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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下疑惑，又同顾如霜说了会话，直到裴氏使人来叫家去，才依依不舍走了。 金环想了想，回去当晚就将这件事报给了楚老太太，楚老太太依旧是佛珠不离手，鬓发又白了些，可精神矍铄的，更显气势。 “我知道了，此事你便撂开手罢。” 金环原本还担心有心人在正院安插了眼线，此番会不会散布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流言，处置丫鬟是小事，可手段被歪曲的太残忍，就是影响闺誉的大事了。可听了祖母这话，她立刻安心地回了小和轩。 楚老太太是真的修炼出的千年狐狸，金环觉得无论敢在正院安插眼线的是谁，都只有被灭的份儿。 也不知道是祖母做了什么，还是对方的确没听到太多，日子继续波澜不兴地往前再往前，没有任何不利于金环的流言蜚语传出。 可在金环几乎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却突然有一种说法像海浪般迅捷地席卷了云州城。
第67章 大奕的战神楚临峦受西廷左翼侯奇兵伏击，身受重伤，边城的医药紧缺，据说他已秘密返回了云州。 如今对战西廷的前方频频传来捷报，战势一片大好、举国振奋之时，楚临峦重伤的消息就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整个大奕上空，让所有人都不安起来。 消息传到小和轩时，金环正在花梨木的多宝阁前，失手碰碎了一只紫丁香的团花净瓶，这是她四岁多的时候，楚临峦费了好大劲寻得的。小和轩里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金环的宝贝，六只，比双双对对还多一对。 瓷器碎裂的声音里，金环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脸色苍白地蹲身下，徒手去捡那瓷片。 传话的丫鬟是曾经教金环种植的那位，名叫晨莺，属于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的，听到了这个消息，想到自家姑娘同侯爷的情分，自然就第一时间来告诉她。此刻晨莺依旧没想到点子上，只是从她的神情里也察觉出了不对，再不敢吭声，只战战兢兢地上前去抢着帮金环收拾那碎片。 “怎么了怎么了？”小桃红匆匆跑进来，大惊道：“晨莺啊，你这个小妮子怎么这么呆，竟叫姑娘碰这个？” 小桃红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金环的指尖一颤就被扎了个血缝，她皮肤薄，那血珠子越滚越大，最后坠到碎瓷片上，像是那净瓶破了、淌了血。 晨莺若不是如此不聪明，也不至于在金环面前如此露脸了，都还是个三等小丫鬟。 小桃红也歇了声音，又着急又怪自己，隐晦地瞪了一眼晨莺，而后捉着金环的手要给她上药，边道：“姑娘自己在房里时，就是不耐烦咱们在外面伺候，日后再不能把人都哄得远远的，这有个谁都能直接冲进来可怎么行！” 又问：“怎么就碰碎了那宝贝？” 金环木木的，低声道：“她说哥哥重伤……” 小桃红一噎，欲言又止半天，只拧着眉对晨莺道：“把那碎片收好，一个都别落下。”握着金环的手安慰道：“姑娘且宽心，侯爷的行踪那可不是等闲能打听到的，指不定是讹传。都说碎碎平安，他一定长命百岁呢！” 说完自己都开始心慌起来，见金环依旧不言不语的，眼中却带了些凄色，柔软的五官，精致脆弱的一碰就要碎了似的，让人心疼。 给金环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晨莺也一脸犯了错的惊惶，端着收了净瓶碎片的檀木盒子挪过来。 小桃红对这个心思浅的一眼就能看透的丫鬟也没什么主意，突然她心头一转，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泄露给这个直心眼的丫鬟听，不然自己怎么完全没听过这话？ 说给金环听后，金环抬眼看了看晨莺老实的脸，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观点。 可小桃红很快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旁人没有那样做的必要，她的阴谋论在这个消息传遍侯府的时候，显得格外苍白。 金环恍惚想到上一世，楚衍就是这样，受到伏击、缺医少药、途中就不治而亡。 她没有同楚衍出事前那样预感出不祥，是因为太期盼这是假的么？所以下意识否认一切可能存在的负面思维。 这一日清晨，拗不过她的坚持，外院的管事、曾经是楚临峦近侍的修竹亲自陪同金环策马轻车上了街市。 晨光微曦，天色还昏暗，可纷纷攘攘，三教九流的人已经汇集在云州城北市集里，修竹皱皱眉，隔着马车问道：“姑娘且在这边稍候，小的去打听吧？” 金环原本是想自己亲自问的，所以特意找了一身男装换上，可她如今实在没法扮成男子了，这副样子说不定在有心人眼里就变成了画蛇添足，反而引人注目，徒增麻烦。 金环不能不顾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毕竟这里鱼龙混杂，她低声应了，修竹便带了一个小厮进了街口，剩余的侍卫都便装护卫在金环的马车旁。 她想了想，掀帘看到街口边一个茶馆已经开了张，茶馆饭馆客栈这种地方是消息传播最多最快的，她此番至少要知道楚临峦重伤的消息是从哪儿、经由何人传到云州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凭据取信于人？ 