难她的人，何况顾如霜经历了生产这次，从前事事想着她是在家娇养的小姑，日后总是要出嫁的，且让着她一些。可如今也是吃一堑长一智，自己一再退让，到了危机关头，只会让她觉得顾如霜是可以轻易舍弃的。 “我如今可算是想明白了，不争纵然是好的，可争也不是不好！她那个性子，我再一味忍让下去，怕是日后成了亲，都得对连府里的事指手画脚。”顾如霜冷了脸，有些带气：“我想着她同连郢兄妹感情好，有些事就得过且过了，可她此番竟拿着我不宜有孕的由头，说要连氏开枝散叶，所以劝着连郢纳妾！” 金环瞠目结舌，这还是未嫁的姑娘么？管嫂子生孩子就罢了，居然还管起哥哥的房里事…… 顾如霜又噗嗤笑道：“连郢气的不行，狠狠说了她一通，什么哪里有闺秀会成日里管自己哥哥纳不纳妾的？连韫可气坏了。” 金环暗暗点头，这连郢往常对妹妹太好了些，可好歹这一次是为了妻儿硬了一回。 金环数落她道：“你就是心软！那个碧玺也是，留在你们家，连二爷同沉云郡主随意知会一声，也就处置了她、打死了事，偏偏你说什么眼不见心不烦，叫我替你出气。” 顾如霜有些孩子气地嘟起嘴：“连韫处置了碧玺，同我有什么相干？我的气还是难消！我那些日子没有精神，同她又是那么多年的情分，指不定被她哭求着几次就轻饶了。可你不同，你这丫头最护短，定能帮我好好惩戒一番，我才是真觉得解气了！” 也许是有了孩子，虽说为母则强，可做了母亲后，人也变得豁达起来，再说起碧玺，顾如霜已经淡淡的。 金环觉得这样好，将那种祸害就当成屁放了，不然憋在心里，时不时恶心自己一下，还伤身呢！ “不过你还没说，是怎么处置碧玺的？”顾如霜露出一丝好奇，之前她打发人去问，金环也神神秘秘的不肯说。 金环哪儿好意思说啊，她随便一吓，那个碧玺就有些疯疯傻傻的，送去七月庵的人回来，说那里的师太差点不肯收…… “我知道！” 小暄突然从屏风后歪出半个身子，挠了挠头，好像在总结该如何说，半晌试探道：“姑姑给碧玺，杀猪？” 顾如霜一愣，金环更是呆住了。 “杀猪？”顾如霜疑惑地看向金环。 金环讪讪一笑：“我还是别说了，日后你不叫纵哥儿吃肉了该怎么办？” 垂下的眼睛却露出深思，碧玺的事是在祖母院子里做的，那是连苍蝇都难进的地方，里面的人也都是最守规矩，万不敢嚼舌根引火烧身，但暄哥儿竟能将那日的事说出个一来？ 说不上是对方知道的也只有这一点点，想来该是那天几个在外头守着听了一星半点的仆妇之中有人泄露出去了。 小桃红又引了暄哥儿去玩，金环听她故作嗲气问着他是从哪听来的这些，暄哥儿不好意思地说：“夕月，睡醒时听的。” 金环忆起了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看起来很机灵，是陆婉身边拨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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