侯府一定有自己的消息网去查探这些事的真假，但金环害怕祖母和裴氏心存顾虑不肯告诉自己，就像之前楚衍在边城身受重伤的事便被她们瞒了个滴水不漏，所以她一定要亲自问一问方能心里有数。 金环系好靛青斗篷，打帘而出。 “我们去那个茶馆等他们。”听她这般说，诸侍卫便也不再阻拦。 马车上有定宁侯府的徽记，并不十分张扬，但也足以让有些见识的人识别出马车里人的身份了，可云州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身份贵重的权贵子弟，还有不少个不怕事儿的纨绔。 “哎！前面那个楚家的，你站住！” 金环没走几步，就被人高声喝住了，耳边一溜马蹄清脆，金环想了想，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嘿！不愧是被左翼侯一箭射下、「战神」的家里人，胆子就是够肥！” 金环听那人不依不饶，又语含机锋，诅咒楚临峦，她心中有气，却怕对方来头太大，此刻楚家正是多事之秋，也不愿给家里人惹麻烦，便转过身，对着来人看也不看地施了一个女子的大礼。 骑在马上当头的两个人里，一个是睦亲王府世子成睿，另一个是楚氏族学里楚临家的对头、详刑寺大夫的儿子，叫邹兴，最是个欺软怕硬爱搬弄是非的。 邹兴见到楚府马车里下来一个束男子发髻的少年，以为是楚临家那个臭小子。 因着他爹在详刑寺里是狄盛的顶头上峰，所以邹兴心里觉得能压狄府那几个一头，可就是这个楚临家护着狄家那龙凤胎，没少惹事，让自己的老爹数落了他无数次，要小意客气地待狄府和楚府的人。 邹兴心胸狭窄，最记仇。如今他同成睿交好，楚临峦又被传出了这样的「好消息」，楚府要不就是不景气的，要不就是小的没长齐毛的，可见的要衰败下去。 他心中痛快，见了落单的「楚临家」独自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段，有了依仗，就想出出气。 没想到，转过身来，那人睫毛像蝶须一样垂着，下颌纤细，先行了个福礼，竟是个女的！ 成睿见他不可置信似的，不由问：“你认识她？” “不、不是……”邹兴否定完又觉不对，这丫头有些眼熟，细细看了看，恍惚有一个印象，好像……“居然是她？”
第68章 邹兴比金环大个一岁左右，也是早早就被自家老爹送到了云州最富学名的楚氏族学里。 他甫一进族学，正是楚临峦最为神话的几年。 他年纪小时，也曾对楚临峦那让人仰望的优秀产生崇拜之意，只可惜对方太冷淡，从来对他不假辞色，实际上楚临峦对任何人都是有礼又有距离的，可邹兴家中爷爷父亲都在高位，自然更心高气傲些。 之后楚临峦离开了，再不用在遥不可及的人面前产生仰望自轻的心理，他还隐约地觉得痛快透气儿了些，可他错了，有的人哪怕淡出了一个圈子，曾产生的影响力依然不会磨灭。 金环就是强有力的说明。 她一进族学，就因着楚临峦的关系，拥有最得天独厚的特权，虽然这些特权都体现在细微处，可作为已经渐渐习惯注视楚家人的邹兴来说，他轻易发现了这些细微。 傲慢的邹兴对她不屑一顾，或者说，他不想承认，自己心里依然忌惮那个已经接近成年、再不会回到族学的楚临峦，只能故作洒脱不屑。 成睿已经上上下下地把金环打量了两三回，此时他微微眯起眼，问道：“她是谁？” 邹兴回过神，眼珠子一转，回道：“一个寄住在定宁侯府的丫头罢了，是金大行原配的女儿。” 金环的爹几年前受封大行令，主管外族接待、邦交，比狄盛还高一阶。那时候他正得盛宠，当今便提拔了他，只如今同西廷关系吃紧，他这个邦交官做得好不尴尬，也失了圣心。 “噢？”成睿面露兴味。 邹兴心里九曲十八弯地拐着，原本与金环也没什么仇怨，可如今有个楚临家小小年纪处处同自己作对，必然恨屋及乌，加上对楚临峦当年「压制」自己怀恨在心，他脱口来了一句：“都说她是楚临峦养的小媳妇，哼，怪不得如今也不曾听说许人，指不定早不清白……” 邹兴声音压得低，把金环的地位身份贬了又贬，还故意说得缠绵悱恻惹人遐思，眼见成睿同睦亲王极像的正派脸上，一双眸子却像鹰似的。 邹兴又去瞅金环，想着以前那个胖丫头，如今出落的倒真是不俗，只眉目看起来还是柔弱可欺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丝的恻隐，复又冷笑：她这模样过分打眼，被世子见了，总是要记上一回的，同自己有什么相干？ “她如何一直低着头，可是受什么委屈了？”成睿依然脸色不变，语调平平：“邹兄，你去带了人近前，我来问问她的烦恼。” 邹兴本下意识就想拒绝，他挑唆是一码事，亲自拿人就是另一码了，可成睿突然侧头看了自己一眼，似笑非笑的，邹兴一凛，心无城府似的大气道：“我同这丫头也算识得，世子且静候佳音罢！” 说罢驭马向前，停在金环两步外。 金环背上有冷汗浸出，她对那个姓邹的有些印象，但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只是从他出言挑衅上，就能猜到他也许与楚家的谁结过梁子，挟私报复。 可她并不怕邹兴，反而是另外一道目光，像凉凉细细的蛇，不怀好意地吐着信子游走过她腿脚腰身，阴冷的让人胆怯。 “走吧，睦亲王府的世子爷要问你话呢！” 邹兴居高临下的瞅着，只觉得这丫头看着更脆弱了些，心里膨胀起了一股无来由的自满。却不妨她突然抬起头，邹兴顿觉艳光四射般，那样无一处不恰好的五官，鹅蛋脸细而不瘦，眸光湛湛，像盛着一汪清可见底的碧水，暗淡的晨色里，照得人面目清晰无处藏身，几乎令他不敢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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